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那么专心?”业务部经理在她门上敲了雨下。
“经理!”她抬头,有些惊讶。
“我刚巧经过,顺便打个招呼。”他愉快笑一下。
虽然只是个不大不小的经理,但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业务部经理是集团老板的二公子,跟一般小经理不一样。
张小蕙也微微一笑,玩笑说:“刚巧偷懒发个呆,就被经理给抓到。”
经理大概四十初岁,身形保持得很好,说不上英俊,但有型,有因为各种内外在附加价值带出的魅力。离婚了,但没有小孩,榜上有名的黄金单身汉,偶尔在财经杂志上可以看到他的身影。
所以,条件当然是好的了。钱、权、声势、地位、教育、见识等各方面比起林见深中等家庭的出身,不知好多少。
“在忙?没打扰你吧?”看起来,似有跟她小聊一番的打算。
“如果经理下认为我在偷懒,就不忙。”张小蕙抿嘴笑一下,没有她寻常“白领主管”的“正经、“僵硬”。
她知道自己的魅力,适时会运用,不管什么身分地位,女人随时随地都有权利展现自己的娇柔妩媚。
“哈哈!”经理愉快笑出来。“张副理,没想到你这么幽默。”
难不成他一直以为,她跟都会中那些一般有点小成就,但一年到头装扮得保守老气,终年穿的都是那一款套装的女性白领一样?他也把她想成跟公司其他那些能力有余、风情不足的女主管一样?
“希望我没妨碍到你。我看你刚刚在讲电话,男朋友?”有点超出界限了。但他态度随意,随口提及似。
“只是个朋友。”张小蕙轻描淡写否认。
那心态很微妙,有点报复、有点不甘,还有点机会开放。
林见深把她想得太理所当然了,就没想过,追求爱慕她的人不会少,她选择了他,他却不知珍惜。
“那就不算工作中偷懒摸鱼了。”经理又笑起来。
张小蕙微微扬了扬细致的眉,她不知道这个二世小老板会这么幽默,原以为他免不了也是另一个有钱的花花公子罢了。
有幽默感的男人容易令人产生好感,她对他的印象加了几分。
“怎么?你在帮我评分是不是?”不只幽默,而且聪明、反应快,从她表情反应就猜出她心里的想法。
张小蕙轻轻一笑,也不否认。
“怎么样?是正分还是负分?及格吗?”
虽然超出了公事的界限,牵扯到私人了,但他态度大方、言谈幽默风趣,不会让对方觉得尴尬,更不会令人反感。
“当然是满分——噢,不,得扣十分。”张小蕙识趣地说好听的,可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却又一顿,娇声来个转折。
“哦?”他眉一扬,两眼精光湛湛看着她,等着。
张小蕙唇齿微启,轻微一笑,却笑得十分妩媚。
“太完美了,反而不真实,产生距离感,有一点缺憾比较有张力。”婉转地解释讨好。
经理又笑,从开始就没停止过笑:心情相当好。
“你这个逻辑有点问题,”他说:“明明有十分,为什么故意要减成九分?明明你有能力胜任,为什么要自谦,说自己能力不足?这是个竞争的社会,太保留了,别人不会知道你的优点长处。”说到最后,望着她,目光闪闪,竞有些言外之意。
张小蕙抿嘴又是一个轻笑,说:“经理口才好,我说不过你。”
“是“说不过”,不是“同意”我的意见?”他故意挑她话里骨头。
惹张小蕙娇声笑出来,眼波一转,媚态横生。
“这表示你同意我的话了?”他笑盯着她,眼里有点火簇。
她倾倾头,想了一下,神态娇丽引人。她也知道他在看她、打量她,眼波又一个流转,泛起波光,点了点头。
他满意笑起来。“都中午了,不介意的话,大家一起吃个便餐吧。”
所谓大家,就他跟她。
张小蕙没点破,很大方,带点俏皮说:“我当然不介意——”故意顿了一下。“让经理破费!”
经理又愉快笑起来,真是从开始笑脸就没停过。这样懂情趣的女人令人开心,一番小谈,他对张小蕙印象大好,觉得她不只漂亮、有头脑,又幽默,更懂得如何与人相处、令人开心,很难不让人喜欢。
张小蕙也觉得讶异,没想到二世老板如此风趣有意思,相处起来非常愉快。
“请稍等一下,我收拾一下东西。”她比个手势,又是娇美一笑。
漂亮的女人,真是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风景。经理耐心地等,一边欣赏那美妙的风景。
胃不再惹毛病之后,换成失眠又开始来纠缠。
大概是心思太多、太喜悦,物极必反,范江夏又开始睡不着,她挣扎了半夜,终於拨了电话。
“深葛格……”这些天叫习惯了,竞一点也不觉肉麻。
“火星人,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林见深一接起电话就叹气,不过幸好他还没有睡。
“知道。”她乖乖认罪。
“知道你还来吵我?”
“我睡不着。”
“睡不着就数羊。”他不假思索。
“数羊也没用。”她委屈小声说:“数到一千只,第一千零一只就跑出羊栏找不到。然后,我就开始数羊身上的跳蚤,我不敢数羊毛,怕数到天亮。”
他忍不住笑起来。“火星人,你是故意要寻我开心是不是?”
