多荒谬的一个理由。
萧雅死在她最喜欢的那处不起眼的小花圃旁,而这里人迹罕至,她只是喜欢一个人在这里流连,她却在这里被人下毒而死。
查不出那时有谁经过这里。
他喜欢的人,身为天子的他竟然保护不了。
独孤觉得自己这一生最为窝囊最为痛苦的便是这一天。
查了又查,却也得不到任何结论,独孤愤怒的抓起自己发顶上的帝王冠冕丢于地上。
他能做什么?
皇帝又能做什么?
那时为他拾起冠冕的人是谢默。
那时谢默来到独孤身边快两年了,少年如抽芽的枝条日日见长,独孤对他很是欣赏,但这时却没有心情与他说话。
谢默轻轻的将冠冕放在独孤面前的书案上,这日是他轮值,少年一句话也没说。
他就安静地站在独孤身边,安静的目光注视着前方。
不动声色。
前方有宦官探头探脑往里看,那是权臣齐英的党羽之一。
于是独孤也安静了下来。
他在这个宫廷里,也还是孤立无援的,即便知道萧雅之死定与齐英有关,却是无能为力。
再咬牙切齿也没有用处。
更多的是悲哀,无穷无尽的悲哀。
那夜独孤说自己要吃团圆饼,高世宁拿来了,还是那样硕大又圆,看起来样子很傻的一块饼。
独孤没有让人将饼切块,咬着咬着眼泪就下来了。
没有一点征兆,其实他并不想哭。
原因是看到窗外一轮圆月高悬,想起过去的情景,月亮还是同一个月亮,现在那样的女子,他钟爱的女子却不在了。
独孤的心便疼了起来。
黄泉里有没有人陪着她呢,她喜欢说话,怕黑,有没有人陪着她?
她爱花,地府里可有花开放?
彼时怕见明月,明月可照黄泉路?
想到潸然泪下。
情不自禁。
这时谢默问陛下可想喝茶?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没看独孤,和往常的谢默不一样的态度,独孤点头之后,少年便退出殿外,说要准备一下。
这些事,不用他动手也行。
独孤笑了笑,觉得这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
虽是失态,但这失态的模样,独孤却不喜欢被人看见。
那日他没要人服侍,自己洗脸擦干净,对镜瞧见一双依然红肿的眼。
于是这日谢默的眼神都未看自己,他沏茶的样子还是如用往素一般慢条斯理,也许是茶的关系,或者是自己心情不好,独孤总觉得滋味很涩。
虽然回味甘甜。
团圆饼依然很甜,甜到独孤一点都不喜欢,但他还是吃了很多。
谢默这晚没说什么话,他安静地泡茶,安静地看着窗外那轮月亮,只有独孤询问的时候,谢默才会回话。
“你要不要也来个团圆饼?”
自己一个人吃,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独孤便问。
谢默摇头。
“谢陛下好意,臣不爱吃团圆饼。”
他微笑回答。
独孤那时并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每个人都有喜好,谢默不喜欢也平常。
那日之后他便喜欢吃团圆饼,也许是想到萧雅,想到她喜欢吃,而现在却没办法吃了,独孤就觉得自己再不喜欢这样甜的团圆饼也得多吃一点。
也许这是因为愧疚,也许,是因为他没有忘记过那样的女子。
谢默也一直不喜欢吃,记忆中,即便中秋他大宴群臣,赐下团圆饼,谢默也不曾动过一口。
那时谢默每一个举动,都可以轻易的吸引独孤的注意力。
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成了一对恋人。
人有可能在喜欢上一个人之后,再喜欢上另一个人,而对萧雅,独孤无法忘记,就像谢默无法忘记崔宜,那都属于人生的一部分。
谢默说他对崔宜只有友情而已,说话的时候少年已成青年,胸怀坦荡。
但独孤的猜疑却止不住。
有时想起来独孤自己也失笑,笑自己小气。
可喜欢上了便是没办法的一件事。
于是还是继续小气。
记不清何时起,独孤开始计较谢默不吃团圆饼的理由。
谢默和他不一样,谢默喜欢甜食。
但谢默从来不吃团圆饼,强迫他吃也不肯,这当中有什么缘故,独孤问谢默,谢默不肯说。
几番询问,被逼急了谢默板起脸说就是不喜欢。
此事便没了下文。
独孤只好另寻他途寻找理由,但即便是谢默的亲友,对此也很忌讳。
后来独孤南巡,独孤发现谢默的母亲并不喜欢她的小儿子。
谢默的兄长说,他们的母亲没有和他们吃过一次团圆饼。
独孤也曾愤怒于谢默之母对待谢默的态度,但谢默的母亲却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独孤当即默然。
谢默听说了,只是笑笑,笑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也平常,不用他操心。
温和的神色,谢默似乎是不在意这一切的。
关于他的母亲对他的冷漠。
他似乎不在意。
可团圆的日子里,谢默依旧不吃团圆饼。
这回独孤不再逼迫他吃。
他咬着甜如蜜的团圆饼时,谢默在他身边微笑着看独孤进食,只是这样。
谢默知道独孤忘记不了萧雅,就如谢默无法忘记对他很重要的一些人。
那夜谢默总会点一盏莲花灯,谢默说独孤有话就对灯说吧!
