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小涡。
我猛得抬头,被对面的太阳照得不得不闭上眼睛,由此我知道,我看到了,转个方向小心翼翼睁开眼睛,天地间虽然还是一片片混沌,却已足够使我欣喜若狂。
我记得自己给阿廷套上自己的外套是深棕色的,那在雪地里应该是比较醒目的--假如……他还没有被埋住。
这时候我真是昏了头,其实任谁想想都知道,茫茫雪地,寻找一个人简直象大海捞针一样渺茫,何况我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半瞎子,换作别人我会笑他愚蠢至极!可现在我的大脑完全考虑不到这些,我只有一个目标:找到阿廷!
我俯着身子在雪地里不断翻找着,因为直觉而在某些地方挖出一个个洞,有些洞达数米之深,我有时候会幻觉,这个地方,可能就差一尺--甚至只是十公分,就是他!
结果是徒劳无功,我说过我的直觉向来不准,本来就不充足的精力被榨得所剩无已,我仰躺在雪地上,望向苍茫的天空,阳光已经不那么耀眼。
是太累还是太疲倦,我居然就这么睡去,醒来后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要知道我睡去的这一会儿,对一个身处险境的人来说,可能就是生死一瞬!
我赶忙起身,正欲继续找,蓦然想起令我惊醒的原因。
是直升机的声音,我抬起头来望着那个突兀的家伙,在白雪银天映衬下,他那墨绿的机身,显得多么有活力。
是情报局出动搜索我们俩了,他们的动作实在太慢。以我现在的处境,本该对他们避之不及,可我却欣喜若狂,即使让我前功尽弃,即使是让我再次身陷牢笼,神哪,也请你救救他!
我一跃而起,在地面上手足并用地大做动作,他有意搜索我们,躲都躲不开,何况我这么大张旗鼓,只是他们大概也很奇怪我的举动。
直升机找不到平地降落,用悬梯落下几个人,雪花在螺旋浆风下疯狂飞舞,他们手持重械接近我,严阵以待。我上前一步,急切地说:“阿廷他不见了!”
悬梯上最后一个人听到这句话几乎是从半空中跌了下来,狼狈地爬起来后紧紧抓住我:“阿廷他怎么啦?”
“雪层断裂,他掉了下来……”
没待我说完,来人就急切地吩咐全队组织搜救行动,加派支援,安排得井而有序。
我放心下来,这是卢费--天底下,恐怕找不到第二个人比他更关心阿廷。
一心关注着卢费这边,不防后面有人对我突然发动袭击,后脑遭到重击我侧倒在地上,有人从后面用膝盖抵住我的肩,将我双手反锁在背后,扣上手拷,手法非常专业。
一个男人将我扛上直升机后,吩咐机师回总部,我开始奋力抵抗,用脚踢向他的脸,虽然被他挡下,可我一轮轮的攻击,让他非常吃力,直升机也因为我们俩的打斗而晃动起来。
我站在直升机舱门前,正欲往下跳时,他厉喝一声:“混蛋!你究竟想干什么!”
这声音非常耳熟,我确定他是我眼睛动手术的时候旁观者的一位,带上卢费跟阿廷,三个人都到齐了。他们都是高层官员,我跟他们一一交手,真是值得骄傲的资本,情报局如此看得起我。
只是这一位拳脚功夫跟阿廷相比差了太多,处处落在我下风,明显手忙脚乱,我一脚将他绊倒在地,他向前栽去,险些跌出舱门,身子已经出去一大半,他忙伸手扶住反手把自己救过来,我趁此机会从他身侧越过,直接跳下飞机。
他惊恐万状,忙伸手来捞我,要知道飞机已经升空数百米,纵然下面是雪山,跌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我当然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早在与他打斗的过程中,我背在后面的双手已经替自己打开了手拷,一直虚张声势,在跳出机舱的同时用力抓紧直升机的停机架,那男人刚一探出头,就被我腾起一脚正中头颅,身子向下跌出来,我伸出一只手抓住他,喊道:“回去!”
