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行尸比普通地气影响的行尸更可怕,和那名女性行尸的战斗的温家兄弟
到现在仍不愿回想,要不是她只想杀了那四个人,杀完之后就立刻收手,恐怕再
加上阴老太太他们也只有死路一条。
人的执念是可怕的。
它是上天堂的路,也是下地狱的桥。
温乐沣道:“大爷,您知道他大概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老大爷嗨了一声,脸上有些懊恼:“我就怕出行尸,所以防了又防,没想到
还是……他变成僵尸就麻烦咧!所以他走了以后我就跟着,看他到底想干吗……”
♀♀♀寒寒♀♀♀
行尸慢慢地往门口走去,在大门光可鉴人的平面上看到自己的脸,稍微愣了
一下。
他身上的尸斑正在四处蔓延,仅是姐姐的那条围巾已经不能掩盖了。他侧着
伸出了僵硬的手,将墙上挂的一只草帽拿下来,往自己的头上轻轻扣下。
“你的草帽……我会赔偿你的……”
老头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忍不住开口问道:“喂……你
去哪儿?没事的话去睡吧,别给人添麻烦。”
行尸的动作停滞了一下:“谢谢……我会……记得……尽量不吓人……”
可是有的时候不是他不想吓人就可以不吓到的……
行尸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离开,老头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跟在他的身
后。
在这庞大的医院里,只靠本能引导行动的行尸也失去了方向感,他在几个转
盘之间转来转去,似乎得那里一直转到天亮才行似的。老头就在不远处,纳闷地
看着他怪异的行动。
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行尸大概总算想起了自己要走的路,竟忽然变得轻车
熟路起来,迅速地穿过岔路口,拐了几道弯,径直进了住院部的外科楼。
外科楼共12层,楼道径直而没有遮蔽,要跟上去就必然会暴露行踪,老头犹
豫了一下,等他追入楼中的时候,行尸已经缓缓地走上了电梯。老头有点着急,
晚上的电梯只有这一部是开的,可要是爬楼梯的话……他不觉得自己这把老骨头
能跑得过电梯。
他眼睁睁地看着楼层一级一级向上,期望能从它的停顿中看到行尸的目标,
但行尸却似乎也很明白他的想法,所以电梯的标志灯在每一层楼都停了一下。老
头气得干瞪眼。
♀♀♀寒寒♀♀♀
“我可以问一下吗?”温乐沣道,“您当时为什么一定要跟着他呢?您见过
的行尸多了吧?难道每一个您都跟?”
老头想想,严肃地抱臂点头:“没错!没错!我见过的行尸多嘞!比你们见
过的人都多!”
“……”除非你是妖怪吧……
“不过他不一样,我觉得他身上少了啥,本来没那么多怨念的,忽然就怨气
冲天了……这种行尸不注意,那还注意啥?”
“哦……对……”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到底少了什么……
♀♀♀寒寒♀♀♀
虽然无法继续跟踪,但老头还是有办法,他走到一楼西侧的最里面,拐了几
道弯,敲开了监视室的门。
在这个医院里,所有的走廊、楼梯、电梯等场所都有监视录像,不过这里毕
竟是医院,所以保卫并不森严,等他敲门进去的时候里面的值班保安正在打呵欠。
“老爷子您又折腾我们……”
“不是我折腾你们!是行尸!”
“又是鬼呀!”保安哀叫。
“不是!是会走路的尸体。”
保安呆了一下,用更加凄厉的声音惨叫:“那不是更要命吗!”
所有的监视画面都被老头调转过来调转过去翻了几个个儿,却都没有行尸的
踪影,难道是逃走了吗?还是早已知道他的监视,而躲在某个地方呢?
一个画面扫过,老头切换用的手指忽然停了下来。
那画面上是一个护士,垂着头靠墙坐在走廊里,柔软的身体一动不动。她身
上没有血,但谁也不能保证她是否受了内伤,甚至于……死了。
画面慢慢地行进着,似乎比现实更慢几倍。行尸手里拿着一叠东西,从护士
站中慢慢地走出来,在护士的身边停留了一会儿,好像在说什么,但是谁也听不
见。
行尸说完话,又慢慢地离开,他刚才停滞的地方遗留了一滩暗色的阴影,随
着他的步伐,阴影又一滩一滩地从他的裤腿上滴落下来,和他一起慢慢远去。
♀♀♀寒寒♀♀♀
“他身上滴下来的是什么东西?”温乐源问。
老头道:“我看着像血。可那孩儿死了好几天,咋还有那多血流的?”
行尸也会出血,但死去几天的行尸,在这么冷的天气里走了那么远的路,为
什么还会流血?即使由于某个原因而让他的血液没有凝固,那为什么他在外面的
时候没有流血,却在那里流了一路?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吧……”温乐沣觉得头有点疼,揉着太阳穴道,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当时去了哪个科室?去那儿干什么?他手里拿了什么?
那个护士怎么样了?被他杀了吗?”
老头自己也显得有点糊涂:“呃……那是肚子?不不……对了!腹腔外科!
对!不过行尸回到自己死的地儿是常有的事,谁知道他要干啥?他拿的啥我不知
道,咋问他们科里人都说没少啥。那小护士么,让吓着了,昨儿还见她上班哩。”
温乐沣的头疼得更厉害了,他用力按住太阳穴两边,又问:“他是死在腹腔
外科?您这么清楚?”
