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你是在吃醋么?”
吉原忍绷着脸不回话。
佐久间岚便轻笑着跟他解释般的说道,
“并非模样长得好看一点我就会说特别。”
吉原忍只在心内辩驳着:分明就是如此!
却见他悠然的饮了一口酒,复又说道,
“之前那琴师虽然外表出众,但最先引起我注意的并非他的人,而是那把琴……”
厚度略长,除却制造必要,会有如此之态应该是内藏有东西才对。但可惜的是最后也未见那个杀手将琴内之物取出。
吉原忍定定的看着他,心里等待着下文却未见他再说下去,于是忍不住继说道,
“中原的七弦琴将军那里也有一把的,名字好象叫……圣音”
“大圣遗音。”
佐久间岚淡淡的接了话,继而笑道,
“那把琴将军大人曾经拖我保管过一阵,我也会弹呢。”
见之前的话题不了了知,吉原忍负气之下又不再说话了。
“不行……想不起来。”
佐久间岚轻敲了下自己的额头讪笑着说,
“罢了,回行的事宜准备妥了吧?”
“大人,不拿到大明的通商允诺文书就回去,如何跟将军交代?”
“无妨,如今的局面,怕也是暂时得耗了。”
佐久间岚微笑中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个今夜宛如众星拱月般耀眼的红色身影,心中早已明了了结亲此举的意义所在。
毕竟是皇帝指婚联姻,在明国也算件隆重的喜事,所以外国使节顺行前来道贺是极自然之事。东方龙月在确认对方没有认出自己后,出于礼节便主动过去敬酒。
他举着酒杯的动作很谦和,样子却笑得异常灿烂,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佐久间岚示意身旁的翻译官传意了致贺的话,站起身也很豪爽的将酒一干而尽。
此时,东方龙月便借着余光不着痕迹的看清楚了他身边红衣男子的模样,与心墨并无半分相似……
眼见新郎离开,佐久间这才猛然想起一人的身影,一时忍不住有些疑惑。
“大人?”
吉原忍唤道,
“司徒……怎么会呢……”
见到这笑容为何会想到那个人……
轻轻的推开粘贴着喜字的房门,红滟摇曳的烛光,将一身火红的新娘衬得像团烈焰般闪动耀眼。
听闻门被推开的声音,却半响没了动静,本就等待了一整晚的林婉贞双颊羞红,终于忍不住瑟声羞涩的问道,
“龙月大人,是你么?”
感觉到来人缓步向自己走近,她含情的瞳眸凝望着渐落于自己身上的投影,欣喜无比。然而却在下一刻被人猛然掀开了覆面的红巾,瞬间惊讶得凝固了绝美的笑颜。
看清眼前之人并非自己的夫君,而是一名身着黑衣与她年纪相仿的美少年,而那人清丽的圆月美眸此刻也正冰冷的看着自己。
因为少年样子太过好看,林婉贞一下子有些愣住,等回过神来也忘了害怕,只在羞涩中疑惑的问道,
“你……是何人……?”
月白亚静静的看着她,不发一语。冷洌的目光扫过之处,令得林婉贞双颊越渐红艳心下却有了种眩晕的感觉。直到自己发上的龙凤钗被取下,她才一下子回过神有了些警觉,正欲再开口问,便见来人开口说了此生所听的最后一句话。
“你不是我……”
话音落至之时,她腹腔已被那只拿着钗的手贯穿。林婉之甚至连叫喊的反映都还未有,便眼见胸下暴涌而出的鲜红液体!甚至有不少还溅洒在了面前之人那张白皙的面容上,斑点殷红缀于那双冰冷的美眸下,成就出一副异样瑰丽却残酷至极的画面!
刹那间一道利器自旁刺啸而出!
月白亚吃痛,镇静的抽出染满了血的右手。抚上自己的左肩时,针器已然融化。
“……混蛋!”
