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的前一夜,我们陷入的疯狂情欲之中,仿佛是此生的最后一次。翻云覆雨不过一晌贪欢,激动的是衣衫半褪和高潮来临的那刻,接下来就是失落……
“烨……你爱我么?”怀中人幽幽地问。
“我……不知道……”不想欺骗。
颈边传来些微的低泣声,肩上凉凉的。我牢牢拥紧他。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不想爱你,我真的还没有把握去真正的爱上谁,但我知道,我确实不想伤害你。我知道,你是我最不想伤害的人,最不想看你难过的人……虽然不是爱情。但是,我很在乎,你是不是难过……真的……
行前,我喂他一颗小丸,无害,却能状似受寒。他,还不能骑马。
父亲在旁与老朋友说一些保重之类的话。我则扶他上马车,他的眼光依然那样的清澈,可是多了一抹先前没有的忧伤;他的神采仍旧飞扬着,然而不时的轻微的蹙额皱眉,显出愁苦厌烦的模样;他的嘴角略微的翘着,似笑非笑的,又见得那样的孤傲,但是隐约藏着深的悲哀。
我无言地送他出征……
一个月了,雨,潇潇的还下着。天地渺茫,万物模糊,最微的尘埃也湿了。失落的人伫立在窗前,凝望,然而无所见,眼前是纷乱的,心是空白的。
一人拥我入怀,向后靠去,享受那暖暖的温度。
“有人说,贪恋体温的人,是缺少母爱的关系。”富有磁性的声音带着笑意。
“也许吧。”我母亲死得早,有可能是这个关系罢。
“为什么不和我回王府?”
“不想被束缚。”
“即使人被束缚,你的心也很难被驯服。”
“呵呵,你可知猴子为何要去捞月?”不待他回答,自顾自地接着说,“水上之月,轻轻一触,也就碎裂。它们因为好奇而追寻;因为碎裂而吃惊。水面很快就恢复平静,猴子手上只有几点湿漉漉的痕迹。人呢?手上又能握着些什么?”
“……你是说我最后会失去你么?”腰间的手紧了紧。
“……我可不是算命的。”
数日未饮酒,似丢魂。今夜着实想小酌一番。天青星明,正适举杯之时,取二两醇酒独坐窗边而酌,只觉一阵清风吹过,醉人心脾。
不禁提笔写下:独自倚窗畅饮,有些醉意,想你!
一时冲动,让人快马加鞭送去了立州——他的扎营地。
“阿烨,你说过陪我去怡香院的,到现在也没兑现!”
“二哥,我没心情。”不知为何,自从他离开之后,原本不甘寂寞爱闹的性子,沉淀了下来。让老爹和大哥颇为欣慰,说是长大成熟了。只是苦了二哥,没人陪他一起疯了。
“三少爷,立州来的你的信笺!”
我蹭地站起抢过,拆开只有两行小字:你的醉让我忧,我的醉使我醒。人生路漫漫,望多多珍重!
这是什么意思?绝别么?
一时冲动,自己快马加鞭追去了立州……
3
野月当空,浮云当头,绝壁当前耸立。
当我风尘仆仆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时,无一不惊。他更是一脸的不敢置信,仿如梦中。
“阿烨,你怎么来了?你父亲知道么?”司马昱上前询问。
“知道。我只是有要事来找曜。”临走前我留了封信,这样也算知道吧。
“那你们去他帐里谈罢,军机重地不可多待,有危险的。谈完了就快些回去,知道么?”不疑有他,看我点头答应就继续和众将士商谈军事去了。
我把他拉进他的帐篷,他还是一脸呆呆的样子。
直到我把他拥进怀中,才听他好似压抑着什么般低问:“你为何而来?”
