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九尾狐吧,叫什麽名字?”
奉桃理也不理,径自作法,分开河水。
河神不动声色,只暗地和他较量,水幕平了又起,起了又平。
奉桃七日没有休息早就疲累不堪,十分不想和这无赖多起争执,怒道:“你待如何?!”
“我要你做我的人,小妖狐!”
奉桃听说过此神的劣迹,平素贪恋美色,要沿河百姓每年供奉美丽少女,害得多少人家离散。
那些女子被糟蹋後,极少有好境遇,不是被众人鄙视遗弃,就是被买做奴婢娼妓。祸害人类也就罢了,道行低微的仙子妖精也深受其害。
被这样纠缠,对奉桃简直就是侮辱,他如何不怒,立刻破口大骂(别怀疑,活了那麽多岁,骂人的本事是很强的)言语间一个来回,立刻斗了起来。
奉桃疲累,而青佾却“怜香惜玉“没有认真,给了奉桃机会,奉桃狠狠刺了一剑将河神钉在高峡峭壁上,就飞身而去。自然,他也受了不小的损伤,回到山间隐匿不出。
有时候奉桃也会无聊。
他看看身边静默著不肯说上一句,看上一眼的家夥,心里就焦躁起来了。他还是伸手去搂他,把他的挣扎看作是可爱的,把他的顺从看作更可爱的。
莲心只是小心的打量妖怪,他说:“至少在南岸,可以看见旧日的风景,我想去看看。”
说到後来,妖怪也察觉到莲心的殷切。
不过那可以理解,这少年多少时候没回故乡了?
有什麽可猜疑的呢?
奉桃已经不想去猜疑这人的想法了,既然他注定无法逃脱,那麽他究竟恨他还是不恨,想逃还是不想逃,也就不那麽重要了。
那人的心,反正他一直就没有得到手──但是也没离他左右。
妖怪就是这麽任性的想著。
'舍利'
时节正是初夏,日头炎炎。两人在街市上赶路。
奉桃一袭白色纱笼,里面是殷红的薄衫,丝绦系腰,衣襟松散,衣服是不是本朝款式,凉爽有余,稳重不足。
那美丽的人多年也没有变化,还是那二十出头的摸样。
从前莲心看来是年少些,现在看来反而年长了些。两人站著也是一般的高矮。
这大街上人来人往,没有不看他们的。倒非因为两人的情态如何不堪,却是因为惊见美色的诧异。
原来纤细清秀的面孔长在妖怪身上就变了味。眼角眉梢混不著意的勾引,一个随意姿态就媚入骨髓,一个轻巧眼色就倾倒众生,举手投足从容矫捷,只让一街的女子双颊绯红,男人们眼直。
可是这妖孽却偏偏要做更惊世骇俗的事。
他打著伞,修长略纤细的手臂举著那柄伞不胜其力似的,
妖怪甩著手:“哦,可有些累了。”
一旁的莲心知道他是故意的,就算他举著块一样大小的磐石走动都毫不费力。可是他看看这家夥伸过来的手,只能无语的接过伞来。
莲心一身青袍,为掩盖妖怪的妄为只得穿厚些。一身细汗下,微褐的皮肤闪著光,手臂举处,露出浅淡情事痕迹。
妖怪忍不住轻轻凑过身子,微微偏过精致的耳朵,若有意似无心的摩挲莲心支伞的手,莲心手一滑,伞就掉到了地上。
“你可要拿稳了!”
妖怪拾起伞来,放回青年的手中。两人四手交握,路人便看见另一番迤俪风光。
那神色忧郁的青年瞬间红了脸──俊挺的模样何等的可人!
