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独自在客厅坐了会,樊远月从来上下来,我走上去。
樊远月看看我,没有说话。
他一向开朗、喜欢说话,现在的情况,我很担心,拉起樊远月的手,“月,先坐下吃点东西。”我不喜欢叫别人的名字,这是也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他看看,顺从的任我拉着他坐在餐桌边。
我盛好热粥端到他面前,但他的眼神还是有些空洞。“月,”我一手握住他的手,“先吃饭,饿了吧。”舀起一勺粥递到他嘴边,轻压着他的下唇。
樊远月怔了会,终是张开嘴含下了那勺粥。
“多吃点。”把勺子塞到他手里。
樊远月拿着勺子,动作缓慢的机械似的喝粥。一碗粥见底,我连忙端过碗,想再帮他盛一碗。
“不吃了。”他止住我的动作。
“月,”
“我没事。”樊远月虚弱的冲我笑笑,“我的父母,真的,已经~~~~”语气有些哽咽。
“嗯,他们都被血妖咬了,变成了血妖,所以,被除去了。”我尽量说得缓慢。
“血妖?”他抬头看看我,“血妖不是说,不会出现在城里的么?”
“嗯,好像原本是不会,但,前几年好像圣帝拉出了什么事,出现了很多血妖,以至血妖向其它地区扩散,连累了你们。”
他愣了很久,终于又慢慢开口,“是血妖么,害死我父母的?”
“是的。”我点点头。
“那,”他好像恢复了一点生气,“我也要当血猎,杀妖。”转向我,眸子里满满的坚定和仇恨。
“血猎,很累,也很苦。”
“我不怕,我想,报仇。”樊远月严肃而执着的说。
我看了他一会,终是说,“我听说,圣帝拉有一所血猎学校,专门培养血猎。”血猎通常是家族性质,每一位继承人都由各自的家族培养。至于不是血猎世家的人,想成为血猎就要去血猎学校,经过专门的培训。而这个学校,是由易家主办,所以在圣帝拉。
听了我的话,樊远月想了想,突然不着边际的问道,“你们家也是血猎吧。”
我点点头。
“好,那我想去血猎学校,成为血猎。你可以帮我么?”
“血猎的教程是从小开始,你半路学起,很艰难。其实,你可以留在我们家,以后就住在这里。”
他摇摇头,“我想,亲手杀死那些,害我家破人亡的东西。这里,”他环顾四周,“毕竟不是我的家。”
是的,这里不是他的家,他不想呆在这里也是正常。我忽然想起自己刚来的时候,也是极度的不适应,只因为没有归属感。
“连赤,我以后可以和你一起作血猎么?”他试探着,含着不确定和担忧。
“嗯,你一定可以成为极优秀的血猎。”我握住他交握在桌上的手,给他鼓励。樊远月是很执着很勤奋的人,成为优秀的血猎只是时间问题,而我。悄悄掩藏起一闪而过的忧伤,我不知道自己的归处,就像我不知道自己的来处一样。
“嗯。”他看着我,疑迟的说,“我,可以抱抱你么?”
我笑起来,想抹去他脸上忧伤和害怕,伸手揽上了他的肩头,抱着他。他的头贴在我的颈侧,我可以感觉到他颈部动脉急促而温热的血液,和他狂乱不稳的心跳。我搂着他,他的手也伸到我身后拉住我的衣服,紧紧拽住,像是抓着唯一的浮木一般,他仿佛是想通过紧拽的动作,发泄出他心底的悲痛和害怕。
这个一向活泼的孩子,他的脸上该是布满笑容的,语调该是轻快的,不该露出悲伤的神色,不该被悲剧困住笑容。
分别
“对不起,拖你陪我回来一趟,”走在林荫的小路上,樊远月不好意思的说。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回来呢。”我看看四周,空气里是泥土和树木的味道,没有杂质的纯粹。樊远月说,想回家拿些东西,所以我就陪他来了。其实我并不确定,现在的他,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会不会更加难受。不过,总是该有这个过程的。
“已经可以看到了呢,”樊远月站定,望着远方的房子。
“走吧,”我牵起他的手,率先迈开步子。
到了房子跟前,樊远月把手放在门把上,却迟迟没有拧动,“我总觉得打开门,妈妈会笑嘻嘻的迎上来,给我端来点心,爸爸则是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等着吃饭。会是这样么,打开门的时候,闻到引人食欲的味道。”
我看了他一会,左手慢慢的覆在了他的手上,带动他的手转动了门把。
大门随着吱呀的声响渐渐开了,一点一点露出屋内的空荡。不大但温馨的客厅一览无遗。屋内的灰尘几乎散了,带走了猎杀血妖的血腥,看起来就像是单纯没有人居住的屋子。我握着樊远月的手,缓慢而坚定的走进房间。
樊远月没有说话,逆着光,我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感觉他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只是深深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寸寸的细细凝视,仿佛要借由这种凝视将这个家完整的刻在脑海里。
他慢慢走进自己的房间,打开柜子,拿出包包,和一些衣服。动作迟缓却连贯,把需要的衣物拿出来,装进包包。我坐在他身后的床边,以前到他家经常坐的位置。
他的动作忽的一滞,像是被定格一般的拿着一件毛衫,再不动。
“怎么了?”我轻声询问。
“这是,我最讨厌的毛衫,”他蹲在地上,转向我,看着手上的毛衫,“妈妈买的,说很暖和,但我嫌难看,一次也没有穿过。”他的话,与其说是对我说的,不如说是对着他自己说。
“再也,不会了,因为这件毛衫,和妈妈吵架。”