传说中莲花灯顺着水漂流,漂流的尽头是黄泉,有什么话独孤说了,也许萧雅可以听得到。
说话的时候,青年的面容很是真诚。
独孤握着他的手,说了声好。
独孤不禁微笑起来。
团圆饼吃不吃也不要紧,年年今日如此夜,便是他最大的希望。
和萧雅无法白头偕老,那和谢默呢?
独孤凝视谢默晶亮的眼眸,独孤想,如果真是月圆人团圆,那上天便许了他的愿望吧……
让他喜欢的人在他的身边与他偕老。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愿望。
上苍,你许我这愿望,可好?
(完)
草木有本心
1
初入宫时她就是贤妃,六宫之主。
身为妃子,刘元珍却没侍过寝。
今上于情欲甚淡,进宫前父亲对她这么说,父亲的神色这样严肃,好像他说的就是真实。曾经她也以为那是真的,外边传闻沸沸扬扬,可在她面前的九五至尊,只是用深沉莫测的眼神看着她。
偌大殿宇除了中官与宫人,只有他与她。
她很紧张,皇帝的语气却很慈和,问她是否愿意入宫。
数日前她的父亲礼部尚书在召见时私下对他说,有女愿侍奉于上。开始皇帝不以为意,然而当臣下几度提起,他也只得当回事了。
跪在地毡上的女子双目注视地面,连抬头都不敢,他不以为她不对宫禁好奇也许这年纪的女子对于九重宫阙有憧憬之心,可看着微微瑟缩的女孩,他想她真的愿意进宫来吗,因而他和悦的问。
“如此年轻,何必将青春埋没于宫禁中?”
“妾甘愿。”
她低首顺眼,语气一片平和。
从他的角度上,看得见她的侧脸,真是年轻的女子,未施胭脂的双颊上也有着青春的鲜润。
而他却老了。
眼前的女孩儿比他的少女兴平公主还要小上几岁,想起这一点,他忽然觉得好笑,那些臣子里的皇帝是什么样的呢?
热衷君臣异恋,为此不顾一切将妨碍的皇后及太子都废了的悖德帝王。
但那是自是我的事,与你们又有什么关系,他傲慢的想。
许是错觉,她的前方蓦地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皇帝的语调稍稍扬高了些,象是心情很好。
“朕不好色,即使你入宫为妃,除了六宫之务,也只是寂寞度日。后宫中多一个女人少一个女人于朕无谓,于你却是一生。如今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可要考虑清楚了。”
她窥探天颜,天子不以为忤,朝她微微一笑。
那是慈祥的笑容,如长辈对晚辈。
皇帝正当盛年,可双鬓边已微白,他的年纪,足够当她的爹了。
元珍没有考虑很久,她还是伏地三叩九拜行过大礼,而后闭起眼笑着说。
“妾甘愿。”
诧异的是他,不是她。
当今天子一叹,说那就这样吧!
他是叹息,为了她的固执。
可是,他连她的名字也不记得,在他的脑海里,她只是礼部尚书之女——刘氏。
他想她可以有更好的选择,这是他的善心,可她不要,他也只是叹息。
此事当晚他便告知谢默,身着白衣便服的中书令微微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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