这麽一个青袍的健硕青年,眉宇俊挺,这麽一个白衣的修颀佳人,风华绝代。一路行去,就如神仙眷侣,称羡者频频。可是,奉桃这纯粹的男子样貌,也惹来不少鄙琐目光,照妖怪的心性,自然不去理会。
他们住到了本城最大的客栈。,自齐楚阁望去,枝叶苍翠间掩映著座座楼阁,隐约可以看到寺庙的飞檐。自佛教传入中土,已及鼎盛,繁华之地就一定寺庙林立。
莲心故地重来,心里又是一阵苦涩。
这地方是大河下游南岸重镇,客商云集,繁华富庶。枷叶寺僧众南来,有时便在西山奉诏寺挂单。
最出名的还有西山风景。,奉诏寺座落其间,逢节应,游人如织。那里春有桃花夏有池荷。莲心匆匆来往数次,都不及游山玩水,反到是如今,听了奉桃摆布,竟然是专门来看风景的!
“说起来,咱们不该招摇是不是?”妖怪饮著佳酿,慢慢开口。
“这里僧寺甚多,你──你还是──。”
“我来这里之前,可也没想到有这麽多的寺院────想来认识你的人不少罢,红莲行者。”奉桃只是轻轻笑著,“可惜他们是认不出你的,你已经不是个小和尚了!”
若是多年前,少年一定怒目而视,现在却只是平静的坐在桌子的一边,一口饮尽杯中酒。
他来这里干什麽,他很清楚。
炎炎的午後,齐楚阁厚厚悬著竹廉,撒金似的阳光丝丝投在妖怪的脸上,暗淡看不清神色。,莲心觉得很炎热,即使席间放著昂贵的冰块。
他慢慢靠近妖怪,百无聊赖的伸手抚弄他柔滑的发丝,发丝从指间划过,凉丝丝的。妖狐在这个时候靠过身子来,他的袍子有桃花香气,也是凉丝丝的。可是他不是蛇,是狐,九尾的妖狐。
熟悉的手指悄悄梭巡著,来到他熟悉的地方,伸入衣襟里。这幽闭的包厢中没人打扰。那手继续活动著,暗地里挑起青年急促的呼吸
────这炎热的天气。
他们已经很了解彼此的身体了,很自然的纠缠在一起,切合著身上每一个线条。当莲心习惯的翻过身子时,奉桃抱紧他:“不,不要这样──”
他一直喜欢从背後进入他,可以看见他背上冶的红莲。
──可是现在他耍赖似的攀住他的手脚,贴得那麽紧,让两人都热得沁出汗水来!汗水濡湿单薄的凌乱的衣料,粘在肌肤上,被纠缠的动作揉得越发皱了。而香气愈发的浓烈,不知是谁身上的更多。
汗水无声的流淌著,潮湿的布料让人难耐,妖怪撕开他们的束缚,轻舔著莲心锁骨上的细小水珠,然後把咸味带进交缠的唇舌间
──鸣虫嘶哑的叫著。
他们像是要摆脱这样的躁热而猛烈的动作著,火烫的身子故意的契合紧贴,即使汗水已经湿透了身子滴落到凉席上,他们还是执拗的不曾分开。皮肤和皮肤间隔著水渍,互相滑动著,带来异常的淫靡消魂。太过强烈的刺激让莲心低哑的呻吟,似苦闷似欢愉,一声叠一声,只教妖孽都迷失了心性,无力回天。
“莲心──莲心───!”
