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刚才更加苍白可怕,在抓住她的同时不停地给她使眼色。
——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什么?
不要说话?
不要动?
不要发出声音?
为什么?
嗤嗤拉拉的声音到处都是,已经充满了整个房间,但是她不能抬头,也不能
扭到其他方向去看。她只能看着任烟雨这一个方向,然后用眼角余光观察周围的
情况。
有东西……
绿色的……
在游……在动……
柔软……恶心……
形状诡异……
那是……什么!?
任烟雨也在望着她,表情却逐渐变成了恐惧的乞求,因为她的目光没有真正
落在她的脸上,而是越过了她的头顶,在看更上方的什么东西。
她想回头看一眼,可是任烟雨的表情让她一动也不能动,即使支撑在身体两
侧的手已经疲惫得快要断掉了,可还是不能动。
外面唰地闪过一道明亮而宏伟的电光,趁房间里“那些东西”的注意力都被
吸引过去的时候,任烟雨猛地坐起来拉着懵懂的经理飞速地冲进了卧室里,摔上
门,把门锁狠狠扣上。两人靠在门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是……什么……东西?”经理喘着气,问。
“蜚语蛇……”任烟雨低声回答。
“蜚……蜚什么?”
任烟雨起身,拉开窗帘左右看,又拿起镜子对着房间里四处乱照,经理对她
的行为莫名其妙,不过也任由她去。
“这个您可能不相信,其实……”感到这个房间里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任烟
雨才又坐在了经理的对面,开始将一切详细道来。
任烟雨所讲的事情的确非常匪夷所思,但是在看到刚才的情景之后,再铁齿
的人也不得不承认“那种东西”存在的真实性。经理从头到尾一直默默地在听,
一句也没有插过。
“……所以,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女王,却没想到原来是我……”
经理沉默地低头。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女王?”
“因为你肩膀上什么都没有呀,”任烟雨微笑,“所以我知道,一定不是你。
如果连你都有可能是女王的话,那我真不知道还有谁可以相信呢?世界到处都有
蜚语蛇,人间总有流言满天飞,我不害怕,因为我知道这世界原本就是这样。但
我害怕,我害怕这世间连最后一个可以相信的人都没有,我无人可以交心,无人
可以倾诉。我怕我最后的隐私也会被无所不在的蜚语蛇听见,添油加醋加糖放盐
告诉全天下人。
“尽管你很讨厌我,我也不喜欢你,甚至碰到你就恶心——我想你也一样,
但我知道你一定和我不同,你不是我这种连自己都觉得恶心的人,你所做的事情
始终光明正大,不像我,一边在你面前笑着,转身却去翻你的抽屉,把你所说的
每一句话都仔仔细细源源本本告诉别人。”
♀♀♀寒寒♀♀♀
任烟雨,其实并不是他们这个分公司的下属职员。她是公司总部的调查员,
因上级怀疑分公司有人侵吞公司财产却苦于没有证据而被秘密调至现在所在的地
方。
这本应是合法且没有争议的工作,但是这一次的事件却非常地错综复杂。分
公司里的小群体、裙带、附带、家族带……比比皆是,对方干的事情又干净利落,
什么把柄也没有给她留下,无论她怎么做,对方总有复杂的关系将她引到别的地
方去,甚至连她手中最微小的证据都能毁掉。她已经接手这个工作一年有余,却
连一点进展都没有,怎能不着急?
为了完成任务,她不得不使出了最下三滥的手段,跟踪、窃听、报告、两面
三刀、欺骗、传播流言……
直到那时候她才明白经理在她第一天去时就对她说过的话——“我不欢迎你”。
且不说侵吞公司财产的事是大是小,仅仅是她的到来就已经造成了公司中的
互相猜忌、流言和随处可见的嫌隙,原本不明显的裂缝,硬是被她一脚踏出了一
个坑!
