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
当然,摇光不假思索地点点头,接下来又怔怔地看著释像是笑不可抑地伏在桌上,低低的笑声从他口中流泻出来。待到他好不容易笑够了,又抬起头来,饶有兴味地问道:“若是你们帝座突然变得和蔼可亲起来,你会高兴吗?”想象著帝座那样的人露出像释这般的笑容,摇光闻言打了个寒战,马上摇摇头,又把释给逗笑了。“所以我这样善良的人,就更应该去打扰小御了。”寂寞了许久的人,会习惯於寂寞,但那也只是习惯,而不是喜欢。
什,什麽,这两者之间有任何关系吗?待得摇光回过神来,明水殿里早已杳无人影。
12
“帝座,曜族真的反叛了。”平板的语气报告著本应十万火急的内容,仿佛是早已预料得到的事情,然而议事大厅里每个人都埋首看著自己面前的资料,噤若寒蝉,不敢多发一言,只有泽樗一人念著报告的声音在空旷的厅内回荡。
“叛军……”泽樗突然有些语塞,中断的声音显得分外突兀,视线飞快地朝上座的位子瞥了一眼,即刻落入了座上之人的眼中。“怎麽了?”优美而带些清冷的声音,仿佛冬日的冰湖,虽然极尽风华却让人无法靠近。
“这……檄文用词不雅,就不必再念了吧?”俊脸现出为难的神色,泽樗小心思索著措辞。“念。”平静无波地吐出一个字,让泽樗不得不接著念下去。“叛军打著驱除妖孽的旗帜,现在已有夜族和修罗族响应其中。”曜族,夜族和修罗族均是魔界部族,而其中的曜族和修罗族更是七大部族之一。平心而论,帝座统一魔界以来,魔界不必再如以往般四分五裂,血流成河,安定的环境使得久思和平的人们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又有谁愿意回到那颠沛流离的境况呢,所以这次的叛乱,纯粹是某些人为了私利而做出来的事,只不过……
将军情念完,他把报告放在桌上,转头望向魔帝,等待著他的决定。
妖孽麽……迦罗心中冷冷一笑,没有怒火,只有无尽的讽刺,连带著脸上也勾起了微微的嘲弄。没有预想中的怒气,也让在座的其他魔界大臣均松了口气。“其他五族呢?”“他们表示完全效忠魔帝,绝无二心。”泽樗敛眉垂目答道。自三族叛乱的消息传遍魔界大陆的那天起,其他七大部族马上纷纷将奏章呈上,表示自己绝无参与其中并誓死效忠魔帝的决心。让他奇怪的是,单凭曜族和修罗族,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夜族就敢公然叛乱,这其中,会不会还隐藏著什麽不为人知的东西呢?
迦罗颔首,转向旁边的另一个人。“光曜族他们几个就敢与整个魔界为敌,另外是否还有什麽招数未曾使出来,扶晓,你负责去查清楚。”“是。”唤扶晓的中年男子应道,眸中闪过一丝与温和脸庞不太协调的精明睿智。
魔界也有日夜之分,然而它无论日与夜都是一样的轻寒薄雾,迦罗从议事厅回到枢机殿的时候,已是夜幕笼罩,万籁俱寂,尤其在魔帝寝宫周围的建筑,除了幽幽的灯火在风中摇曳,只余下一地的空寂。
迦罗走在白玉铺成的石阶上,任凭风卷起那包裹著略显纤细身子的衣袍,脸上敛去了平日惯有的令人胆寒的冷笑,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已经可以看到枢机殿了,宏伟而沈敛的气势丝毫不会比其他宫殿逊色,反而多了一层凝重感。据说这是前任魔帝最喜爱的宫殿,经过多年已有所旧损,御楼.迦罗却从没想过要去重新修饰,对於他来说,那只是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仅此而已。
远远地看见宫殿正门前的石阶上似乎坐著一个身影,他脚下未停,朝那里走去,渐渐地走近,也渐渐地看清楚那人。一袭白衣双手抱膝坐在石阶上,俊雅的容颜上有著将睡未睡的倦怠,在这样寒冷的夜里,入骨的风几乎要将那身单薄的衣裳吹散。那人低得将要埋首膝中的头似乎感觉到什麽,蓦然抬了起来,果不其然地看见向他走来的身影,脸上立时浮现出灿若朝阳的笑容。“小御,你回来啦。”
