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越来越强劲,吹的甲板上的两个人几乎要无法站稳。
抬手按住额前纷飞的乱发,占星师看着眼前的林子心,在这个没有月光与星光的夜晚,黑暗中,他的黑色眼眸仍然美丽。
只是,那双坚强、勇敢、执着的黑眼睛里,在注视着自己的时候,流露出一丝疲惫。
这段感情,真的让他那么累吗?
如果,真的爱的那么累,还要不要,继续爱下去。
都柏林到了。
下船之后,三个人坐上了早已安排好的汽车。
在车上,占星师对林子心说道:“你介不介意,先在旅店休息一晚,明天再去研究院。”
林子心看了看占星师,然后点头。
占星师这一次所选择的,是市郊一间规模较小的酒店。
现在已经是一月底,爱尔兰的冬季,那种寒冷是生长在位于北回归线上的香岛市的林子心所陌生的。
林子心并不是没有见过雪,也并不是没有到过更加寒冷的地方,不过,在亚热带海洋性气候下长大的他,本能的有些无法接受这种寒冷。
照顾艾塔睡好之后,林子心披上薄毯,坐在酒店套房的客厅里。
这是一间仿造古典式样装璜的客厅,甚至在客厅的一角安放了壁炉,燃起炉火来。
看着眼前似乎只有在老电影里才看到过的壁炉,林子心有一种新鲜感。
占星师拿着酒杯和酒瓶走了进来,看到坐在壁炉前的林子心,就问他:“冷吗?”
林子心摇摇头,“也不是很冷。”
“你一定受不了这里的气候。”
“没关系。”
占星师走过来,在林子心对面的地毯上坐了下来,为自己倒上一杯酒,“我知道你不喝,所以我就独享了。”
夜越来越深,周围也越来越安静,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只听的到炉火中传来燃烧时的哔啵声。
林子心盯着炉火发呆,占星师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最后,还是占星师打破了沉默。
“我有话想对你说。”
林子心把视线,从炉火上转了过来,看着占星师。
“自从认识你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希望可以和你去很多地方,看遍所有的风景。我甚至幻想和你一起去流浪,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我不在乎我现在所有的一切,我真的对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乎,我也不在乎流浪的我是不是还有钱、有权力、有地位,是不是还能呼风唤雨,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就是这么简单。”
林子心垂下了头,露出一丝自嘲般的苦笑,“其实,也许是你把我想的太好了,我只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大夫,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在我眼里你不普通,这就够了。”
“我可以吻你吗?”占星师突然问道。
“从来没有人对你做过这样的要求吧。对你说这种话的人也就只有我了。我就是这样无礼的家伙,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许还会是。我就是这样的人。明明知道这会让你讨厌反感,可是,我还是想要这样要求。我可以吻你吗?”
注意到林子心低垂下来的长睫,占星师的语气有一丝丝不甘,“你从来都没有主动吻过我,从来都没有。因为我在心里认定了你是我的恋人,所以,从来都没有主动吻过我这件事,让我觉得不甘心。真的。”
“不过我又想,恋人之间不应该计较这种事。”
占星师在地毯上坐直了身体,慢慢靠近林子心,“因为你从来都没有主动表示过希望和我亲近一些,所以,如果我的要求你不反对,我就当成是你答应了。这样想虽然太自我,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眼前的脸在视野里越来越近,越放越大,林子心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柔软的嘴唇,轻轻接触之后,就离开了。
觉得有点惊讶,但是占星师的脸并没有马上离开,仍然距离林子心非常的近,近到林子心无法抬眼看他,只能低垂着睫毛,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吹拂在自己脸上。
从相识之后,占星师似乎从没有吻的这样浅过。
头靠在林子心的肩膀上,占星师没有再说话。
就这样依偎在壁炉前,林子心拥抱着占星师坐在地毯上,感觉到对方似乎睡着了,林子心不想再惊动他,就这么抱着占星师,一直坐到天亮。
第18节
当林子心站在卡帕研究院的大楼前,心中涌起的,并不是欣喜和快慰。望着眼前这一栋全黑色的钢筋水泥大楼,四四方方的大楼,好像一个巨大的黑色箱子,林子心感觉到陌生。
现在的卡帕研究院,已经不是自己当年来实习的时候,那白色的大楼。
不,应该说,整个研究院都变了。
原来的花坛、树木、草坪,都没有了,听不到小鸟清脆的鸣叫声了,原本在研究院随处可以感觉到的那种紧张而活泼的气氛也消失了。
现在,到处都是死一样的寂静。
高高的围墙和电网,取代了原本雕花的铁栅栏,也把外面的世界和研究院隔离了开来;门卫换成了荷枪实弹的士兵,戒备的眼神注视着每一个出入这里的人;身穿白色医生服的研究人员不知都去了哪里,能看到的,都是一身青色服装的工作人员。
将身份证件出示给门卫,在等待了十分钟左右,林子心带着艾塔,走进了变得陌生的卡帕研究院。
悄悄的打量着四周完全变化了的人和物,林子心皱起了眉心。
这里,难道已经不是当看那个医学研究中心了吗?
