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桌上,还留有半杯苦丁茶,淡粉色的唇印留在茶杯的边缘,拿起那半杯茶,延着她的唇印吸取她口腔内的甘甜。
抽屉里,一本老旧的日记。
一个女人,一个男人,纠缠了这么多年,爱也有,恨也有,痛也有,苦也有,酸也有。百味人生。
我从她的笔筒里抽出一支钢笔,在伤心日记的最后一页,写了一篇我的日记。
对不起,钟嘉宝。
有人曾说,如果你很想要一样东西那就放它走,如果它回来了就证明它是你的。如果它不回来那就说明它不是你的。
不对,我现在才知道,原来离开你的那个,才是你最爱的那个,也是最爱你的那个。
这一次,不放手,绝对。
L。VS。Z。8
李春
火车开往那个有她的小城镇,一路咆哮行驶,替我喊出多年积在胸口的郁闷与急切。天色阴沉,窗外飘着小雨,灰色的幕布笼罩大地。
离开那个昏暗破旧的小站后,沿途在一家门面狭窄的小卖部打听到了钟家老宅的位置方向。
石子混合烂泥的土路缝隙中,一根根碧色青草挺直的伸展出来,偶有行人或车辆碾压过后,似有弹力马上恢复如初。压碎了的小草的叶子被刮起的风吹到路的另一边,不要紧,它们根体相连,不离不弃。
路边古朴低矮的民房陆续亮起一盏一盏桔色的灯光。曾经,我的家里,也有这么一盏灯。下班回家,抬抬头,窗口微笑的脸,桔色的灯,勾人食欲的菜饭香味,记忆里最美好的就是这些了。
近家情怯,徘徊,再徘徊。
从口袋里摸出根烟,点上。
踢着石子,踩着泥巴。
我的举动引起了坐在对面一间民房门口的老太太好奇,她问我,找谁。
口音很重,不过还是听清了,我说找钟嘉宝。
她说,那俩个小姑娘不在,你等一会吧。
这么晚了,她去哪儿了?乡下的晚上黑灯瞎火的,会不会出事?
心里一急,我朝来时路走去,来回,不停,寻找。
城镇很小,从火车站走到钟家宅差不多才四十分钟左右,小镇上唯一热闹的地方就是火车站附近。
没走几步,迎面有两个女孩手勾着手朝我走来。没有路灯,天色昏暗,我认出了靠里走的那个女孩是她。
她习惯靠右走,走路时,脚尖先落地,后脚根着地时习惯性的快速一扭,不仔细看还看不太出。为了这个小毛病,她常在家穿上细跟鞋对着镜子来回练习走路姿势。她走路时喜欢勾着别人的手臂而不喜欢被别人勾着,那样会让她感觉很累。她累的时候会“叭,叭,叭”拖着脚根走路,就像在开拖拉机一样,声音非常大。
“嘉宝!”我走了上去停在她的面前。
“李春?真的是你,你好了?”
她冲我笑,很美,和记忆里的一样。我以为,再见她必是又一场艰难的战争的开始。她温和的态度让我呆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嗨!”她重重拍了我一下,勾起了我的手臂推我向前进“怎么来也不打个电话?饿了吧,回家就开饭,我都做好了。”
一路上,嘉宝走在中间,一边是我,一边是她的表妹。
我很满足。
钟家老宅非常的旧,就和市区里的石库门房型差不多,不大,上下二层。楼上也只有一间大房外加一个小隔楼。嘉宝和她表妹睡大房,我睡隔楼。我们在楼下的厅堂吃饭,很久,很久,没有再和她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了。
我的眼睛没有离开过她,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嘴,还有那颗小虎牙。
“李春,吃菜,多吃点儿。”她夹了一筷子菜添我碗里,“别光吃白饭,那没营养。”
使劲,把菜往嘴里扒。
“慢点儿,没人和你抢呢。”
还真听不惯这声音,一不留神饭粒呛气管里了。
“快,喝口水。叫你吃慢点儿你不听,活该。”
“呵呵”
除了傻笑,还是傻笑,不知道说些什么。
“怎么还像个小孩儿,都吃外面了。”她拿起纸巾替我擦干净嘴巴。
我的手一抖,就摸了上去。
刚刚升起的太阳,被一朵乌云硬生生的遮去了大半个脸,顿时大地黯然失色。
“钟嘉宝,我要喝水。”
嘉宝的小表妹态度生硬且冰冷的指挥着她做这做那,敢情当她是佣人了。
“我去倒吧。”我说。
“不用,你吃饭,我去。”她说。
看着嘉宝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厅堂背后,我伸直了脖子等着我的美人儿走出来好再一睹风采。
“看什么?”
嘉宝的小表妹气势凶凶的拍了下桌子,面无表情的问我。
“小情。。。。。。。”
“前面加个钟!”
话都没说完便被这小后妈打断,我现在肯定,这小后妈百分百是嘉宝一族的,连说话也一个样。
嘉宝端着茶杯出来放到她表妹面前。这一刻,我误以为,坐在我面前的表妹是我们俩的孩子,嘉宝是母亲,我是父亲。眼睛泛酸。
“李春?你眼睛怎么了?”嘉宝的手摸上了我的脸,拉开我的眼皮仔细检查,她的嘴唇离我很近,也就是头低一低的距离了。
就在我的手快搭上她的腰上时,小后妈开火了。
“我要睡觉!”
嘉宝离开了我,扶着小后妈上楼。我把桌子收拾干净,碗筷拿到厨房洗干净。
“你把碗洗了?”她从我身后的门走了进来,手上拿着块毛巾。
“这是新毛巾,浴室搭在天井里。水压可能有点不稳,你把水龙头开小点就没事了。”她说。
“好的。”
递给我毛巾时,我发觉她的左手包着块纱布。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臂。
“你手怎么了?”
