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孤单,他灿烂的笑脸可以溶化一切。多多少少,肖寒雁是靠着左威才活到现在的,所以如果有一天左威要离开他的话,也许他会活不下去,那显然是比田树更残酷的结局。这样安慰着自己,肖寒雁慢慢恢复以往的平静,他还有他的左威,虽然不是爱情,但却足够了。
当洛正宜得知肖寒雁已经离开韵风的消息之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以为最少他会问自己为什么离开,可是他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静静的坐在肖寒雁的身边。
或许他已经什么都了解,或许他明白肖寒雁想告诉他的其实只是他的离开多少会影响到毕业论文。
“怎么办?”
“还想继续写这个题目么?”洛正宜试探地问。
“想。”
“那么换一个角度吧,从店员的角度就这样结束,我们换个角度,例如像顾客,市场上同等的竞争商,还有大公司企业的角度,供应商的角度……”
“那做个市场调查怎么样?”
“好啊,先做出来试试看,记住,自己是站在什么样的角度来看问题。要写深入的论文。”
肖寒雁决定写这篇论文,是真的打算和过去告别,一切都在大学的校园里结束,自己为是的爱情。
一方面认真的准备论文,一方面要决定自己毕业后的去向——考研,还是工作?其实考研是应该从大三就开始做准备的,那个时候肖寒雁却什么都没有做,所以还是直接工作吧。
看到拼命努力的肖寒雁,左威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同,但因为没有立场也只能在一旁看着,不敢插手做些什么说些什么。一连几天肖寒雁都没有回宿舍,在图书馆或者通宵自习室喝着罐装咖啡,他逃避着自己受伤的心,用学习来麻痹自己。他以为这是他的坚强,却没有发现其实他已经偏离了轨道。或许注定他就是要偏离的,所以他认为自己真的可以不再依靠感情,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他甚至快要把左威也渐渐的忘记。
失眠却并没有放过他,坚持不住回到宿舍的时候,左威不在。看到白色的天花板,所有的睡意一并都退去了,眼睛很疼,合不上了。不知道这样坚持着过了多长的时间,门开了,有人进来,开门的声音很大,关门的时候却只发出了很细微的门锁转动的声音。不用回过头,肖寒雁也知道进来的是左威,而且他一定是以为自己睡着了。因为呼吸声,左威的呼吸声在肖寒雁听来是与众不同的,大概是太熟悉了,所以从来都能辨认出来。呼吸声渐渐的清晰,停在他的床边。
沉重的睡意涌来,肖寒雁只是觉得怎么努力也睁不开眼睛,感觉到手上传来一阵温热,然后就陷入黑暗之中,没有可怕的画面,只有宁静的黑暗。手上的温热让他感到安心。
醒来的时候,宿舍里仍然空空如也。不禁怀疑起来左威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回来过,他也没有听到什么呼吸声,也没有人握紧他的手,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睡着后的梦。
他大概这一辈子也无法忘记左威的呼吸,似乎那才是他生活的动力。
接下来轮到左威失踪,肖寒雁没有见到过他的身影有整整的一个星期,睡眠却越来越安稳,他总会梦到左威回来,用他的呼吸和温热的手心把他送入深层的睡眠,没有梦,没有不安的梦境,只有左威平稳的呼吸。
可是一切都会有结束的一天,肖寒雁的毕业论文初次通过了,接下来只要等到答辩的时候再回到学校来,有了一个不长不短的假期,肖寒雁决定去找工作。
“真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的,是宿舍里左威的感觉。
“我也是。”左威送他到校门口,看着他上车,挥手送别。
他舍不得的是什么,肖寒雁不知道,直到后来的后来,他才知道那些安稳的睡眠是因为左威每天都会回宿舍,那不是什么梦,而是真正的左威。
回到家里的第二天,接到方琳打来的电话,电话的另一端,依然是淡雅的声音。得知肖寒雁已经是大四的毕业生,她就建议他到K集团公司工作,答应给他一份适合他的工作。肖寒雁很感谢她的善意,但是第一次,他想靠自己的实力进入社会。
“好吧,我也不勉强你,不过明天可不可以来参加我的生日会?”
“当然,只是我可没有珍贵的礼物。”肖寒雁开着玩笑,方琳的声音让他放松。
“下午六点我开车过去接你。”
像方琳这样的千金小姐过生日,会不会和电视里演的一样气派而且豪华?挂掉电话几个小时之后,肖寒雁突然想起这样的问题。然后和前一晚一样浑浑噩噩的没有睡好,意识一直在清醒和睡眠之间游荡。
他可能过虑了,见到准时到来的方琳一身平日里轻松的打扮,没有要参加高级宴会的样子。
“那个,我想问今天有多少人?”不放心的再确认一下。
“两个。”
“两个?”这个答案可是大大的出乎意料,“我,和你?”
“不好么?我讨厌和不喜欢的人过生日,目前而言,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个人。”
虽然明白她的喜欢另有所指,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了惊吓。被女生说喜欢这还是第一次。
先去了一家高级的中式餐厅吃晚饭,说实话在里面肖寒雁觉得很别扭,服务员就站在身边,时而倒茶,时而换碗碟,虽说被照顾的妥帖,却不若家里或小餐馆里来的自由。坐在对面的方琳已经习惯了被别人服务,始终悠闲自得。结束了正餐,他们继续行驶,在一个露天的夜市找到一把撑开的大阳伞。
“你一直都不说话。”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自己的下巴,方琳有些不满肖寒雁的沉默。
“那样的气氛,不太习惯。”
“他也常常这样说。”
叹口气,整个脸在昏暗的灯光中变得凝重起来。“他离开的时候,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还爱他么?”肖寒雁突然很想弄明白。
“自然是爱的。”
“那他呢?”
