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的眼神,由痴迷变为惊讶,然后又是伤感和无奈,他不知要说什么,这个刚刚才吻过自己的人,这么快就变了脸。
怎么反抗?再说自己不是一直盼望着这样的一刻?
扬起手,董世钧不假思索地打了宁远一个耳光,打的宁远猛一侧脸:「你为什么不反抗我!」
动了手的董世钧又呆住了,他开始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刚刚吻了他,怎么又打他?
不知如何是好的董世钧,突然拔腿就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宁远靠在树上,侧着脸、低着头,没有去抚被打过的脸。
脸上并不疼,但是……心……好疼。
他怎么可以这么,他在那个时候……董军武,他从来没有打过宁泊言。
一个乱的几乎无路可退的圣诞节之夜。
第六章
小镇的盛夏,董军武悄悄带着宁泊言到城外去玩。
在城外的小河边,董军武挽着裤脚下河摸鱼,要宁泊言在岸上看着桶——董军武悄悄把家里的旧铁桶拿了出来,心里打算带些鱼回去,这样便可以少挨几句教训。
看到董军武在河里摸鱼的样子,宁泊言十分羡慕:「军武哥,我也想捉。」
「那你就下来。」
宁泊言脱掉上衣,卷起裤角也下了河。
两个孩子一边捉鱼一边笑,宁泊言从来还没有这么开心过。
抓到好几条不小的鱼之后,两个人又拎着桶,沿着田边的地头继续向前走。
「看,野山杏。」董军武指着一棵树叫道。
宁泊言抬起头来看着。
「我早就知道这有棵树了,我年年都来。呀!杏子还没熟透。」虽然这样说着,董军武还是爬上了树。
宁泊言看着,担心的不断提醒:「军武哥,小心点!」
爬上树后,董军武用力摇枝头让杏子落下来,宁泊言则在树下撩起衣服接拾掉落的杏子。
看宁泊言的衣服再也放不下时,董军武跳下树,随手又摘了一个放入口中大咬一口,接着就扭歪了脸:「哇!酸!」
宁泊言看到董军武的鬼脸直笑。
在城外直玩到傍晚,两个小孩才带着捉的鱼和摘的野菜往回走。
「回去,让我妈做鱼给你吃。」
「嗯。」宁泊言点头,然后又担心的问:「我妈不会打我吧?」
「不会,我不让她打你,我跟她说你就在一边看着,有我呢!」
回到家来,看着玩得灰头土脸的两个孩子,董母忙倒来洗脸水,又埋怨儿子:「你这是又上哪野去了,好不容易学堂里放假,你不说看看书本,还玩?又把泊言带到哪去了?你这个不能撒出去的野猴。」
董军武一边听训,一边向宁泊言挤眉弄眼。
董母在一旁,手脚利索的把鱼洗出来,又整好野菜,分包打理,交给宁泊言:「哪,带回去给你妈。」
「谢谢婶子。」
「看!我们泊言多有礼貌。」说着董母又瞪了儿子一眼。
董军武嘿嘿直笑。
烧好了鱼,董母盛出一份,交给儿子:「哪,送过去。」
「好,妈!那我在泊言家吃饭了啊?」
「去吧、去吧!」
董军武便和宁泊言,在宁家肩挨着肩,坐在一起吃饭。
时光流逝,两个小孩已经成为少年,感情曰深,仿佛亲兄弟,董家和宁家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知道了宁泊言的病,董军武再也没有提过类似的话题,潜意识里,他一直想要无视和回避,只决定了要用更多的关心和爱护来对待宁泊言。
这一天晚上,董军武和宁泊言一起坐在炕上,吃着花生、聊着天。
董父跟着大掌柜一起陪一位远来的客商喝酒去了,董母去了宁家,现下屋里就只有两个人。
看着宁泊言低头垂下长睫的样子,董军武不由嘿嘿的笑。
「你笑什么?」
「笑你的样子好看。」
宁泊言抬手抚脸:「我怎么了?」
「嘿嘿,我瞅……你比戏台上的人好看。」
宁泊言似乎有点不乐意:「你说什么?」
「真的,你真漂亮。」
宁泊言低下了头不吭声了,抿紧嘴角的时候,他的脸上显出浅浅的梨涡。
董军武被吸引住了,忍不住伸手,用指尖轻触。
宁泊言忙一闪身,打掉董军武的手:「你干嘛?」
「嘿嘿、嘿嘿,不干嘛,看看。」
「你不要动手。」
「我又没摸你。」
宁泊言挑起了眉:「你说什么?」
董军武忙低头剥花生:「没有,没有。」
过了一会,董军武悄悄抬头偷看宁泊言,发现他并没有真的生气,放下心来又开始偷笑。
「讨厌,贼眉溜眼的。」宁泊言不满于董军武的笑,瞋怪他。
「嘿,你倒不让人笑了。」
终于,忍耐不住的董军武凑到了宁泊言的身边,身体几乎和他贴在了一起,在耳边叫道:「泊言……」
热热的气吹拂着耳畔,麻痒的感觉让宁泊言不安的想要躲开。
「泊言……」
「你干什么啊?」
董军武笑得不怀好意,像是想要偷腥的猫。
「汕言,来,让我香一个。」
「什么香一个啊?」宁泊言的眼神清澈无邪,他不知道这样反而更引起了董军武心里的火。
没有再说什么,董军武直接凑了过来,在宁泊言的脸上亲了一下。
「啊!」宁泊言小声的叫出来。
「嘿嘿。」董军武笑的厚颜无耻。
「你干嘛呀?」
「香一个呗,不干嘛。」
宁泊言捂住脸上被吻过的地方,茫然的看着董军武。
朦胧般的眼神、半开的唇、不抵抗的温顺,让董军武心里升起了更加别样的念头。
眼睛注视着眼睛,董军武伸手捧住宁泊言的脸,重重的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发出「啾」的一声。