男人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四肢悬空半吊在几百米高空,大叫着:“你疯了!”
“你要是不听我的话,你才是疯了!”我的手只抓住他的衣领,他的卡其布军衣非常结实,只是脸上的表情很骇人。
“你你……”
我作势晃动我的手:“快点呀,我可坚持不了多久。”
他嘴角抽搐,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总得先回飞机上吧!”
“不!就这样,让机师降落!”
我一直提着那男人的衣领,近距离观察他面部的表情非常有意思,等到了我认为安全的高度,我手一松将他丢下雪地,自己也松手跳下去,他狼狈地在雪地上打几个滚后站起身来,整个人象只大雪熊,怒火三丈望着我。
我瞟他一眼:“有什么好瞧的!”
他瞪我一眼:“有你好看的!”
我冷哼一声,不理会他,转身朝卢费他们那方向跑去,男人却在后面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去:“还有什么事吗?”
“有一句话……”男人凑过来一步,将手搭上我的肩膀,道:“我认为应该让你知道……”
我迷惑地望着他,他那湛蓝色的眼睛在雪的反光下一闪一闪,不到两秒钟我全身一阵痉挛,不受控制地向地上滑去。
“不要得罪罗密欧。”他亲吻了一下手指上的戒指,笑意盈然道。
罗密欧是他在情报局的绰号,意喻他是个浪漫得无可救药的人,因此他从不喜欢拳打脚踢武刀弄枪,他的武器全都带着中世纪罗曼蒂克风格,比如藏在戒指里的麻醉针,还有玫瑰花束中的迷迭香。
情报局人人身怀绝技,每个成员都有自己吃饭的家伙,小瞧他是我的过失,我无话可说。
我将他呈上来的玫瑰花束扔在一边,问道:“阿廷呢?”
他沉沉脸:“你刚刚醒过来五分钟,提到这个名字已经十九次了!”
我耸耸眉:“那怎样?”
“如果我没记错,阿廷是我们的人,而且是你的敌人。”
“我跟这里每个人都是敌人。”
“那可未必哪,起码我们就不是。”说着他装出一副亲切的样子,甚至坐在我的床前。
我发出个不屑的鼻音。
“如果我们是敌人,你的眼睛现在恐怕还看不到--不要忘记,这是阿廷的杰作。”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是……”
他咳嗽了一声。
“你是医生?”
“嗳~~~”他故意拖了个长音:“所以我们是朋友。”
我呵呵笑两声:“好吧,朋友,现在请你告诉我,阿廷在哪里?还有,卢费呢?”
罗密欧的腮帮子气得鼓鼓的,很孩子气的表情,说出的话却很正经:“他们被怀疑与你是同伙,正在接受隔离审查。”
“这么说阿廷没事。”我松口气。
罗密欧冷笑:“我想他更希望自己有事。”
我的心一紧,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怀疑背叛组织的间谍被抓回来以后,会遭到的待遇是极其可怕的,何况在这个本就很可怕的秘密情报局,他的未来令人不敢去设想。
我在特护病房看到阿廷,他全身包裹着厚厚的被子,身上插满输养管道,象个纸娃娃一样躺在那里。
我问罗密欧,我能不能进去看他。
罗密欧沉吟了一会儿道:“可以,你最好能帮他尽快……了结自己。”
我的心顿时寒冷到抽痛。
特护病房的温度正适宜,一进去就感觉阵阵暖流钻进裤腿,这本该是情报局最人性化设计的一个部门,可在我发现墙上隐藏着的监视器时,厌恶感油然而生。
在病房里,由于要观察病人,当然是可以算做保密协定以外的特殊情况,可他们真的只是为了观察病人吗?我站在那里,感觉阴冷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向我逼来,虽然无形却有意。
我站在阿廷床前,背对镜头,挡住监视器,过了十几秒,阿廷的眼睫毛微微颤了几下,我抓起他的一只手,放在手里抚摸着,嘴里喃喃着语无伦次的话,全无意义,同时用一只手指,在他掌心敲下轻微得几乎察觉不到的莫斯密码。
在满是间谍网的情报局里玩这种简单的间谍游戏,我们的行为简直幼稚,可我跟阿廷有我们之间独享的秘密,任何人通过任何方式--都破解不了的。
我的第一段密码是:看我多好,不象你,卸磨就杀驴。
第二段:你认为自己是哪种驴子?