13
迦罗听而不闻,仿若未见,径自朝殿内走去。脚步忽然顿住,并非良心发现,只因为衣袖被人拽住了。“小御,我等了你好久。”释的笑容灿烂得对那冷如寒霜的杀气置若罔闻。
“如果你愿意回到地牢,本座很乐意成全。”面无表情地说完,欲甩掉那只手,却未料那得寸进尺的人反而攀上他的手臂,十足一只八爪鱼。“小御,你好无情。”字字泣血的控诉让不知情的人会以为是魔帝始乱终弃。
“你知道本座为什麽不杀你?”迦罗冷冷瞪著那双碍眼的手和那张碍眼的笑容,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知道啊。”释很有自知之明地点头。“从来没有人能通过幻音之境却那麽容易被抓住,你想监视我嘛,而且,”释顿了顿,露出更为俊美的笑容。“小御很讨厌神界人,对不对?”说罢,仿佛预见迦罗下一步会毫不留情地一掌击出去,便更加抱紧了那只手臂,贴近他的身体,对那人意料之中的瞬间僵硬偷笑了几声,真是可爱的小御。“所以你看我多乖,都自动自发地跑来给你监视了。”释笑眯眯地,大有死不放手之势。
迦罗就这样动也不动,就这样盯住释的笑容,那其中的嗜血与残忍连端立殿前的侍卫都感觉到了,释竟然可以保持著笑脸,手一点也没有放松。
两人僵持半晌,紫眸中的戾气渐渐褪去,却并非因为妥协了,迦罗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走入内殿,毫不在意手上还挂著一个大包袱。
一踏入内殿,释立即有不好的预感,然而回头一望,殿门已紧紧闭上。“既然你那麽喜欢跟著本座,今晚就在这里睡如何?”
释飞快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见纱帘布幕,铜镜雕柱,无不散发著一种诡异的冰寒之气,足可入骨,周围似乎全都被罩上一层结界。释终於感觉到不妙,对著好整以暇的迦罗干笑:“我可不可以现在回去?”小御好狠,明知神界人的体质无法承受过度的寒气,而他的内伤还没好,若在这里待上一夜,就算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了。
“不可以。”迦罗难得好心情地回应道。“那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释摆出泫然欲泣的表情,眼睛瞥向全殿之内最温暖的地方──床。“不好。”那可怜兮兮足以让整个神界的人心疼不已的神情却丝毫撼动不了魔帝分毫,只见他衣袖一抖,将挂在手上的人震开,径自朝内走去。
呜,释索性蹲在地上,哀怨地望著迦罗的背影,他就知道小御没那麽可爱,那麽轻易地让他进来,原来是想变著法子折磨他。释看著帘幕之後若隐若现,安然入睡的人影,心情愈发悲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寒气自四面八方慢慢地渗压过来,将他体内御寒的热气驱散,释忍不住咳嗽起来,身体无力地倚在柱子上,手覆上额头,不由露出一丝苦笑,糟糕,好象有点发烧了呢……不知道他这个样子,是不是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你还真是不自量力,单凭曜族还有修罗族,加上一个不堪一击的夜族,就想跟他公然叫阵?”“哼,一个孽种!也敢自称魔帝,想当初不过是人人可欺的一条狗罢了!”咬牙切齿,仿佛带著刻骨仇恨的声音回荡在阴森旷远的空间里。“今时不同往日,成王败寇,他没有一点本事能凌驾於你曜族之上?”“那又如何!我一定要将他拉下来,让他匍匐在我脚下求饶!”“真不怕闪了舌头!”哼笑中有不屑。