更加惊讶的宁泊言,不由的呆住了。
偷到了腥的猫,眉开眼笑,乐不可支。
过了一会,宁泊言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的、羞涩的低下了头。
董军武笑得得意:「嘿嘿,好香……」
「什么啊,是花生吧!」过了好一会,红着脸的宁泊言说道。
「嘿嘿,是你,是你……」
看着羞怯的宁泊言,董军武心胸里升腾起无限的爱意与怜惜。都是家中独子的他们,没有兄弟,彼此之间却有着比手足还亲的情谊,随着时间的推栘,慢慢又转变出另一种更深一层情感。
知道宁泊言的病,了解他的痛与寂寞,董军武益发的想呵护他、保护他、照顾他、爱他,想要好好的陪伴在他的身边,一生一世也不要分开,于是原本的友爱、同情与怜惜,慢慢变为爱意,且越来越深。
大胆的拥宁泊言入怀,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董军武把嘴唇贴在宁泊言的耳边问道:「你讨厌我吗?」
「不。」
「那就是喜欢我?」
轻轻的一声:「嗯。」
「以后都跟我在一块,好吗?」
「嗯。」
董军武从背后,握住宁泊言的手,把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然后张开嘴,把指尖放进自己的口中,再轻轻咬住宁泊言的指尖。
「啊……」一声低低的尖叫,宁泊言羞的脸更红了。
抬起眼,怯怯的看了董军武一下,发现他的脸上是宠爱与疼爱的笑容,又亲切、又温柔。他一直保护着自己,守护着自己,朦胧而又清晰的情感,慢慢在宁泊言心里浮现出来。
能够被他这么温柔的疼爱,真好、自己不会在独自忍受寂寞和痛苦……他会一直在身边。
宁远睁开眼睛,从梦中醒来,抬手慢慢拭掉眼角渗出的泪。他痛苦的知道这温柔的爱意只出现在梦中,虽然说那种被董世钧拥紧时胸口激荡的感觉,现在还能体会到,但是那又加何?
周末刘淑贞和宁文生在卧室里,悄声的商量着事情。
「放假之后,就又是小远上医院检查的时间到了。」
刘淑贞低下头,擦掉眼泪:「每一次送他去体检,我都像过了一次鬼门关。」
「这几年的情况不是一直很好吗?医生也说了,按时吃药,好好调养,没事的。」
刘淑贞不满的看着丈夫:「什么没事?你没见最近小远失魂落魄的样子,脸色很差。都是你,答应让他进学生会,事情又多又杂,还要生闲气。」
宁文生为自己辩解:「是你太多心了,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小远最不喜欢的就是把他当成病人,他又一直希望能为学校、为别人做些事情,你不要总是阻拦,这也会让孩子心里不痛快。这几年他身体一直还不错,他也想忘掉自己的病,你就别老提着。」
刘淑贞听着,点点头,然后拉住丈夫的衣袖说道:「我跟你说,这一段时间我不许你出差,知道吗?」
「知道、知道。」
确定了宁远并不喜欢李东瀚,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之后,董世钧的心境平和了不少。但是只要想到那一夜的吻,董世钧又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所以那一夜之后,董世钧再没有和宁远说话。
收假了,董世钧没有出外旅行的计划,没有找同学玩也没有打工,连练习足球都没有,他一连几天都是懒懒的在家里呆着,这让王湘琴惊讶不已。
「这孩子是怎么了?青春期不是过去了吗?」一家人吃晚饭的时候,王湘琴说道。
董友安看看儿子,笑了:「青春后期。」
「不是恋爱了吧!」伸手摸摸董世钧的额头,王湘琴又说道。
董世钧一甩头,却没有说话也不反驳。
「真的?」王湘琴一脸惊喜。
「不是!」
「这孩子!」
董世钧呆在家里,却不是什么都没有做,他在想宁远……
每天董世钧都会把和宁远在一起的一点一滴,细细回想一遍:从最初校门口的初见、新生晚会上的惊艳、到共事之后的争执和误会……每一次微笑、每一句对话、每一个表情……想着自己到底对他是什么感觉。
有天,董世钧记起宁远似乎也住在宁静路上,就不在家呆着了,而是天天上街,在宁静路这条长长的路上,一遍又一遍的走着,寻找着宁远可能的出现的地点。
在找遍社区以及公寓之后,董世钧有点后悔,自己应该在学生会里把宁远的档案调出来看才对,现下学校没有人,要去调资料也无法。
一直在街上溜到了第十天。这天清晨,在自己家附近游荡的董世钧突然发现一栋大厦的门内,走出来三个人。
宁远!
是宁远和他的父母!他看见他们三个人坐上车离开。
知道了宁远住处,董世钧心里分外高兴,心想只要等在这里,一定可以见到他,至于见面之后要说些什么,董世钧还没有想到。
一直在楼下守到下午的时候,宁远家的车回来了,下车的却只有两个人,宁远却没有跟着回来。
董世钧猜想宁远不会是旅行去了吧!或是回他老家去了,早上出门便是为了送他去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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