“月,”我伸手扶在他的肩膀,半强迫的让他抬头看我,“你没有太多时间用来悲伤,你忘了你决定的事?你说,你要报仇,你要和我一样成为血猎。血猎是不可以软弱的。”我看着他,希望能够填满他空洞的双眼。
他默默的看着我,久久不语。嘴角渐渐上扬,“连赤,”他缓缓贴近我,他的眸子不再是空无一物,满满的占据了他眼底的,是我,是我的身影。
我愣愣的看着他,看着他眼底的自己慢慢放大。脸上感觉到他喷出的炽热气息,唇上忽如其来一阵湿润的柔软,没有间隙的贴近,但意外的不让我讨厌。
“哇,你们~~~~”突兀的一声尖叫拉回了我的思绪。
樊远月猛然后退,转过身。
刚才的声音是从白连立的嘴里发出的,我看向房门口,果然白连立和他父亲站在门口,以及,白轩蔚。我忽然有些无措,应该解释的吧,但又为什么要解释。白轩蔚脸上仍旧是温和的微笑,没有白连立的惊讶,没有白轩哲的了然,甚至连微微皱眉都不曾在他脸上出现。
我站起来,说,“我陪月来拿东西,他想进入血猎学校学习,还劳烦白家主加以推荐。”
白轩哲微眯了眼,笑起来,“真的决定了么?血猎是很苦的。”
“是的,”樊远月站到我身旁,“我想成为血猎,我也一定会成为血猎。”话语虽然轻柔,却含着无法忽视的坚定。
“推荐你去学校不是问题,但你自己要有心理准备,半途而废可是很丢脸的。”白轩哲说得轻巧,但带着淡淡的警告。
“我知道。还麻烦白家主推荐。”
“那你东西收拾好了么,”白连立插嘴,“我们今天晚上就要回去,可以顺路带你去血猎学校。”
樊远月稍怔了一下,像是没有料到会这么快,但随即点点头,“可以。”
白轩哲又看了我们一眼,才转身走出离开,白轩蔚自始自终一句话也没有说的迅速离身。倒是白连立凑上来,“哎呀,我说,连赤啊,他要走了你还舍得呢。”
什么意思?我疑惑的看着他,樊远月有这么好的安顿,我该高兴的,怎么会舍不得?
“不是吧,”她惊叫了一声,又小声嘀咕,“你们都~~~~,怎么还~~~~~”
她在说什么,我不是完全清楚。
“诶,”白连立又跑到樊远月身边,“你们~~~”
樊远月瞟了她一眼,微微摇头。
“啊,难道是我弄错了,不可能的~~~~,哎呀,你们别走啊,等等我~~~~”
我和樊远月无视身后的噪音,远远的跟在白轩蔚他们后面。“我不会道歉的,”樊远月莫名其妙的说。
“呃?”
他没有解释,而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就扭过头,加快了步子。
我们一同回到家里,休息了会,白轩哲就说,要准备走了。
白轩蔚没有挽留,唯一惊讶的是白连选。
“这么快就要走了?不是才带了两天么?”
“嗯,这边的事基本上处理完了,爸爸说,回去还有事。”白连立解释着。
“怎么白天都没见你们提,不是一整天都在一起么?”白连选又问。
“嗯,突然决定的。”白连立神色有些不自然。
我瞟了眼白轩哲,他倒是老神在在,他们今天一定是接到了什么秘密消息,所以才急着赶回去。不关我的事,我起身到厨房到了杯水,他们走还是留,都与我无关。只是,我放下杯子,樊远月一走,怕是很久都不会再见了。他算得上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希望他在以后的日子里,能够保持脸上的笑容不被困难或残忍打上阴影。
很平淡的,分别的时刻。我笑着说,要保重。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紧紧的看着我。我伸手抱住他,感受他逐渐厚实的肩膀,然后放手,看着他的在我的视线里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舍不得么,或许真的有吧,但,他已经长大了,迟早会褪去,让我迷恋的纯真的笑容。
“舍不得么?”白轩蔚轻声问。
怎么今天总有人这么问?我抬头看向白轩蔚,只能看到他的侧脸,无法看清他的情绪,不过,就算看到他的正脸,也看不出他的心思,从那张始终温和的脸上。“还好,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但他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那个时侯,”白轩蔚又说。
“什么?”我问。是他的话没说完,还是我只听到一半?
“回去吧。”没有回答我的话,白轩蔚握起我的手,慢慢的走向那座不远处亮着灯光的屋子。天已经黑了,但屋子里亮的灯却足以照亮我们的路,引导我们回到那片温馨的昏黄。莫名的,我心里涌起一丝暖意,为手上的温热,还是为眼前的光亮,我不知道。
来人
上课中,老师口沫横飞的在讲台上比划,我无聊的瞥向窗外,今天没有带便当,中午和樊远月去哪吃饭呢?突然一震,才想起,昨天樊远月就已经走了,再也不能和我一起吃午饭了。他的转学手续不知道办好了没,不过,有白轩哲处理,应该也不用他操心就是。只是,本来就无趣的学校,在他离开之后不是更无聊么。考虑着,我也办个休学怎么样,这些东西于我学不学也没有多大用处。恐怕白轩蔚不会同意的吧,唉。老师的声音像是催眠曲,我趴在桌上,暖暖的风吹过来,好舒服,就渐渐陷入昏睡。
朦胧间,我嗅到某种奇异的气味,猛然抬起头,一瞬间睡意全无。集中精神,探寻那股气味的来源。希望是我感觉错了,那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市内呢。但灵敏的嗅觉显然否定了我的想法,是血妖,而且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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