老头嘿嘿笑:“他死时候送他来的姑娘就是那个被他吓着的,我当然记得清
楚!那姑娘送他来的时候还跟我说了好一会儿话哩!”他学着小姑娘的嗓音道,
“‘诶!真倒霉!他一上午转了仨科,咋会下午就死在我们科呢?害得我还给他
穿衣服,吓死人了!’……这可真吓着了。”
“一上午转仨科?什么意思?”
“噢,那小孩送来时候先在骨头外科,后来说脑子也撞了就转到脑子外科,
又后来说肚子里一包都是血,就转到腹腔外科……在医院里常有这种事儿,挺正
常。”
挺正常……正常吗?温乐沣努力忽略脑子里针扎似的剧痛,尽力思考。上午
转了三个科,下午就死了,说明他的伤势非常严重,怎么还能在几个科室之间倒
来倒去?如果他本来不该死,却因为这样倒科而导致死亡……
“乐沣!”
温乐沣抬头,发现温乐源正用非常可怕的表情恶狠狠地看着自己。这没什么,
问题是,为什么他会变成两个……
“什么……?”
“还问什么!你看你的脸都青了!”温乐源怒吼。
“哦,是……是吗……”怪不得这么难受……他暗想,身体忽然一软,不由
自主地向后倒了下去。
温乐源双手一托,将他整个人抱起,一边急匆匆地往外跑一边大骂:“臭老
头!你这有妨碍尸体成行尸的咒是不是!妈的!早说呀!”
老头大惊,跟在他后面一路小跑:“我这儿那多尸体,要几天就成精一个我
还活不活了!我平时只提醒死人,谁知道活人也对那咒有反应呐!”
“他的体质就是对那玩意有反应不行吗!你居然敢推脱责任!”
回到冬日下午的阳光中,温乐源把弟弟轻轻放在老头刚刚坐的藤椅上。温乐
沣闭着眼睛,嘴唇泛出暗紫的颜色,脸依然有些发青。
老头快气死了:“他对这过敏是我错么!是你们自己说要进去瞧地气,又不
是我求你们进去!”
温乐源又想大闹,温乐沣仍闭着眼,却准确地伸手拉住他,摆摆手。
“很抱歉,我哥哥不太会说话……”他稍微坐直一点,但也许是眩晕的缘故,
他闭上的眼睛一直没有睁开,“请您不要理他。”
“乐沣——”
温乐沣又拽他一下,温乐源闭嘴。
“对了,您刚才说您的确是在那里加了咒,那为什么那个行尸回来的时候没
有受影响?”
老头气愤难平地看了一眼温乐源,决意看在病人的面子上不和他计较。
“我在这是最简单的咒,就是让他们别变行尸。那孩儿已经变行尸了,所以
肯定没事。”
“肯定没事?”温乐沣苦笑,揉着脑袋说,“我对这种咒的反应都很小,最
多有点不舒服罢了。可这次却疼得这么厉害,我还以为死定了呢……这种程度绝
对不是最简单的咒,大爷,您用的至少也得是中级禁咒!”
老头的眼睛又牛一样瞪起来了:“不可能!那天那行尸还好好地又进又出—
—”
温乐沣大幅度地摇了摇头:“您不能用这个来判断。那个行尸恐怕不那么简
单,他对他的目的太执着了,所以什么都不怕,如果您用的是高级禁咒可能还差
不多。”
“那个我不懂!”老头理直气壮地说,“这是我十块钱从一个姓阴的老太太
那里买来的!”
“……”
阴……不会碰巧就是他们家里的那个吧……温家兄弟同时想。
他们又问了一些问题,但再也没有得到更新的线索,便起身告辞。
那个禁咒给温乐沣造成了不小的负担,他走路的时候总觉得脚下没有踩实,
脚步虚浮得厉害。走了没有多远,他就有点走不动了,只好由温乐源搀扶着找个
椅子坐下休息。
“怎么样?”温乐源看着他正在逐渐转成正常颜色的脸,担心地问。
温乐沣用力吐纳几次,低声道:“恐怕不太好……如果把身体放在家里就好
了。”
温乐源笑笑,一只手揽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使劲揉他的头发。被蹂躏的受
害者拼死挣扎。
“不要老想着把身体丢下,”温乐源道,“虽然这副臭皮囊很重也很麻烦,
但至少有它……有了它你才算是活着的。”
“是啊……”温乐沣的眼睛透过头顶那片光秃秃的树枝,穿入湛蓝的天空里,
“可是真重……”
他缓缓合上眼睛,像是要这么睡过去。温乐源心里一紧,抓住他肩膀的手指
用力按下,温乐沣啊地痛叫一声,抬起眼睛,生气地瞪着温乐源。
“干什么!”
温乐源不自在地笑笑:“我以为你走了……”
温乐沣吐出一口气,微笑起来:“不会那么快的。”
是啊,不会那么快的,已经这么久了……
“哥……”
“嗯?”
“你觉得他变成行尸,是为了什么呢?”
“啊……”温乐源摇头晃脑地,好像下一刻就会把脖子上那玩意晃下来,
“别人我不知道,不过如果我死了,一定会变成行尸。”
“哥!”
“我的原因,肯定是因为你。”
“……”
“因为以前就说好了,一定要找到你。”
“别说了……”
“怎么会把你给弄丢了呢……太蠢了……”
“……别老这样,那不是你的错。”
温乐源笑着,放在温乐沣肩上的手拍了拍他的背:“乐沣,你太善良。就算
有人告诉你,你现在这样全是我故意害的,你也绝对不会相信,是不是?”
出乎意料地,温乐沣竟望着天空摇了摇头:“那可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