第三段:驴子跟骡子有什么不同?
第四段:驴子你喜欢吃草吗?
我相信除了阿廷外任何人听到这段儿童会话似的语句都会莫名半天,即使情报局的人比普通人聪明十分,他们猜到七分也猜不到三分,何况我们话中话外还有一分。
第十章
阿廷啊阿寻
阿廷出了事情,卢费心急如焚,无奈他自己也正因为失职而遭到处分,又不被允许前去探望阿廷,急得直跳脚,有一天跳到我这里来。
我有点不明白情报局既然把我抓了回来,干吗还不赶紧处理,要留我这大闲人天天吃闲饭,可卢费的到来让我猜到几分。
“我派去打听的几个下属,回来后都报告说,阿廷现在神智不清醒,半梦半醒的,总是做奇怪的事情。”
我问:“什么事?”自从上回被罗蜜欧允许看望一次阿廷,我也属于闲人免进的范围。
“他们说,阿廷天天坐在那里画画……画的画儿都很怪,都是些猫儿狗儿虫儿鸟儿的……乔伊司,人在大脑缺氧过度后,脑组织会遭到破坏,你说阿廷他是不是……”
我哈哈大笑,对卢费说:“那看来我的脑体也遭到破坏了!你看,我也天天在画!”
说着我举起自己画的一张,献宝似的给卢费看,我画的是一只骆驼。
卢费惊恐地望着我,支吾了半天,好象想不到确切的言辞来形容我。
“你把我这副画拿去给阿廷吧,这是我们同好之间的交流!”我加重语气,表情也变化了,卢费读懂了我的意思。
可惜卢费读懂了,监视我们的间谍们自然也听懂了,但我相信他们会让我这幅画给阿廷看到,因为他们需要的就是我们的交流,我们交流得越多,他们也就能从中得到需要的信息。
过了两个小时不到,卢费又回来,冲我眨巴眼睛,神秘无比地传达信息:“阿廷约你到影音室去。”
影音室在情报局每楼都有一间,娱乐专用。
不要觉得可笑,秘密情报局管理有致,设备精良齐全,军事农业医疗卫生一应俱全,堪称一个小王国,秘密的间谍王国。
我进去的时候也有点惊讶于影音室的大气,不亚于一流剧院,我就是这么称赞的:“这里简直是一个王国!”
阿廷坐在第一排,戴着耳机正在听什么,转过头来对我笑着说:“我从小就在这个王国里面长大。”
我也走过去,学他模样戴上耳机,我坐下以后,室内灯光暗下,屏幕上面的投影清晰起来,是一部经典的爱情电影《卡萨布兰卡》,间谍游戏,倒也应时应景。电影还是黑白两色,毫无杂质的纯净、毫无杂质的爱情,因时代而无奈,也因时代而伟大。
电影里正是大雨瓢泼,我望向阿廷,灰暗的屏幕色调映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他的脸第一次显得那么干净,干净得象回到初生的婴儿。
他张了张嘴,我从耳机里面清楚听到他的声音,这场表演,不知有多少耳目在旁观。
“阿寻其实是……我自己。”
回到我跟阿廷起初的冲突,我对他第一次提起阿寻。
我是见过阿寻的,在某个国家的秘密军事演习中,他沉静阴郁地站在一位少将身边,地位很不一般,他气质冷酷,目光凌厉,从那双眼睛里,就能嗅到血的味道。
因此我见阿廷的第一眼就认出他,心中十分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