为什么这里看起来,已经没有了医院所应该有的那种感觉。
走进研究院的黑色大楼,林子心觉得,像是走进了一个笼子。
这里给人一种强烈的压抑感。
整栋大楼是长方型的,宽敞的走廊,黑色的大理石地板,白色的墙壁,在冬天里,视野中的色彩让人感觉凭添几分寒意。
早已有人出来迎接林子心。
望着眼前,青色衣着的女子,林子心越看,越觉得她穿的像是军服。
“林子心医生,请问你此来,有什么事?”陌生的女子有礼貌的问道。
“我想见这里的艾尔森教授,他是这里第一实验室的领导人之一,六年前,我曾在这里实习,是他的学生。”
女子的笑容得体而又冷若冰霜,“真对不起,林医生,艾尔森教授目前正在参与一项非常重要的实验,他不方便见任何人。”
林子心点头,“啊,这样啊,那么,请恕我冒昧打扰了。告辞了。”
说着,林子心站了起来,抱起艾塔,冲女子点头示意,想要离开。
林子心的直觉在不断的告诉他,走,快走。
女子在身后扬声唤住了林子心,“请留步,林医生。”
林子心站住了,回过身来,“请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现在卡帕研究院的主持教授,要见你。“
“我?”
“对。”
“可是,我并不认识他。请代我谢过他,我想不必见面了,我并没有事情要找他。”说完,林子心又想走。
“朱利安医生说你不会不想见他。”
“朱利安?”林子心愣住了。
“请跟我来。”说着,女子已经走了过来,站在门口,做出了邀请的动作。
与此同时,已经有人等在了门外,女子对林子心说道:“请把这个小女孩交给我们照顾,这样方便你去见朱利安医生。”
林子心迟疑了一下,把抱着的艾塔,交给了等在门外的人。
跟随在女子的身后,林子心被带领着向电梯走去,他不由的回头,看着艾塔小小的身影被抱走。
随着电梯门的关闭,林子心的心里越发的不安起来。
朱利安……
电梯慢慢的上升,目的地大厦的顶楼。
站在电梯里,林子心发现,这个电梯的四面墙,全部都是镜子,可以看到自己层层的影像,身体稍微摇动一下,视野中顿时鬼影绰绰。
多么奇怪的设计,多么奇怪的研究院。
走出电梯,林子心被带领着,沿着长长的走廊,向前走去。
走廊里,脚步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林子心注意到,从外表看,这栋黑色的大楼并不很长,可是走在楼内才感觉到,从楼左侧的电梯出来,往楼的右侧走,居然有这么长的一段路。
宽敞的走廊两旁,是一扇又一扇紧闭的房门,没有门牌,没有标识,整扇的白色金属门上没有小窗,也没有门把手,就是那么一扇又一扇的白色的门,不断的闪过眼前。
整层楼安静的出奇,除了足音和呼吸声之外,听不到一点声响。
每隔几扇门,就会有一扇不同样的白色金属门,门上有小窗,林子心匆匆扫了一眼,猜测这样的门外也许是楼梯。
可是,一层楼上,有一处或两处楼梯可以往下走,不就够了吗?为什么这栋大楼里,要有这么多通往下一层的楼梯。
林子心的心里,疑惑越来越多。
六年的时间,卡帕研究院改变了这么多。
将林子心带到楼层最右侧的一扇门外,带路的女子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就转身退开了。
林子心站在白色的金属门外,犹豫不决,不知道要不要敲门。
这里,艾尔森教授无法见面不说,林子心没有想到的是,卡帕研究院现在的研究领导人,竟然是自己曾经在这里的同学——朱利安。道尔。
朱利安,曾几何时,他已经拥有了领导一个研究院的能力?
白色的金属门无声的在林子心的眼前滑开。
“为什么站在门外,迟迟不肯进来?”一个悦耳的声音,在林子心的耳畔响起。
迈进了房间,林子心说道:“你好,朱利安。”
一年青年男子,早已迎了过来,走到了林子心的面前,伸出他的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
林子心一笑,伸手与他相握,“呵,你还记得。”
“当然,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朱利安看着眼前,白色衬衫配衬黑色西装的林子心,他笑起来,“过了这几年,你身上的流行却永恒不变。”说着,他伸手接过林子心搭在臂弯内的长大衣,替林子心挂在门旁的立式衣架上。
林子心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我,我的流行永远是白色的医生袍。”
“你真是一点也没有变。”朱利安站定,拉着林子心的手,再一次将林子心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
“怎么可能没有变,年纪都长了好几岁了。”
林子心说着,同时的打量着眼前的朱利安。
分别六年,朱利安的外形,和六年前相比,成熟了不少。
原本稚气的学生发形,变成了略略卷曲的头发,看起来既成熟又时尚,容貌的变化并不大,改变的是气质,沉稳了许多。
棕色头发,绿色眼眸,深陷的眼窝,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下巴,朱利安,在这六年里,成长为更加成熟的男子。
不可否认朱利安是个英俊的男人,不过,这些英俊的外国男人,在林子心这样的东方人眼里,他们似乎都长的差不太多。
林子心就完完全全的不同了,他的纯东方式的俊美,纯东方式的儒雅,纯东方式的君子风范,是独一无二的,不管是哪一个国家哪一个民族的人看到,都会觉得,他是唯一的。
“你还是那么帅。”朱利安把林子心招呼到小桌旁的椅子上座下来,一边倒茶,一边这样说。
林子心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这里看起来半是实验室,半是办公室,有办公的桌椅和书架,也有实验台、水池和手术床。视野所及之处,几乎全是白色。
“不要说我了。”林子心笑答。
“不说你怎么能行,所有的同学都对你念念不忘。”
“我?”林子心不太相信,他在这里的实习时间只有半年,半年之后就转去德国的一间医院了,他不认为自己会给同学留下太多的印象,因为林子心是个非常安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