经理总是很沉默,不是必要的话,她可以连续几天一句话都不说。而在别人
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却总是第一个站出来为对方说话,尽力保护自己属下任何
人都不被流言蜚语伤害。
任烟雨的手机有三块电池,两个充电器,其中总有一个充电器和电池是放在
经理的办公室里。因为经理永远也不会忘记在自己充电的时候帮她充一次,而她
却常常忘了自己的手机居然还需要电池,整日里只顾着去挑拨离间倒弄是非以求
得到自己想要的资料……
她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经理,只能在远处羡慕地看着她的背影,在受
到她的帮助时,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不要太受宠若惊。
♀♀♀寒寒♀♀♀
“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我们之间的恶心感会这么强烈,现在我知道了,原来
……”她叹笑一声正想再说什么,经理却忽然按住了她的肩膀,右手食指放在骤
然丧失了血色的嘴唇上,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任烟雨从她的目光中明白发生了什么,顿时手脚冰凉。
身后有东西拖拖拉拉的声音,很细微,却很熟悉。有东西随着那来自墙角处
的恶心声音,蜿蜒却坚定地向她这里爬来。
她想回头,经理坚定地晃了晃指尖,另外一只手慢慢地将她拉向自己。她的
身体逐渐倾斜,头颅缓缓靠在了经理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她的身后有东西——是她的声音还是其他什么把它吸引过来的,她不得而知,
但是她知道从现在开始她不能说话,不能发出一点声音。因为经理的目光抬得很
高,表情恐惧万分,她知道那不是普通的大小,只要她——甚至只是她身上的一
个骨节发出一点声音,这条蜚语蛇都有可能扑上来把她杀掉。
身后的东西带着奇怪的节律爬过来,它也许是想找任烟雨,更也许是想从这
经过。任烟雨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引开它的注意力,她的脚还停留在原处,如果它
爬上了她的脚的话……
她还没有想到更恐怖的可能,黏腻的触感已经开始拖拖拉拉地从她的脚上经
过了。任烟雨双手撑在经理身后的门上,头靠着她的肩膀,双腿还保持着似坐非
坐的姿态,痛苦地感受着那肥胖笨重的软体动物擦着她的脊背,压着她的双腿,
慢慢地透过墙壁钻出去。
这条蜚语蛇异常巨大,行动极为缓慢,足足走了十分钟左右,任烟雨的脚经
历了从压迫感到疼痛到麻木的一系列感觉,不断在心中祈祷那东西能快点离开。
现在的时间对她来说一秒钟就像一年一样漫长,疼痛和恐惧让她想哭却哭不出来,
经理按在她肩膀的手始终紧紧地按着,幸亏还有这种救赎般的按压感,让她感到
自己原来还在现实,而不是已经死了。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感觉到压在自己脚
上的重量和经理按压在她肩膀上的力道都在逐渐变轻,软体动物的躯体触感也慢
慢变细,最后终于没有了。
房间里回荡着格格格格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她们才发现到原来那是她们牙
齿所发出的声音,连呼吸的声音都在颤抖了,也难怪上下牙会打架成这样。
“你生活在流言当中……”
任烟雨努力压制住想继续互相敲击的牙齿,想抬头看经理的表情,却被她继
续按在肩膀上,听着她有些颤抖的声音和吐词。
“就必须学会适应……”
任烟雨能感到经理肺部微微的啜泣,她想挣脱,经理却将她按得更紧。
“流言充斥了世界,没有流言的地方只有坟场。我们抬头低头看见的都是流
言,但是不表示我们就必须跟着它走,我们有我们的脑子,为什么要让那么恶心
的东西支配我们的嘴……但是我们也不会逃,是不是?逃也没用……你逃不掉的。
“舌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你不让他说,不可能,你让他
说,世间又会多一个兴风作浪的女王……
“但是嘴长在我们自己脸上是不是?舌头还是我们的……在我们自己变成女
王之前,我们的舌头还是我们的……对吧?蜚语蛇不是喜欢流言吗?如果我们没
有流言呢?我们的心里一句流言都没有呢?我们生生把它饿死呢?”
——如果,我们生生把它饿死呢?
♀♀♀寒寒♀♀♀
精疲力竭的温氏兄弟互相扶持着,全身上下伤痕累累。然而天上的那个女王
却仿佛铜墙铁壁一般,到现在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害,让他们之前所有的攻击都
打了水漂儿。
他们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不管是正面出击也好,迂回攻陷也好,都没有用!
这个已经成熟了98%的女王蛇已经不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了!
“到底……到底姨婆……当初是怎么对付它的?”温乐沣气喘吁吁地问。
温乐源抹了一把脑袋上的汗:“我说过我不记得了呀……”
“但是……我记得……”
“啥!?”他不记得乐沣会记得?
“我记得,我们和什么人一起逃跑……”
“那个死老太婆吧?”
温乐沣摇头:“不对,应该是个男人,而且年纪很大,然后……”
老太太在后面拼死堵截着女王蛇的追击,两个男孩子带着老头儿在狭窄的甬
道里狂奔。
“再之后?”温乐源的脑子里显现出了模糊的影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快
要想起来了……
“然后……然后……”
女王影忽然从空中掉了下来,身体和地面发出极其响亮的“啪叽”一声,上
半身有三分之一当即拍成了水,哗啦啦啦地向四周流开。
女王影嘶声惨叫起来。
“然后——”兄弟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齐声大叫,“我想起来了!”
对啊!为什么那时候的女王会死呢?为什么他们会想不起来阴老太太是怎么
杀死女王的呢?
女王是杀不死的。
因为,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比流言更厉害。
没有任何东西能敌得过流言。
流言……是无敌的!
兄弟二人飞窜起来,从楼房破洞处冲入经理的房间。
♀♀♀寒寒♀♀♀
那天晚上的事,从报纸到电视台都用很大的篇幅报道了好几天。
那个小区的所有人都没有听到声音,可是等他们醒来之后就发现,某栋某号
的某个房间外墙被不明物体轰出了一个大洞,暖气管被轰得一塌糊涂,碎得找不
出原型。幸亏凌晨时暖气就都统一关闭了,要不是这样,说不定连锅炉也会炸掉。
按理说自己头顶(或者对面、楼下、旁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周围的人都
应该立刻都知道才对,谁知道那却像是凭空出现的东西似的,悄悄地就已经在那
里了,等你期待着它像出现时一样神秘消失的时候,它却恶意地微笑着,纠缠着
你,瞪视着你,让你想逃都没法逃。
这神秘的事件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借着它的东风,又衍生出了许多关于外
星人、特异功能、集体催眠等等的之前始作俑者们怎么也想不到的东西来。
流言就是这样,不管你如何厌恶,如何心烦,它总会在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