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白轩蔚在市区的公寓,黑幕已将天空笼罩。公寓的窗帘没有拉上,还没有开灯,客厅都被窗外的霓虹照亮。
我匆匆脱了鞋跑到窗边,双手贴着落地窗,看向窗外的绚烂。在雅城的时候,住的偏,没有感受过从高楼俯瞰的夜景。额头抵在玻璃上,忽然记起以前老师讲过的‘车如流水,马如龙’,黄色的路灯勾勒出盘旋的龙,而街边的霓虹则是龙身上的亮片,或红或蓝,黄色的巨龙装点彩色的光辉。
“在看什么?”白轩蔚不知何时走到身边。
肩膀一热,被他的手覆盖,“看看,你都贴在玻璃上了。”他调笑着。
“很漂亮。”嘴角微勾。
“嗯,是很漂亮。圣帝拉是个不夜城,白天与晚上是两种不同的气质。”
似是我的错觉,白轩蔚靠得我太近,温热的气息喷在发间,带来一阵暖意。“人类的城市,很漂亮。”血族太孤僻,没有人类的群居性,只有各自的城堡,没有街道,更没有城市。
“你喜欢这里的话,以后,我们就住这。”白轩蔚的话音听起来很轻,很像幻觉。
“呵呵,”低笑起来,企图掩盖脸上的苦涩。
“你不问我为什么又来了?”离开窗前,打开灯,突然的光亮让眼睛不适。
“这是你家,什么时候回家,随你意愿。”
走向厨房的脚步没有停,但在听见他话语的时候稍滞,倒了两杯水回客厅,一杯递给他。
他没有接过我递去的杯子,而是握住我的手。疑惑的看过去,他盯着我手腕的伤口,眼神凌厉,但捏着我手的动作却是不协调的轻柔。
“为什么伤你?”他声音有些低,听不出原本的温和。
我抽回手,放在胸前,“他是君主。”含糊的答案,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白轩蔚看着我,眼神渐渐柔和,漆黑的眸子里象有流星划过,留下一片光彩,夺了我的目光。
“上次,你为什么会受伤?”他又问,在提到受伤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痛楚。
眯着眼,移开视线,咬着下唇,我在想什么,竟然想伸手抹去他眼里的痛楚。白轩蔚伸手揽住我的肩膀,将我靠进他的怀里,似乎误会了什么。
“嗯,很长的故事,你愿意听么?”舔舔唇,我开口了,嘴角染上嘲笑的颜色。
他手指很轻,下颚被稍稍抬起来,只见他双唇微动,“不要这样笑,我心疼。”
眼神在这刻朦胧,心跳顿了一拍,我愣愣的看着他,任自己在他的温柔中沉溺。
番外:白轩蔚 1
刚才接到电话,医院说,连赤的情况不好,可能~~~
从办公室匆匆出来,手覆在方向盘上,等红灯。说不上现在是什么感觉,连赤从出生就呆在医院,没有睁开过眼,我心里清楚他没有灵魂,是不可能醒来的。但他是她唯一的愿望,我又怎么舍得放弃。
没有紧张,我现在只是很平静的开车。到了医院,连赤已经被送进抢救室了,我坐在门口,抬头看着门上红色的灯,想的竟然是如果他就这样死了,或许也不错吧,没有灵魂的空壳,被强留在世上是种痛苦,只是我一直不忍心挥下死神的镰刀。
她在死前还念念不忘的,连赤,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白先生,令郎脱离危险了。”满脸倦意的医生走出手术室。
“谢谢医生。”稍稍怔了下,没想到他还是活下来了。顽强的生命力,即使没有灵魂,是她在保佑吧。
床上的那个孩子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是泛白的淡樱色,呼吸微弱却均匀,他还活着。
手触着他的脸颊,柔软的肌肤,却没有太多温度,瘦削的脸只剩骨。“只要你活一天,我就照顾你一天,直到我生命的尽头。”轻微的承诺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他。
“白先生,令郎今晚是危险期,如果能够顺利度过就不会有事了。今晚还需要有人守着他,随时监控他的状况。”医生看了看病历对我说。
“好,我今晚在这。”我点点头,忽略医生欲言又止的神情送他出了病房。
我懂他的意思,只是一个空壳,没必要一再劳心劳力,但我刚刚答应过了。
让人从公司拿来资料,寂静的病房不失为看文件的好地方。只开了房间角落的灯,担心打扰连赤。
靠在椅子上,看得有些头痛了,一面以指腹按压着太阳穴,一面瞟向连赤。是我的错觉么,他的手指好像在颤动。
“连赤,连赤,”忍不住低声轻唤。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像个傻子。
“唔,”不是幻觉,微弱但真实的呻吟传进耳朵。
“连赤,连赤,”我俯下身,双手压在他两侧,他的呼吸不再是沉睡时的均匀,已经混乱,时长时短,像是负荷过重一般的勉强。
“唔,”他睁开眼,似是在打量,但更多的是疼痛,“痛,~~~~”他微微扭动,在枕上辗转。
“连赤,连赤,”我急忙抚上他的额头,按下床头的呼叫铃,手指在他两边的太阳穴轻压,“怎么了,忍忍,医生就快来了。”
那孩子还在扭动,秀气的五官扭成一团,摆脱不掉的疼痛的感觉。心里猛然一揪,他在忍受什么样的疼痛,好不容易睁开眼,迎接他的却是摆脱不掉的疼痛。
医生很快赶来,给他注射了镇定止痛药,那孩子才渐渐缓和,又陷入安宁。
我坐在床边,他清瘦的脸庞恢复了平静,仿佛方才的挣扎不过是我的幻觉。
不敢离开,我守在床前,害怕错过他醒来的时刻,但谁又知道是否会有这样的时刻呢。距那晚挣扎,已经一天多了,他没有转醒的迹象,心里早已平静,睡了这么久的孩子,可能醒来么。
靠在床边的椅子上休息,两天没有回家休息了,感到疲惫。像是梦境,隐约听到窸窣的声响,朦胧间睁开眼,却对上那双晶亮的眸子。明明是深黑的颜色,在他的眼里去却显出意外的清透,清澈而透明,似乎可以直直的看进他的心底。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我的身影清晰的映在那双晶亮的眸子里。
“连赤,你醒了?”止不住心底的惊讶,我竟然有些无措,“你饿了么,还是要喝点水?”