心墨眼看着倒下去的新娘,一双灵美的狐狸眼同时迸发出剧烈的怒焰,甚至还伴着几丝心痛的意味,咬着牙只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月白亚看着他,竟是笑了。
怎么,连你也在意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子?
心墨愤恨的跑过来欲查探新娘的伤,未想却被月白亚一脚猛踹到室内另一侧。喜桌被撞到,上面的果盘及酒具瞬时摔落一地。
心墨捂着被踹的胸腔,咳出一大口血,同声怒吼道,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不会原谅你的!”
月白亚手刃直直的指着心墨,淡淡的说,
“只要你不会站在我面前阻挡便是极好的了。”
这话曾经就听他说过,只是那时心墨全当他是在抱怨自己唠叨而不以为意。却从未想到与他如兄弟般亲密的情谊也会有被那人莫名暴走下的心境尽数掩盖的一天。
胸腔的疼痛让心墨止不住的咳喘,又一口血溅出,身体亦禁不住重心一歪,腰间的白玉萧便顺势滑落到了地上。
月白亚眼见那玉萧,顿住了动作,抬眼却见雏影冲了进来,以及紧随其后那个俊逸的红色身影。
未待那二人反映过来,他回身抱起来时带在身边的琴,便飞身离去。
“务必保证她活着。”
丢下这句话,东方龙月疾速追了出去。
心墨领命当即顾不得自己的伤,被雏影搀扶着先来救垂危的林婉之……
寒雪徐落,冷风卷白绒,入眼遍野尽灰瑕。
月白亚飞穿于桦树林间,脑子渐渐清醒,脚下渐有了些犹豫之势。
自己究竟在逃什么……又为什么要逃。明明静下来想过很久,却还是在那个人大婚之日做出了这等残暴的事。被心墨阻止之时他习惯性的想要赌气做下去,被龙月发现却又下意识的想抽身不管了……
内心的矛盾泛升,然而却已是无处可逃。他根本就还没想明白,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落寞的渐停下脚步,他无意间抬眼一看,那抹红色的身影赫然映出眼帘!
月白亚怔怔的看着那人。东方龙月安静泰然的样子仿佛是等他已久。
这才惊觉自己是如此挫败!一身轻功即使现在在他面前也是如此不堪吗?
月白亚惊异之下恐惧之心油然而生。自他六岁那年被他带走之时起,这个人就是他的天,他的地,是授他武功的师父,也是命他杀人的主子!是他视为最重要的人,亦是他心底最害怕的人!
东方龙月只是静静的凝视着他,径直向他走过来。待二人距离仅隔咫尺,月白亚也未有退动之举,他知道现在再逃根本是毫无意义。
啪!清脆的响声划破宁静的浩雪夜空。
月白亚抚上左脸,缓缓的回过头,嘴角处已然渗出几丝殷红的血。这个耳光当即将他先前带着犹豫和疑惑的感情彻底冰裂了。他双眼空洞,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一般。
然而,随即那人反手却又是一巴掌扇过来!月白亚的头顺着那股力道偏到了左边,这次他亦没有再动。半偏着头垂落的刘海遮住了面容,遮住了……他的伤痛。
“这便是我教出来的人!”
东方龙月压抑着心内狂躁的怒火。
坏了他的大事还是其次,月白亚的冲动与偏激才是让他最为愤怒的源头!
“你就那么在乎她吗?”
在乎到无所谓自己终身伴侣的位置,
在乎到第一时间追过来抓我,
在乎到为我伤了她而怒得打我。
月白亚扯了嘴角,冲他嘲笑道,
“那你觉得我杀人厉害,还是心墨救人厉害?”
东方龙月闻言握拳的手指力紧得都嵌进了肉里,然而却是轻蔑的看着他,冷笑。
“你羽翼丰盈了,却忘了是谁给你这双翅膀的吧?”
月白亚当即愤怒的疾出右掌猛刺过去!东方龙月顺手钳住他的手臂一把将其拽过来,同时恨声道,
“你的‘鬼刃’也敢伸向我吗?!”
