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为了他们好。」霸气地低下头,封住了那双颤动的嘴唇,律天风的脸上轻轻地浮现一抹笑容。
「苍弯,太容易得到的都不会珍惜,所以,我这样做,是为了他们好……」
「是么?」
「当然!」
「唉……」
一声幽幽的叹息轻轻飘落,平添了无数的愁绪。
律飞翼静静地看着案上那只冒着雾气的白玉碗。修长的手指,端起又放下,放下又端起。
只要喝下它,什么样的烦恼都没有了。
父皇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着,律飞翼的手仿佛被蛊惑了一样,慢慢地端起了那只白玉碗。喝了它,烦恼就会烟消云散。
不,不能喝!
心底的一个声音,狠狠地阻止了律飞翼欲张开的唇。陈江那苍白的脸庞缓缓地浮现在心间,陈江要是知道了他一定会伤心的。这个孩子,也是陈江的啊……
猛然放下了手上的白玉碗,律飞翼无力地用手支撑着额头,眼眸静静地看着那放在面前的白玉碗。
碗里是一碗堕胎药。
要与下要腹中的那块肉,就在这么一碗药上面。真是可笑,这种事情也会在他堂堂大律之主的身上出现。
律飞翼冷冷地哼了一声,狭长的凤眸沉默地看着腹部。修长的手,下由自主地轻抚上腹部,这里面真的是有了一个孩子吗?
他和陈江的孩子。
会是什么样的?
如果生下来是像陈江多一些,还是像他多一些?若是长得像陈江,可真是不好,大律的皇子,怎么可以那么瘦弱,还是像他好一些……
「陛下,是在想这孩子的模样吗?」一个尖利的声音,忽然飘落。
律飞翼脸色一变,猛然抬头看着那立在大殿门口的华服美妇人,他站起身看着那扭曲的容颜,厉声道:「你,你怎么不通报就……」
「陛下,若是本宫通报,又怎么能听到这么精彩的内容呢?你这个妖孽!本宫一直在想,你是哪个宫女胆大包天竟然和太上皇有了你。想不到你的生母竟是男人!男人之身竟然可以怀子,果然是妖物。你也是妖物!」太后宁氏的脸庞完全扭曲,变得十分恐怖。
妖物!
不,不是的,他不是妖物,他只是岩兽……
律飞翼跌坐在龙椅上,脸色有些苍白地看着腹部。他的娘亲不是妖物,虽然一头银发有些异样但却是俊美非凡让人一见难忘,那样的人应该是人中龙凤,怎么会是妖物?
呵,如果不是妖物又是什么?
岩兽,这种东西从来没有听说过啊!可以成人也可以化兽,还可以男子之身怀子……这样不是妖物,还是什么?
「大律有你这样的妖物执掌,天下必乱。我大律数百年的江山就要毁于你这等妖物的手上。」尖利的声音,带着讥讽,缓缓地叙述着,那扭曲了脸庞的宁太皇眼神里透着满满的不齿。
律飞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那只身一人站在大殿前的身影:心里滑过了一丝疲惫:「母后,告诉儿臣,你要儿臣怎么做。」
一个人来此,自然是有目的,否则,这样的消息一捅出去,整个大律将天翻地覆。宁太后会单独前来,是因为将他拉下皇位,对于她来说却是并无好处。
「立本宫大哥之女为后,三弟之女,六妹之女为贵妃,后宫里我宁氏为尊。」宁太后扭曲的脸已恢复了平静,看起来依然优雅美丽,但是看起来却显得阴森可怖。
「还有呢?」律飞翼轻轻地开口,宁太后抓住了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下会轻易地错过,不要个够本怎么会松口。
「朝中一切事务都要与本宫商量。」宁太后轻柔出声,容颜里带着从容。
果然。
律飞翼挑了挑眉,看着那优雅美丽的女人:「朕为什么要答应你?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知道朕有武功,可以轻易地要了你的命……」
「你想要陈江那个奴才活命吗?」南太后红艳的嘴角浅浅扬起一抹弧度,冰冷的眼睛冷冷地看着那高高在上的人脸色煞白,「本宫已命人前去驭天宫拿那淫乱宫闱的小奴才。他的命要还是不要,就看陛下的举动了。陛下是否有诚意就看陛下喝下喝这碗药。本宫回宫静候陛下消息。」
优雅的身影轻俏地离去,一如来时那身无声无息。
律飞翼苦笑了一声,陈江。
这个大律皇宫,谁不晓得陈江是他的心头肉?这个淫乱宫闱的罪名,足以让陈江死上十次。陈江……
不管怎么样,救陈江是第一等大事。
想起了多年前那个替自己挨了一掌的身影,律飞翼苦笑了一声,当年替他挡了一掌,如今用肚子一里的一块肉还。反正,他也不是特别喜欢,不是嘛?
