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至少有两周了!”
“喂,我和冯芹是清白的!”说么说得好象是被捉了奸一样,不对不对,“我们之间是纯洁的朋友关系!”
“纯洁的朋友关系?”老二仔细打量我,想找出肢体语言上的些微破绽,可惜无功而返。电话突然响了,老大去接。
“真的,我骗你干啥?叫老幺放宽心去追吧。”
“那我可跟他说啰。真是的,这年头还兴暗恋,老幺简直傻逼。”
“最好叫他快点,我不和他抢不代表没人和他抢——”
“老四,找你的!”老大向我指了指话筒。
Chapter 25
“喂,你好,我是裴海泓。”
“你好。是我,李继轲。”话筒那头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吃了一惊:他打电话来干什么?还嫌刚才的话不够伤人,想补上两句么?
“是老师啊……”我讪讪的答道。
那边半天没答话,只有低低的呼吸声,弄得我很紧张。
“喂?”
“对不起。”
“啊?”我肯定是幻听了。
“刚才的事情很抱歉,是我不对。”
我该怎么回答啊?肯定不能答是,不过答不是好像也不对——不是他的错难道是我的错?我想起上次他说我“刻薄”的事,就是因为原谅得太快了,可能让他觉得随便怎么对我也没关系。这次不能这么便宜他!我卯足劲,这回一定要叫他知道厉害。我稳住心神,只是不开口,哼哼,沉默的谴责!
“我不该因为心情不好就用那种态度对你,能原谅我吗?”
他的声音低低的,好象挺难过。拜托,不要用那种声音啦!你不知道我心很软吗,最见不得别人伤心难过。老师向学生道歉本来就不多,他还这么低声下气地请求原谅,我心里的那点气马上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原本以为是深仇大恨,在他的道歉面前就变得微不足道起来,我简直纳闷刚才怎么会那么大的火气。一旦不再生老师的气,我就立刻检讨起自己来——其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明明知道这是件很重要的工作还不好好准备,自己写的东西都没多读两遍就交给他,在老师那样水平的人看来肯定觉得我的稿子不堪入目,生气也是正常的;虽然他的态度确实不够温和,但他也说了是因为心情不好,我这做学生的不该多体谅一下吗?不管怎么样,他是老师我是学生,像我那样放开嗓门和老师对吼是非常不应该的。况且我明知道他不高兴,还要挑起他的怒气,他的“忙不过来不如别做了”不过是一句气话,我竟然真的转身就走人,他一定很不好受吧,自己的学生居然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还有,还有,我走的时候摔了门——老妈说过摔门是非常没有教养的表现——啊!我有罪!现在老师来向我道歉,这不是颠倒了么!
“我,我——该道歉的是我!”我真是罪孽深重啊!
“别跟我开玩笑,我是——”
“真的对不起,都是我做事不认真惹你生气了!”我生怕老师不接受我的道歉,“我不该打完稿子不检查,不该说话那么大声,不该说我不干了,不该摔门。我——我下次一定不会了!请你原谅我这次吧。”
电话线那头安静了一下,然后传来一阵笑声,“我真搞不懂你。你走的时候那副表情好像是想把我家房子烧了一样,为什么这么快气就消了?”
是啊?为什么呢?我也很想知道。我并不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的好好先生,中学时和一个同学怄气,硬是两年没和他所过一句话,他几次表示想和好都被我拒绝了,为此有不少人觉得我太没风度,不过我是不大在乎别人的目光的,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但是,我非常介意老师对我的看法,在他面前我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格外谨慎,我总会想“老师会不会觉得我这个问题太肤浅了”,“这样是不是显得玩世不恭”或者“他会不会觉得我幼稚”之类的。这不符合我一贯的风格。不过我的确很崇拜他,或许这可以解释吧。
“为什么不说话?”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安稳,“说点什么啊,你这样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还能当你的助手吗?”这是我最担心的问题。
“啊?当然了,除了你还能是谁呢?”他似乎完全忘了自己说过叫我别干了,我听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可以啊。”
“你今天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对于老师的生活我完全不了解,也可以说他完全没有给我机会了解,我们在一起时话题总离不开文学和音乐,偶尔聊聊电影,那也是少之又少的情况。有时话题转到他身上时,比如读大学是当过干部没有啊,怎么总不回老家啊,他就会很快把话题引到其他方向去,我觉得他似乎刻意把我同他的私人生活隔开了。每当遇到这种情况我也不会追问,我不想让他觉得我在打听什么,但不可否认的是,每次他这么做的时候我会觉得失落,并为他的不信任感到难受。
“其实也没什么,学院里有点事儿。你周四有空吗?”