“我是很正经的。”
“小鬼!”他笑骂一声。“睡不着就来烦我,所以我说你比小孩还难缠。”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知道还来讨骂?”他挑起眉。
她停一下,才轻声说:“听听你的声音也好。”
他片刻无语:心软了,情柔了。
“火星人,”声音有点沙哑。“听话,乖乖去睡。先暍杯热牛奶,做一点伸展运动,不要胡思乱想。如果这样还睡不着的话,打电话给我。”
“嗯。”
但一整晚,她都没有再打过电话,林见深反而睁眼到天亮,担心她,又怕她睡了吵醒她。
他从抽屉拿出了一个有点旧的小绒布盒子,在手上把玩了一会,然后他打开盒子看了看,嘴角浮起笑。想了想,拿出里头的东西戴在手上。
隔天一早,他就打电话,居然没人接!他不放心,赶去她公寓,她不在,看样子一大早就出去。他乾脆坐在楼梯口等,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林先生?”旺婶上楼看到他,连忙笑说:“这么早就来了!你来找二十八的?”
林见深看了旺婶一眼,嗯一声,笑也没笑。
”二十八不在吗?”
林见深又嗯一声,目光如电发精光,看得人发毛。
“你找二十八有什么事?要不要我开门让你进去?你跟二十八那么好,她不会介意才对。”
“不必了,谢谢。”眸光锐利得会刺人。
“这样啊,那——呃,我先下去了。”旺婶臂上汗毛竖起,不再多说多问,聪明地下自讨没趣,自去忙了。
过了一会,楼梯上高跟鞋的声响咱嗒咱嗒的,有人从楼上下来。他没回头,没兴趣看是谁。
“找二十八的?”高跟鞋却停在他身边,甜腻的女声响起,兴味盎然的。
他抬起头,四楼桃花水盈盈的一双桃花眼,对他眨呀眨的。
“嗯。”
“我住在四楼,他们都叫我桃花。”桃花媚眼一勾,要销人魂。“你是二十八的朋友?我以前怎么没有看过你?”
二十八看起来没什么脑袋,居然有这种优等生型的男人,真叫人意外吃惊!
“喔。”林见深扫她一眼,爱理不理的,没有介绍自己的意思。
桃花蛾眉微微一挑,大眼又眨了眨,注意到了他手上戴的戒指,眼一眯,更觉得有趣起来。
“二十八不在吗?”男的一大早就赶来,手上还戴了亮晃晃的戒指;女的在躲什么似,好像一大早就不在……唔,这代表什么意思?二一十八好像不知道你会来。嗯,要不要请旺伯开门让你进去,在屋里面等不是比较好?”
这女人真是罗嗦!林见深又扫四楼桃花一眼,更加爱理不理。
桃花自讨没趣,碰了个钉子,一头灰。
这种优等生型的男人就是这样,把天上、地下所有的人都不放在眼里,凡是他们瞧不上眼的,望都不望一眼!
她噘一噘嘴,又笑说:“我好像打扰到你了,不好意思,那我先定了。”扭着翘臀定下楼去。
林见深又等了一会,范江夏一直没有回来,他看看时间,继续坐在那里,难得地一副好耐心。
他就那样坐着等着她回来,总有等到她的时候。
“你说有事要跟我说,是什么事?”约了七点,张小蕙姗姗来迟,快七点半才到,没有道歉的意思。
她心里不满。每次林见深在电话中都匆匆忙忙,老是在敷衍。她知道他忙,可他就没想过,她也忙,他为什么就下能迁就她?
“关於我们的事。”林见深也下打算迂回。
他没有脚踏两条船的意思。
当年他出国时,范江夏还小,他当然不可能对她有什么山盟海誓,更不可能没道理的守着,与其他女人来往是很正常的事。
但当他发现自己那种嫉护的情绪后,他清楚该做个了断。
“你是什么意思?”张小蕙沉下脸。
“我喜欢江夏。”林见深直截了当。
太直接了,让张小蕙接收不顺,呆了一下,说:“什么?”
“我喜欢江夏。”他重复一次。
江夏?对了,那个范江夏!
片刻后,张小蕙总算反应过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怎么样?”她脸色一白。
“我想跟江夏在一起。”林见深直视着她,脸上有着歉意。“对不起,小蕙,我很抱歉。”
跟范江夏在一起?那就是要跟她分手?!
他怎么可以这样做?怎么可以这样对她?说一声抱歉就可以了?就勾消一切了?!
她又气又怒,又不甘心、又不相信,喃喃摇头。“你别跟我开玩笑了,见深。”
“我没有。我很抱歉,小蕙。”
抱歉?他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有如晴天霹雳,深深被背叛、被伤害。
“你怎么可以!”她不仅难过伤心,自尊更受伤害,怒气横冲,吼了起来。
“对不起。”林见深只是道歉。
他无法多做解释。就是喜欢上了,他无法做任何解释。
“你太过分了!林见深!”她用尽力气,毫不留情地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
林见深没动,平静望着她,任她发泄,一直没有任何动作。
在国外多年,对於感情的分合,他并没有那种在儒教教诲下所产生的对爱情的极高道德。爱情这回事,淡了,就很难勉强。但他觉得,爱情这回事,还是有它的道德性。
对张小蕙来说,他的离开,无异是背叛、负心、见异思迁,她觉得受伤害,也是必然的。
理亏的毕竟是他,张小蕙有发泄怒气的权利。
“你太可恨了!”她恨恨地又甩了他一巴掌。
林见深又忍下来。
“你以为我会哭着求你是不是?”她握紧双拳,全身发抖。“我没有那么下贱,也不希罕你这种自私无耻的男人!”维持着自尊,简直口不择言。。
林见深默默不语,尽由她发泄。
“告诉你,你这种人,我不要了!她能捡的,也只是我不要的东西!”她歇斯底里吼着。抬高下巴,愤怒地甩头走开。
张小蕙生气愤怒,觉得被背叛、被伤害,这种感觉都是难免的,而且真实地扎痛着她。但她头拾得高高的,不让自己显得凄惨。
她不是输了,有条件更好的男人追求她,她不希罕林见深。
只是,难免还是觉得被侮辱、被践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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