利落地端起了条案上的那一只白玉碗,一口饮尽。喉间的苦涩还来不及吞下,律飞翼就听到一声惨烈的叫声响彻心扉。
「不要!」
陈江怔怔地看着那只白玉碗离开那优美的嘴唇,只觉得浑身发冷,他的喉咙一紧,涩声道:「喝下了?」
「是,喝下了。」平淡地回复,律飞翼轻垂下眼帘,转开头不想看那苍白的脸,心里暗自懊恼,陈江是从哪里晓得的?
孩子……
就要没有了。
这一辈子,陈江已经不奢望可以拥有承继自己血脉的孩子出现,当他听到雪叔叔说出翼有身孕的那一刻,他还来不及高兴就要悲伤。
翼,不想要这个孩子。
不想要。
无声地凝视着那高高在上,带着盛怒火焰的漂亮人儿,陈江,涩然地动了动嘴,满心的苦涩,在这一瞬间,从心底弥漫到整个口腔,苦得他几乎要落泪。
闭了闭眼,阻止眼底的泪滑落,陈江摇了摇头。翼,这个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你竟然问也不问我,就否决了他。如果不是雪叔叔告诉我,你是不是什么也不会说?翼,陈江对你来说,究竟是什么?
一直以为,陈江对于律飞翼来说,是特别的存在。就像律飞翼对于陈江来说,是那么特别的存在,特别到可以放下尊严、放弃一切,只为守在他的身边。原来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他在律飞翼心里什么也不是。
翼啊,陈江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自己是雌兽的事实,可是,翼,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愿意做雌兽,那么以后就不做雌兽,你是这天下的主宰,你必须是一个强者,不可以有软弱,不可以让人知道你的弱点,所以为了你,我可以放弃做一只雄兽,只承欢于你的身下。即使压抑本身很疼苦,我还是会压抑,实在压抑不下去,我就让自己成为真正的太监……
孩子,如果你真的不想要……翼,不想要你告诉我。虽然可能一辈子我都没办法再有,虽然岩兽一族子息单薄,只要你坦言不想要,我一定不会要。一定不要!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也不告诉我,就这样决定了一切?
翼,陈江这一刻才知道,原来陈江这个人在你的心里没有一点地位!