“不知道,也许还爱吧。不过他始终很在意我的身份,以前在K集团公司工作,后来也辞掉了。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两情相悦不就可以了么?为什么还是不能在一起?”肖寒雁不懂。
“我也不明白,但这是事实。”方琳的手开始颤抖,在黑暗中她明亮的眼睛散发着异样的神采,“有太多我们不懂的事,太多。”
“要不要试着交往看看?”
“我们不适合。”肖寒雁从衣袋中取出一个透明的盒子,“这是我的生日礼物。”
方琳接过去,那是一块圆形的硬玉,浓绿的翠丝在里面盘绕着,生机盎然。
“这是我母亲最喜欢的。”
打开盒子,白皙纤长的手指碰触着碧绿的玉,“我明白了,我收回刚才的话。”
在肖寒雁的心里,她只是巧妙的取代了母亲的位置。
开车送他回家,又是一路的沉默。“我喜欢你。”冲着肖寒雁离去的背影,方琳用力的挥手,破坏了她优雅的形象,她却毫不在意。
答辩和最终的审核都顺利地通过,洛正宜是一个优秀的导师。于是肖寒雁开始怀疑他的真实身份。
“你真的是作家么?”
“我以前回答过你,同样的问题我不回答两次。”
“小气。”
他一直守口如瓶,而且肖寒雁始终没有看过他的作品,这些都太匪夷所思。
在校方举办一年一度的招聘咨询会上,肖寒雁被一家知名的会计师事务所录用,合约签好之后一拿到毕业证书就可以报到上任。
再见到左威,已经是照毕业相的时候。两个人都穿上了租来的学士长袍,认不出来,都闷闷的笑。毕业之后,左威要进自家的企业从基层做起,他们在相随四年之后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有些伤感,肖寒雁不知道为什么非常不想离开他的身边,或许是没有了他的呼吸,自己便找不到平衡。
然而该结束的故事都会结束。
“我很坚强。”这样安慰着自己,肖寒雁的脸上却始终没有笑容,他无法欺骗自己。
他必须学会面对分别。
第四章
尽管在进事务所之前已经有了要贡献出自己青春的觉悟,而且也听说过这家事务所的员工都是被当作是老黄牛一样的使用,但是信用好和工资高这两样东西,就足以让肖寒雁这样刚从大学校园毕业的学生趋之若鹜,能够吃青春饭挣一大笔钱不说,在这家事务所工作两年相当于到国外进修一年镀的金,只要能熬出来,以后的工作只有你挑老板的份。正是因为这样,这里的团队放眼望去都是三十五岁以下的青壮年,不禁让肖寒雁在刚刚报到的时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同时进来的新人,还有一个T大的毕业生,比肖寒雁小半年,叫崔昊元,是个个性开朗喜欢开玩笑的人。实习期的半年里,两个人同住在一间单身宿舍里,因为是新手,对业务和事务所的流程都只能用生疏来形容,加班到深夜的机会很多,日子久了,倒是有一种患难兄弟的情分。
住进单身宿舍之后,肖寒雁就很少回家,工作忙,事务所离家也不近是一个理由,另外的,在这里有崔昊元,而回家的话,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不过收拾屋子成了一件麻烦的事情,崔昊元总是到处乱扔东西,提醒过他几次都没有收到明显的效果,于是肖寒雁只好先斩后奏的利用自己的休息日把宿舍里里外外清扫一新,并且略带夸张地对瞪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真的是自己宿舍的崔昊元说自己有洁癖,之后他就收敛了许多。
即使是在实习期,公司给他们的工资也比普通的会计师事务所要高出一些,但相对的,对他们的要求也很严格。他们有一个指导老师,是事务所里业绩最好的高级审计师,分派指导他们工作,是在一个月后开始让他们着手参加大的工程时的事情。
“郑恒文,男,三十一岁,未婚。”躲在宿舍里,崔昊元拉长了声音汇报着从人事那里打听出来的消息。
“反正明天都要见面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不过听说他这个人不太好惹,对新人要求严格得很。”
“你是觉得现在对我们的要求不严格么?”肖寒雁笑出声来,要知道这家事务所就是以严格出的名。
“什么时候才能独挡一面啊?”
“才刚开始而已,我们不是什么大的任务都还没有接手过么,总有一天一定可以的,我们会是这里最棒的财务分析。”
这样鼓励着崔昊元,也鼓励着自己,在艰苦的环境和未知的困难面前,他们需要勇气。
入夜后崔昊元总是睡得很沉,肖寒雁却开始偶尔会有彻底的失眠,整夜的坐在窗下,仰望看不到星星灰蓝色迷茫的天空,隔着一扇根本起不到隔音效果的推拉门,听着崔昊元均匀的呼吸声,没有安心的感觉,只觉得无助。
开始想念左威的呼吸,那段没有推拉门可以蹲在他床侧倾听他平稳呼吸的日子。
见到郑恒文的同时,他们也见到了新的工作——一家公司要上市,需要事务所对公司的财务进行审核估价。看到可以称作是一座山的账本和票据的时候,肖寒雁才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一项多么艰巨的任务。
“不是都电算化了么?”崔昊元大概也是被吓到了。
“这些是原始凭证,就辛苦你们了,把它们整理出来方便下一步的核对。”郑恒文板着一张脸连眉毛也不动一下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