妖怪甩动漆黑长发,在他身体中驰骋著欲望,青年在痛苦欢愉中看著他,眼神迷惘,如此清润。
“奉桃──”他低低的说,然後闭上眼──快了,就快要──只要他给了我──
直到那妖怪餍足的释放他和他自己──
汗水还静静流淌著,只听见青年沙哑的声音从妖怪的怀里渗出来:“我们──就在这里──住上一阵罢──。”
“好啊,只要你想。”
妖怪趴在他的胸口,餍足而疲累,他低低,邪邪的笑著。
'忘川'
好的,好的──
只要你想──
只要
风林猛的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坐在空无一人的课桌前。
他站起身子,发现身上已经被汗水浸透。
刚才────
他闭起眼睛,却想不起刚才飘渺的梦境。
依稀,是荡人心魄的情事
风林顿时尴尬了起来,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些变化。
──似乎很久没有做梦了。
在十二三岁时,人家在做从家里楼梯上摔下的梦,据说是在长身体。他却做著无休止的诉说前尘的梦境。他那时候还小,每每被这样的梦惊吓。可是渐渐的,就像是听什麽人讲故事一样,他心里开始有了变化。有时候快乐,有时候悲伤,似乎悲伤的时候更多一些。
父母把他送去最好的心理诊所治疗,却把心理医生弄得差点精神崩溃,他的“病”还是没能治好。
直到有一天,故事突然就这麽结束了──他就从梦里醒了过来。他变做一个正常的小孩子,成绩优异,性格乖顺,从此不再胡言乱语,也不再被怪异的梦所惊吓。但是他却已经知道他要什麽!他也知道自己的轮回是为了谁。
──为了,他。
风林看著自己的双手,手还蜷著,刚才似乎想抓住什麽。
那是冰凉的,若泉水,又像是丝绦,他无法忘记的触感,其实他也并不是真的想触摸,只是因为有人笑得很好看,所以很想抓住什麽,也许是那邪笑,那眉眼中的媚。
可是没有抓住之前,他醒了
──如同从水中捕捉月的倒影。
双手不能掬,心头不能释!
除了遗憾惆怅,什麽也没剩下!
“奉桃──”他低声念著这陌生的,也熟悉的名字。
然後他看看黑板,教室前方的那块黑板,在右下角写著值日生的名字
:风林和林绛袖。
是的,“绛袖”。
这个女人气的名字从小到大一定带给这小子很大困扰吧。
这少年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想不起来了,和他从小背负的记忆相比,那怪异姓名的困扰真是微不足道!
也许这是冥冥中上苍的怜惜──怜惜他曾经刻骨的伤痛!
“我该拿你怎麽办呢?”风林苦笑著,他的双手还空落落的,想要的东西还 没抓在手里。以前他曾百般的疑惑,彷徨无措,而现在他不会犹豫了。
“绛袖──你可真是把什麽都忘了!”他叹息著,收回他的手,背起书包。
放学时间都过了三小时了,那个该做值日生的家夥为了躲他,居然舍弃了评比分数!(怒了)
──明天不用自己去找他算帐,班长大人就会先关门放狗。
──以为这样就能逃掉吗?现在的你可真是太天真了。
这麽想著,风林离开了教室。
林绛袖一人在休闲广场上徘徊。
他不想回家,因为那间屋子总是空荡荡的。
老爸跑了之後,老妈努力工作来解除痛苦,为了那个破高尔夫俱乐部,她几乎都不回来。绛袖有时去祖父那里住,却受不了老人的唠叨。回家则一个人,又受不了寂寞(他更受不了方便面)。
这一次他也像往常一样,在灯火阑珊的街道上寻觅食物。
然後他看见了他有时候会去的小店,中西日合壁,东西很好吃,店也很精致。
他步履疲乏的跨进店来。店里人很少,店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平时总戴著不合时宜的黑框眼镜。但是林绛袖知道,那下面有一张端正英俊的书生脸,著实是小女生杀手。
以前绛袖问他为何伪装。他说是为了店里不要太吵闹,一脸心有余悸。
绛袖蹭到柜台前,把书包丢在地上。立刻开始对老板抱怨。
“我快死了──我死定了!”他恶声道。
老板只是看他一眼,先给他一杯麦茶,然後问:“是不是又失恋了?恭喜你破五人大关。”
“你还有心情给我开玩笑──我这次的麻烦比失恋大呀!”绛袖苦苦笑了一声,“我被人告白!”
老板和蔼的看著他:“恭喜。也破了五人大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