又是这样。我知道他没有说真话——像所有撒谎者一样,他说得太快太肯定,但语气却有一丝慌乱。
你在掩饰什么呢?我在心中问道,难道我不值得信任吗?虽然得到的答案在我预料之中,我却并没有因此好受些,我多么希望他能把他生活的大门向我敞开,哪怕只开一条缝呢。
“我有空。”
“那和往常一样,七点。”
Chapter 26
有些东西,越得不到越是激发了人渴求的愿望。
比如老师的生活。
有时我几乎无法在老师面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为什么一个年轻而才华横溢的人会满足于在二流大学当教师?为什么这个充满活力的人除了跟学生和学校的同事打交道以外几乎没有社交生活?为什么他总是不回家,也从没见过他给家里打电话?为什么没有亲戚来看过他?为什么他不待在上海,而来了成都?他说过是因为追女人,但他的身边哪里有女人呢,他没有结婚,也没听说过有女朋友。
无数的疑问就像是一片肥沃的土壤,我的好奇心就是生长在其上的丑陋的毒藤,驱使着我从各种可能的角度去窥探老师的生活,去摸索他从不显示给我看的那一面。我相信马克·吐温的那句话——“Everyone is a moon; and has a dark side which he never shows to anybody。”
尽管潜意识里知道有些事不明白要远远好过明白,人性的弱点却仍然使夏娃相信蛇而忘记主。我向每一个人打听有关老师的事,他的学生,其他的老师,甚至住宅区的保安。有时我简直怀疑自己得了强迫症。
但我得到的所有情报都那么模糊,很难从这些各不相同的;甚至是互相矛盾的说法中,描绘出一个完整的人格。几乎所有的人都是用旁观的态度来描述他,还从没有谁站在朋友或知交的角度说出自己对他的感受,大家都陈述事实,但不发表看法。
我感到迷惑,老师似乎在自己周围竖起了一堵墙,又或者他把所有的人都置于远离自己的轨道上,就像冥王星环绕太阳旋转,既不疏离,也不亲近。假如他待我像待其他人那样,我也就能死心了,我可以对自己说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无法与他人接近,他是约翰·唐恩的那座孤岛,“在大海里独踞”,我可以说服自己崇拜他,但不用理解他,就像我崇拜拿破仑,崇拜贝尔纳多特,崇拜亚历山大,就像原始人崇拜太阳。但我能明显地感觉到,对他而言,我和别人不一样。在环绕恒星的轨道中,我处于更近的位置,大概是木星,或者土星。我不知道这样的差别有什么意义,有没有意义,但这点差别使我以为有权利去了解他。
当我试图更接近他时,总会遇到巨大的阻力。每当我用看似平常的语言试探,他仿佛也能感觉语言背后的陷阱,凭着直觉回避了我的一切努力,在这种时刻,他的表情常常像是面对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带着恐惧,小心翼翼地从我设下的圈套边绕开。看到他这样,我非常羞愧,他待我那么好,我却总用不光明的手段对他。如果我沮丧地想退到更远的地方,退到大多数人在的那个轨道,把我对他的复杂的感情化为简单的崇拜,他却又伸手抓住我,挽留我,那时他是多么温柔,他的表情,他的话语就像是迷幻药一般,将我留在了原处,却从不给我跟更多的承诺。
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他对肢体接触非常敏感,有时算得上排斥——也是针对我一个人的,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明显。他会拍拍李文林的肩,和同事握手,但把东西递给我时却连我的指尖也不愿接触。我不明白这种特别的疏远是为什么,他为何要像躲避一指皮肤滑腻,长相丑陋的爬行动物一样躲避我。
一次我在老师家校对稿子,有个地方看不清,叫他来看看,他站在我身后,左手撑着桌子,俯身向前。我趴在桌上时间太长,腰酸背痛的,顺势就朝后靠着他,谁知他突然朝旁边一让,我连人带凳子“轰”的就倒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后脑勺也嗑了一下,眼冒金星,爬了两下都没爬起来。老师吓坏了,手忙脚乱地把我拖到沙发上,还要打120,好在我很快就缓过劲儿来,手脚都能动,还能开口骂人。
“你怎么这样啊!不知道会弄死人的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光说对不起就完啦?只不知道这一摔我的智商起码要低四十!怎么赔我啊!”
“啊?那你的智商岂不成负数了?”
尽管后来说说笑笑就过去了,我还是一直很害怕,上课时讲的颅脑损伤病人死亡的惨状历历在目。回到寝室我立刻叮嘱兄弟们:要是我突然昏迷,或者明早叫不醒我,务必马上送我去脑外科开颅,肯定是颅内高压,千万不要耽搁啊,发展成小脑扁桃体疝就太晚了,没得救了,我的命可都在你们手上了!大家伙儿都信誓旦旦地让我放心。
那天晚上,由于过分紧张,我基本上没睡着。六点过就起了床,洗漱完毕早早的跑到食堂坐着等开饭。食堂的师傅都很惊讶,跟我说想吃现炸的油条也不用来这么早,七点十分到就足够了,现在才六点半,我们油还没烧热呢。
我说反正起得早没事干,来看看你们怎么炸油条。那师傅很激动,大概从没有人这么关心他的工作,等油一烧热立刻炸了两根巨大的油条给我,也没收我钱(其实他也没法收,当时划卡的系统都还没有开)。我拿着白赚来的油条一边吃一边朝教室走,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也就忘了颅内高压那档子事儿了。
Chapter 27
“老大,你现在看不看免疫?”
“不看,我要洗脚睡觉了。”
“把你的书借我看看好不好?补体系统那一章的笔记我没抄全。”
“那一章啊?我也是抄老二的,要不我把他的书拿给你?”
“就要你的,老二的字我看不懂。”
“你小子欠揍。”我感觉有什么东西隔着床板在我屁股下面瞪了两下,大概是老二的脚,“我辛辛苦苦的抄笔记服务大众,你居然还敢嫌我字写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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