感受怀中的温暖,我满足地笑了,答曰:“我喝多了,想你想得一塌糊涂,就来了。”
他突地一把推开我,低声怒诉:“你这人做事乖张,总是乱七八糟的!京城到此路远遥遥,又身无技艺,万一半途中有个什么!你,你叫我,叫我——”再也说不下去,一把抱住我。
我笑呵呵地拥紧微颤的身躯,“好了好了,你不要小看我,我很有本事的。我带来了好酒,想与你共饮。”
他放开我,这才看见我手中拎着两坛酒,无可奈何,万般无力的笑了笑。
“你曾说,喝酒,一定要有理由的,高兴了就庆祝,苦闷了就浇愁,累了解乏,倦了提神……你这次千里迢迢而来与我喝酒,是为了什么?”
我闻着酒香,缓缓道:“为你的‘人生路漫漫,望多多珍重’。”
“呵呵,你是不是以为字中有绝别之意,所以赶来确定?”他笑得眯起了眼,很迷人。
“难道不是么?”我盯着他的笑脸。
“当然不是,我醉了糊乱写的。”拿起酒杯,浅酌杯中物。
“我不信。”他做事不像我,从不随随便便。
“……好吧,就算有。但是……”低叹一声,放下酒杯,抬眼看我,深深的,幽幽的,“见到你,全都没了……”
起身,绕过桌子,拉起椅中人,情不自禁地朝那因酒而湿润红艳的双唇吻了下去,探入口中,品尝其浓浓的酒香……
…………我是不是不该来呢…………
“——阿烨,这是你父亲在信中托我带回去的狐皮,正好你来了,就先带回去吧。”司马昱拉开厚帘走了进来。
“怎么了?”他也觉察到房内暧昧不清的气氛。
“没什么。”不经意地擦了下嘴,“在喝酒呢,烨说明日就走。”
“也好,这里毕竟是打仗的地方,不安全。”
“伯父,你们什么时候能打完?”我问。
“有些棘手,虽然赢了几次小仗,可是总觉得他们在刺探我军实力,好似逗弄我们一般。何况他们兵强马壮,有长期作战的打算,归期不定。”说得颇为忧心忡忡。
“一定要平安归来啊。”我也开始忧心。
“呵呵,放心吧!伯父久经沙场,什么阵势没见过?一定大捷而归!”把狐皮交与我又道,“你们也别谈太晚了,早点休息吧。”
我点点头,看他出去后,朝身旁之人邪笑道:“我们早点歇息罢。”
“这是军营,你别乱来!”脸上的红晕不知是被酒薰的,还是因我的话。
“你说什么呢,奔波劳累,我只是单纯的想睡觉而已。”轻刮他光洁的脸颊,调笑道:“你这色色的脑袋中在想什么?嗯?”倾身又偷了个香吻。
“混蛋!给我睡觉去!”脑羞成怒地一把把我推在床榻之上。
“哈哈哈!”我大笑地揽过他的腰,和他一起倒在榻上。
我们如同小时候一般,只是同榻相拥而眠,在进入梦乡的前一刻我忽然醒悟,也许我贪恋肉体的温度就是自小由他而来…………
回家,把狐皮交给父亲,他微有诧异但却什么都没说。
此后,昭文王还是一如往常般不时地来与我“把酒言欢,秉烛夜谈”。边境战况仍不温不火的僵持着,归期不定。
直到一天夜里,皓月当空。
我躺在一具温暖的怀抱中想着那个远在边境之人。
“在想什么?”柔柔的气息轻吐在我耳边。
“国家社稷……”
低沉的轻笑仿从胸膛发出。“你也会关心国家社稷?”
“我是个好臣民。”
“呵呵,我看你是关心那个司马曜吧。”柔和的语调一如往常。
“有什么不对么?”