罢了,罢了。
律飞翼怔怔地看着陈江那一对明丽的眼眸里透着一种让他感到害怕的阴郁、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审视、还有着一丝令人心惊肉跳的绝望。向来不知道害怕是什么东西的律飞翼,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口干舌燥的律飞翼想要说些什么,腹中一阵接一阵的轻痛,阻止了他。微微弯下腰,用手压着腹部,心里滑过一丝恐惧,孩子……
心里一阵慌乱,律飞翼有些无肋地抬起眼眸,向陈江求助,却看到那瘦弱的身影缓缓地转身,背对着他,然后一步一步地远去。律飞翼想要开口,可是全身的力气却像是被抽走了一样,怎么也开不了口。
陈江,陈江,别走……
那永远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的人却没有回头,直到完全从律飞翼的眼里消失。
陈江走了。他走了。不会再回来了,一定不会再回来了。
这样的认知,让律飞翼心里一阵绝望,眼前也禁下住一暗,身体也渐渐开始发冷,耳边隐约听到衣物被撕裂的声音,茫然地垂下眼,昏暗的视线里看到一抹火红飘扬在眼底……
陈江沉默着将自己的所有物品打点完毕,带着忧郁的眼眸痛苦地扫视着宽大空旷的驭天宫。这座记载着他最甜蜜的回忆的宫殿在翼登基后早已闲置,如今看起来人去楼空的悲凉正是他心情的写照。
早就注定了。
他们的身份不一样,注定了不可能在一起。以前是他痴,是他傻……可是,翼,即使我已经无力再面对你。我却还是不悔。
翼,陈江不想走,可是,陈江却再也没有心力留在你的身边了……
「少族长,要走了吗?」迟疑的声音,带着不忍的怯懦,说话的高大男子,犹豫地看着身边的人。
给了一个柔和的笑容,与高大男子相比显得瘦弱很多的男子,慢慢地踱着沉稳的步子走到了床榻边,沉稳的声音,是果断的:「少族长,该走了!」
陈江轻笑了一声,他抬起脸,平淡的脸庞收起了悲伤,他的眼睛与那两人直视,语音里带着一抹坚定:「是,该走了,」
「嗯。」轻轻地应了一声,瘦弱的男子的身形一动,偌大的宫殿里,立时空旷起来。
明丽的眼眸四下转了转,伸手入怀,取出火折,点燃,然后抛下。看着那渐渐燃起的火苗,陈江的脸上露出一抹痛苦。
翼,你就像一团火,在那初见的时候冲进我的心里,现在就让这一团火,烧尽你我之间的一切吧。
翼,我们将永不相见……
律飞翼冷冷地坐在龙椅上,邪魅的脸庞上,带着令人生畏的冰寒。宫人们战战兢兢地远远跪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会让那正处于盛怒中的人注意到,然后把漫天的怒火发泄到他们的头上,得到一如之前的那个小宫女的悲惨下场,那个小宫女,不过是尽责地按午膳时辰,劝盛怒中的帝王进膳而已……
空气中,隐隐地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血腥的味道,那是被恼怒中的翼一掌击飞的太监所吐出的血的味道,融在大殿浓浓的熏香的味道里,让人觉得隐隐作呕。那个太监,不过是把批阅奏章用的朱砂,弄得太浓了而已……
「没用的奴才,没用的奴才!」律飞翼恨恨地瞪着那些个躲得远远的宫人们,邪魅的脸庞上,带着让人胆战心寒的怒气,这些奴才,远没有陈江来得贴心。
一想到那个名字,律飞翼额头的青筋就突突地开始暴跳,空气中的血腥味道,让他有种想要作呕的感觉。扁平肚子里的那块肉,似乎也感受到了不适,在肚子里开始闹腾,一阵又一阵隐隐的痛,让他邪魅的容颜微微地见了汗。
陈江,该死的陈江!
咬着牙,律飞翼恨恨地对着那跪了满地的奴才吼道:「滚,别让朕看见你们!」
看着奴才们犹如得了救命稻草一般飞一样地离开了大殿,律飞翼缓缓地伏在了书案上,案,上满满的奏折因为他的这一举动,哗啦啦地倒了一地。
陈江!
律飞翼闭着眼眸,想着那个已经不在他身边的清瘦男人。
有多久了?陈江离开有多久了?
律飞翼张开眼,看着条案的一边,之前他总是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总是在需要出现的时候出现,永远贴心的陈江却再也不会出现了。
十天前,驭天宫的一场大火,烧掉了律飞翼从小到大的寝宫,也烧掉了律飞翼这一生唯一能牵动他情思的人。
陈江!
呼唤的声音,低低地在喉间萦绕,律飞翼只觉得心头空落落的一片,整个心都似乎没有了寄托一般空洞。这种滋味,让他十分的难受。猜不透,想不透,弄不清,说不明,陈江,陈江。
打从初识,到如今,即便是之前的冷淡,陈江也没有离开过他的身边,永远是温柔地守在他的身边。他想要什么,那双温柔的眼眸便会笑吟吟地出现,给他想要的东西。
可是,如今呢?
狭长邪魅的凤眸,痛苦地闭起,腹部一阵又一阵的疼痛,让他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