“你知道什麽!”声音有些恼羞成怒,“如果有了他们的帮助……”阴阴的笑声响起,没有再说下去。“他们?难道叛乱的不只你们?”“哈哈,等我当上魔帝的那一天,自然会告诉你的,哈哈哈……”
14
记忆如潮水纷涌过来,将他狠狠压住,早该忘记了的,早已遗落了的……月光下,尸骨如山,那张狰狞的面孔,那个唤他御楼的声音,那双隐含著恨意的眼睛,血如河流般蜿蜒著,几乎要凝固了的浓稠液体,散发出腥甜的味道,那魅惑的微芒吸引著魔物从四面八方赶过来,数不清的虫蛆啮咬著皮肤,继而钻入血肉,吮吸鲜美年轻的血液,再没入骨髓……独自躺在空旷幽深的山洞中,水自锺乳石上滑落,滴在冰冷的脸上……
身子蓦然一僵,意识也随之从重重梦魇中苏醒,略微紊乱的气息在寂静的大殿内起伏不定。他突然觉得身上有些重,不适的感觉让他冷冷皱眉,微侧过头,只看见一张恬然入梦的睡容,手横在他的腰上,连脸也几乎埋入他的颈肩,鼻尖无意识地轻蹭,优雅的唇角也随之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迦罗冷冷看了半晌,想甩开,而那人却抱得愈紧。他本想让侍卫进来把人拖出去,但那温暖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过来,让原本冰冷的身体也微微暖和起来,舒服至极。方才因噩梦而尽散的睡意重又漫卷过来,不觉便渐渐合上了眼,第一次觉得那个人还有点利用价值。意识逐渐远离,然而却再也没有任何梦境。
魔界大陆的西南界,魔界七大部族之一的洳族,素来以温和顺从而闻名,算是魔界众部族中的异类。当年御楼.迦罗,也就是现在的魔帝率兵统一征战时,洳族是几大部族中最早归顺的,并非趋炎附势,只是因为他们生性温顺爱好和平,不愿看著生灵涂炭。魔界统一之後,他们也一直生活在这里,并以现状为满足。
深夜。
众人入梦已深,睡得很沈。所以,当那些诡异的黑影出现并在地上缓缓蔓延,一直到笼罩了整个村庄时,人们犹自未觉。
除了人界之外,其他界的人的寿命一般都长达几百岁。老撒桑一向很浅眠,今天他刚过完自己的二百五十岁生日,一想到白天人们为他庆生的热闹情景,就翻来覆去地睡不著。索性披上外衣下了床,想出去走一走,方一推开门,他就惊住了。未待反应过来,头颅早已不翼而飞,鲜血从断掉的脖子切面喷了出来,身体直直向前扑倒,那颗一直滚动到了床底的头颅,脸上惊悸恐惧到了极点,扭曲狰狞,极为可怖,然而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在临死的前一刻,他到底看见了什麽。
一个宁静祥和的村庄,顷刻之间陷入死寂,成为一个永远不会有白天到来的坟墓。而这种死亡的阴影,从某个村庄开始,一直延伸至整个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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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罗是在殿外侍女的轻唤声中醒转的。
一直以来都是魔帝自己先起身,然後再传唤她们进去侍侯洗漱。今天反常地没有声音,侍女也只能守在殿外不敢擅闯,眼见左大臣泽樗大人因为有要事禀告已在外面徘徊许久,侍女这才不得不出声。
迦罗醒来,首先是盯著那个依然紧抱著他恬然安睡的人冷瞪了半晌,思索自己为什麽昨夜没有把他踢下去还任由他大摇大摆地占据了自己的床。既然自己已经醒了,那麽也没理由让他继续安逸下去。“起来。”
释雷打不动,恍若未闻。“起来。”依然没有反应,他不由拧起眉,想抓起那人亲自扔下床去,手一触及那人的肩头,立即感觉到从衣料下面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