她摸了下,笑笑说“哦,皮肤过敏。”
“过敏?”举起她的手闻了闻,拆开纱布的一角“我记得你过敏的地方不是这儿。”
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对这块地方比较敏感,这不,我自己手上不就包了块和她一样的纱布吗。
“还有完没完?快去洗澡。”她急着把手抽回去,我用力握紧不让她得逞。
一层一层,一圈一圈,纱布掉在地上,謎底接晓。
“你怎么回事?怎么了?你就这么对待自己?”我捏紧了她的手腕。
她没说话,她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这次,我看清楚了,她拿下了黑片。干净的眼珠子里有一个我。心一痛,马上放下了她的手。她的手,一定很痛。她一定痛的哭了,所以我怎么逗,怎么哄也不肯笑。
“对不起,让我看看伤口有没有裂开?”
当我想再次牵她手时,那个不识相的小后妈又一次的冒了出来,一蹦一跳的到水槽边洗手。
“快去洗吧,脏衣服扔出来,我来洗。”
她领我进了天井搭出来的卫生间里,小后妈跟在嘉宝身边寸步不离。
洗完后,看见嘉宝在天井里拉起一根绳子在晾衣服。
“我帮你。”
我走了上去帮她把一件件衣服铺平晾好。
“嘉宝,我们谈谈。”我说。
小后妈同志大概是某个特工组织出来的吧,速度之快简直是叹为观止,拉着嘉宝的手大叫“睡觉,睡觉。”第二个音还没落,俩人已不见踪影。
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上了二楼。
老式的二楼是个开放式的大房间,没有房门,上了二楼直接便能看见床和家具什么的。小后妈见我上来故意拉起了帘子。
隔楼上有个小天窗,天气不好看不到星星。躺在小床上,四处都是她的影子和味道。她没变,和以前一样。
这个小姑娘,曾是我的妻子,后来成了我的前妻,再后来,老死不相往来,再再后来。。。。。。。
钟嘉宝
李春来了,就在我头顶的小隔楼里。
他没变,和从前一样,脸色看起来好多了。没有苍白,没有冰冷,没有死气,真好。
那个叫李春的男人,曾是我的丈夫,后来变成了我的前夫,再后来,老死不相往来,再再后来。。。。。。。。。。。。
我问自己,我们还能继续吗?
“你的多情出卖我的爱情要了我的命。。。。。。”
像不像他?
很像是吗。
“别唱了,想去就去吧,何必呢,白白糟蹋了一辈子。”
小情翻过了身和我面对面说着话。
“像你们,多好。又不是天人永隔的,干嘛搞的这么轰轰烈烈的,拍电视呢?”
“傻啦?”她扯了扯我头发继续道“哎,不过是,离了婚,下了岗,成了无业,待业,失业,失婚一族。你要想不开,也学学我,找一楼,“叭”的往下一跳,特舒服!”
“钟情,麻烦你下次再跳楼找个5层楼以上旁边没树的,谢谢。”
L。VS。Z。9
钟嘉宝
清晨,李春还没起床,就和从前一样,他爱懒床。
这么多年后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我不知道。
我害怕。
闭上了眼睛,让思绪重新回想那一天。
那一天,我的身上发生了很奇怪的事,我感觉李春出事了。母亲言语不详敷衍的态度更让我担心和心惊。
我冲进了Sammi的小卧室,恳求她帮我订机票。
Sammi想尽了所有办法在天亮前帮我订了张往返北机票。
“这四(是)机票,你记住,你一定要赶在今天以前回来。公司方面我就说你水土不服引起皮肤过敏不方便出门,请一天假应该没问题。”
“谢谢”拿过包换了双鞋我就往外冲。
飞机上,我不停告诉自己,他没事,他没事,会好的。
我没想要他死。
我没这么狠心,再怎么恨,也不想看到他死。
当我赶到医院时,站在病房外,他躺在床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手上吊着一袋血浆。他的手上和我一样,也有一块纱布。
原来是真的,和我一样,他伤在这里。
我知道,是他,他没走,他还在我身边。
推开了他的母亲和父亲还有他的亲戚这些陌生人,我冲了进去。
他的双眼紧闭,从前那张我最爱的嘴唇白的像张纸。我想,是什么害我们变成了这样?是什么让我们像二头困兽,不停的撕咬对方,不停的互相伤害,直到一方先倒下。
是我。
全是我自己。
是我一手断了我们的姻缘线。除了我自己还能有谁?如果不是自己想断,谁也没那个能耐。
我应该相信他。
说这些,已经晚了。
我断了的姻缘线就像李春,快失去生命。
“对不起,你的手一定很痛吧。睁开眼好吗?李春,我们不吵了。”
除了微弱的呼吸,没有别的。
我的手轻抚上他的左手,这只手,从前抱过我,摸过我,爱过我,伤过我。
“你会没事的。”
吻上他冰冷苍白的唇,最后看了他一眼,我走出了病房。
返港后,我又去拜了黄大仙。
跪了一个晚上,人家说,心诚则灵。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第二天早上,我的手腕上开始结疤。
想想,自己本就是个傻瓜,从小到大没少干过蠢事,也不在乎这一二件了。
无所谓,傻就傻吧,本来就不是个聪明人。看开点还长寿,能者多劳注定是个短命鬼。这么想,心里舒服点儿。
我和他,谁欠谁,说不清楚,也不想说清楚。
也许,从一开始我就没想彻底的结束掉这种关系,只是,我现在才发现而已。
是不是和他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