然后粗暴的将他连人带琴推摔回去!
喀嚓一声!月白亚刹住脚稳定重心之时,利马警觉到尺骨脱臼了。他强忍住疼痛站定,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悲愤也在此刻涌入肺腑。
十岁那年,刺杀了华阳郡尉刘裴之后,东方龙月首次比较直观的教他杀人的招式,便是鬼刃。
每日每日……不管他一双还显稚嫩的手练得血肉模糊也好,伤了根骨关节也罢,东方龙月总会在临睡前,温柔的给他洗伤上药。甚至在寒冬里,为防他练功时手被冻伤还特地给他带回了宫内上等的白玉凝脂膏。
在他记忆里几乎从未见过龙月这般的怒颜。已是说不清何时开始,二人之间的心绪有了微妙的变化。东方龙月依然笑如既往,自己仍旧冰冷淡漠,然而心内若远犹近的距离却开始根深蒂固了……
龙月,你是在意我的吧……
否则,为什么对我疏远……
否则,为什么接纳身中情毒的我……
否则,为什么……会在我身上留下那样的痕迹……
同样的问题,此刻在另一人心里也挣扎得如火如荼。
为什么自己一直以来都如此紧张这个人,
为什么那晚要隐忍想抱他的冲动,任凭强烈的占有欲肆虐,几乎快撕裂了自己的意志……
为什么……最后会对昏睡中的他有那样的举动……
为什么现下他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自己却还是为他这般揪心!
东方龙月心内太过孤傲,不愿意去正视这样的感情。于是在见那人真真用自己教授的鬼刃刺过来时,愤怒浓郁便再也化不开般暴发了。
豁然拔出霜烨剑朝那个自己一直不甘承认实之早已立于心尖之人斩去!
月白亚右手脱臼,抱琴的左肩之前中针之处亦开始渐显麻木之势。他眼看着东方龙月持剑冲过来,那猩红的双眼迸发出的杀气之源、爱恨之别已然无从分辨,只觉心壁破碎的声音彻底掩盖了过往的一切。
闭上双眼,一滴泪悄然无声滑落。他用越发麻木的左手使出全力,抛以九霄环佩的琴腹去抵挡那道令他无法逼自己眼见的攻击。
东方龙月眼神一黯,却已是止不住剑气之势。
哌嚓一声碎裂的巨响!
那把牵系着二人十年之久的琴,赫然断成两截!
只见一道白光顺琴身破开之势闪跃而出!
月白亚睁开满是血红琉光的双眸,以趁方才瞬间接好臼骨的右手精准的接住了那把刀刃!
风过枝坠雪,尽撒夜月辉,是琴断……亦情断……
东方龙月静静的看着握刀迎对着自己那个熟悉的黑色人影,心内竟止不住的痛楚。
“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再拿起这把刀。”
月白亚没有答话,只是冷冷的斜举起晖白刃。
破碎了便是破碎了,回不去了……
随即银牙一咬便冲了过去!刀剑争鸣间,一面是阴狠的打击,一面是愤怒的还迎,过了不下百招二人竟委实难分胜负!东方龙月的霜烨性属软剑,不动时则隐匿于腰间,虽是上等的好剑,然而终究难违晖白世间名刃之名。月白亚双手劈斩下来劲力刚猛,竟将霜烨硬生生劈断了!感觉麻木感已泛滥到手腕处,月白亚最究只得撤开无力的左手单砍下去。东方龙月手中剑已断,却无法狠下心使出邪王秘心剑的断锋,瞬即右手发力,反旋一掌击过去!
二人一经交拼即刻各自弹开。
东方龙月右肩被破出诺大一条伤口,单手将朱色的新郎外衫扯开按住银白色的落肩,却无法抑止血出渗染了半壁暗红。
月白亚捂住心口,站定时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溅落在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