“水,”他艰难的吐出一个字,长久不曾发声的喉咙显得沙哑。
倒了杯水,自己试了试温度,才递到他的手上。
“谢谢。”他的话生疏客气。
“一家人,还说什么谢。”他一直都是我的家人。
“你是,谁?”他的语调很不确定,甚至带着淡淡的害怕。
“连赤?你不记得我了?”脱口而出,惊讶过后才想起,他从未醒过,又怎会记得。握住他的手,清晰的感觉到手心里的骨骼的棱角,心里微微酸痛,受尽了磨难的孩子。
我应该去叫医生的,但他的迷茫和懵懂让我无法离开。看着他的眼睛,故作出平静的颜色,但他不知道么,那样清澈的眸子早已透出了他眼底的不安和恐惧。
医生给他做了检查,没有异样,对于他的苏醒,也什么都没说。他很乖巧,任医生对他做各种检查,没有拒绝,也没有疑问,只是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带着微微的惊恐和不安。我握着他的手,柔声安抚。
没有连选的好奇和吵闹,那个孩子总是默默的坐着,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看,直视着前方的眸子里什么都没有。如果问,他会回答,但仅限于回答,简洁的不带情绪。他似乎害怕阳光,无论站坐,都只在阴暗的地方。如果强行拉他到阳光下,可以明显的看到他眼里的恐惧。
不喜欢他住在医院,十年已经够了,该给他正常的生活。叫来连选,将他接回家,想着差不多大的孩子可以作伴,或许他就不会那么沉默。一路上,看得出他眼里的新奇和惊讶,这才像个孩子。他什么都不会问,即使不懂,也只是默默的看着。我大概的为他解释,注意到他眼里闪过惊喜和好奇,不自觉笑起来。
回到家,看着他的谨慎和礼貌,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让他叫人,他乖巧的叫,让他四处走走,他意思的晃晃,一切都是那么礼貌得体,却疏远。
他竟然用那么平静的语气跟我说,他不是白连赤,是我们弄错了,淡漠的好像不是在谈论他自己的事,但我却在眼底发现了一抹惊恐和不安。从醒来,他就是这样不安,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但总是故作坚强的将那种不安掩藏。那个孩子的背影,有意无意将自己隔离在我们之外。
他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避着阳光,看着窗外的院子,清冷的眸子第一次显出鲜亮的颜色。我提出去院子走走,他却吓得连连后退,心底突然觉得好笑,灿烂的阳光竟能引起他那么明显的情绪。
带他上楼,看他的房间。满意的看到他欣喜的表情,他果然喜欢蓝色。如天空般的颜色渲染了整个天顶,他的脸上绽放出笑容,没有过多的绚丽,是依旧的清透。
在家的第一天晚上,他早早休息,有些担心的走进他的房间。或许只在黑暗中他才放得下脆弱的伪装,他说出来了,心底全部的担忧。面对陌生的环境,他只能装出看轻一切的淡然,掩饰自己真正的不安和恐惧。越美好的环境,越让他担心,担心这一切只是梦境,担心遗弃。
把他抱在怀里,真是傻孩子,无论他是谁,我都会好好照顾。紧紧抱着他,用行动告诉他这一切的真是。
在他身上投入过多的精力,明明注意到这点,但我总对自己说,他大病初愈,应该获得更多的关照。连选也是懂事理的孩子,将我的偏心看在眼里,却没有异议,反而也努力的关心赤。
只是对他的关注竟然到了连自己都诧异的程度。
我是血猎世家白家的子孙,一向以血猎的身份为荣,我可以为了血猎的任务一个多月不回家,将年幼的连选交给舒姨照料,但这次,当我接到哥哥的电话感到圣帝拉后,脑海中挥着不去的却是赤那故作坚强的眸子。无法专心于突发的事件,我匆匆和哥哥告辞,又回到雅城。在看到赤嘴角浅淡的微笑时,一连数天杂乱的心跳才恢复正常。
赤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像其他的孩子一样上学,像血猎的子孙一般训练。他天分很高,那些技巧学起来比连选快很多。他没有什么朋友,放学后总是默默的呆在家里。他会喜欢看书,但不喜欢开灯,说了他几次,也都不记得。我只能经常留在书房,纠正他的坏习惯。
他看书的时候很安静,如果不是偶尔的翻动会让我以为他睡着了。他喜欢坐在地上,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坐沙发,我只是很快铺上了地毯,柔软而细腻。他总是倚在沙发脚,偶尔会靠到我的腿上,略低的体温让我心底泛起异样的感觉,微弱但深刻。他不记得休息,拿着书可以看上一天。隔一两个小时,我就会抽走他手上的书,然后对上他那双略带哀怨的眼眸。彼此不交谈,宁静的气氛让我感到舒服,似乎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不自觉中,我习惯了他无声的陪伴,明明是各做各的事,但有他在身旁才能安心。
我不知道这样的习惯和宠溺会带来什么,我无意阻止,任其发展。直到那种感情呼之欲出,我才发现原来自己在他身上投入的关注早已超过。
作为血猎,他无异是优秀的,冷静而迅速,在他挥刀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但他平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