“没什么不对,你们情同手足,理应关心。只怕,还有别样情愫罢。”
“你从何得知?”我转身面对他,没有吃惊,有的只是好奇。
“那日晚宴,他的眼睛始终只追随一人,虽作掩饰,但只要是有心人,不难看出。”
原来……真的看得出来啊……但是能往那方面想的,心也不纯……
“你还看出什么?”带着一丝趣味地挑眉。
“我还看出……他的眼中有丝苦闷,显然,你从未对他表情让他不安了罢。”
这个人很历害哪,不愧是昭文王,果然不是泛泛之辈。“还有呢?”我继续问。
“还有就是……为了我自己,我不能说。我很自私……”那双细长漂亮的眼睛深不见底。
我无趣地撇撇嘴,继续窝在其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睡意迷蒙间,听他缓缓道:“……三日后……他们就凯旋归朝了……”
……终于……要回来了呀……带着笑意安心地沉沉睡去……
4
这场仗打了快一年了,终于大获全胜,收复边疆。
可惜一代名将——司马昱战死杀场。
皇上下令厚葬一代功臣,举国同哀,随即赐封司马曜承其父职,另赏黄金万两……
我天天陪在他身边,怕他倒下,可他没有,背挺得笔直,脸上很平静。面对多日朝中众臣的纷纷上门祭奠,他表现得很完美,礼数周到。
然后他与说了让我足足好多天缓不过来的话——
“烨,我要去镇守边疆,以保我朝国土平安兴盛。”他一脸凝重地看着我。
我皱起眉头:“去多久?”
“不回来了。”
“你在开玩笑吗?并不好笑。”
“你知道我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我说真的。”
“那我呢?”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会问出这句话来,但我问了。
他深深地看着我,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父亲去逝时曾说,一个将士能死在战场上,是他毕生最大的荣耀。他点醒了我,我是将门之子,理应为国效立,怎能太过儿女情长?”
我点点头,喃喃道:“……原来在你心中,我只是所谓拖累你的儿女情长……”
他摇头苦笑:“烨,你不爱我,为何要留我在你身边?看我难过你很开心么?我不能忍受你可以和任何一个你看得上眼的人上床。那种事情,没有爱,我做不到!”
听他说完,我愣了愣,随后道:“有谁和你说过什么了吗?”平时他是决不会说出这种话的,“是不是昭文王?”
他撇开头,无言地垂下眼。
心下了然,低叹一声,我听到自己轻冷的声音:“既然如此,我尊重你的自由、权利和选择。”虽然我不想让你这个我最在乎的人离我远去。
他整个人一怔,然后回过头,笑得灿烂耀眼:“抱我,最后一次……”只是眼中的悲哀,凄凉得迷人。
那晚,我们就像两头发狂的野兽,互相啃咬舔噬交缠,充满了不顾一切的痛苦和狂乱,足以让人燃烧,疯狂…………
隔日,空无一人的床边搁着一张纸:人生路漫漫,望多多珍重!
……这次,是真正的绝别了么?……
再感受一下床边的余温,然后起身神色如常的去喝酒,醉地找不着回家的路……
“元三公子,牡丹敬你。”
“元三公子,海棠敬你一杯。”
“元三公子,芙蓉也敬你一杯。
“呀,公子真是好酒量哪!呵呵……”
“哈哈哈,多少我也喝得!”
“怎么样,怡香院的姑娘不错吧。”
再喝下一杯,我侧头看向旁边同样陷在女人堆中的二哥哈哈笑道:“不错!果然都有沉鱼落雁之姿哪!”说着轻佻地摸了下旁边不知是哪朵花的脸。
“三公子好坏唷,人家不依啦,再喝一杯。”
“好好,今日不醉不归!哈哈哈……”放肆的大笑声中,我一杯接着一杯……
“你们两个给我过来,咱们兄弟三个好久没聊了。”冰冷的语调,让走路东倒西歪的我和二哥一阵发寒。
“啊!头好痛呀!痛死人了!受不了了!你们慢聊,我先走一步了!哎哟哟!不行了!不行了……”二哥开始装死,摇摇晃晃地逃回里屋。
“你不讲义气!今天轮到你扛了耶!”我朝那鼠窜的背景大喊。
结果远远地飘来了句,“……这次你先支持着,下面两次我连扛……”
“阿烨,到我房里来。”足以冰冻三尺。
“哦。”我认命地歪歪斜斜地跟着前面那人,走进被我和二哥戏称为刑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