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和尚的心中很清楚──那妖孽时日无多。
这时候老僧道:“在蛟龙身上残留一些东西,你要看看。”
当莲心看见那件残留的血衣,自然认出它的主人,这款式太特别,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想来长老们也一样。他们为何将自己叫出来,也就可以理解了。
那妖怪,果然是个厉害的家夥。
莲心微微露出嘲弄地神情。还能是谁?──也只有和龙一战,才能让那妖怪衰弱至此。
你是不会甘心受缚的,就像我一样!
代价很大吧?奉桃。
“如今暴雨成灾,越是灾厄频发,世间邪魔鬼怪越是横行,已经十年,没有再找到你这样的孩子──寺中这些老朽,力所未逮,这次的大灾厄,枷叶实在无人──你面壁三载,看来是真心悔罪。莲心,放你出来,只为要你再做红莲行者,担起救助百姓的职责──怎样?──你的业火?”老人有些哀戚地看看他。
“恢复了。”忍耐著痛楚,青年只轻声说了句,他现在穿回了灰色僧衣,背上包裹的绷带湿透,血迹斑斑渗到外衣。
他之後再找不到红莲,只有他。
怎麽,还要当个红莲行者麽?
要救苦难,平灾厄麽?
难道不是天在戏耍他?
方丈又叹一声,颇有些踌躇地说道:“这妖怪不知道现在何处,既然能杀伤龙族,也委实可怕!当初你既逃脱,他可会寻来?”
那时候,莲心没有说出他逃脱的原委,只是含糊领罪,寺院中人鄙夷他,也不屑询问,就下了刑责;就算当时逼问,莲心也绝不会把那段卑劣说出来。
如今,妖孽重现踪迹,寺中人想来是有点害怕了──怕那个杀死龙的妖孽。
想想有点可笑,寺院惧怕一个妖孽。
莲心真的微微笑了,拿起他久未见到的锡杖,轻轻抚摩。
“他寻不到我──我即刻就出寺,去行我的职责,可好?”青年的声音听来淡漠,就像个看透世情的老者,方丈也不能多言,讷讷道:“那也由你了,红莲行者。”'喵喵'
45
'情何物'三
对林绛袖来说,最讨厌的天气就是下大雨。
记得老妈说过,他出生那天,也是大雨。
妈在医院里痛得死去活来,老爸同一时间在外面和女人乱搞;爷爷打电话去小别墅骂他,那没良心的死老爸居然来个不闻不问,仿佛孩子不是他的。
妈妈一面痛哭,一面生下他,几乎死过去。外婆气疯了,冲动地要把刚生下的小外孙送人,说不养这麽没良心的种!後来她心脏病发才闹停下,可惜病根是做下了,现在还时时绞痛,特别是说起她的女婿。──那是父母还年轻时候的事情。
老爸却是在三年前才“刚刚”和女人跑掉了!──到这里,绛袖不能不佩服自己的老妈超级强的忍耐力。
原本也算个女强人的老妈,那个倔强的老妈,被男人声泪俱下地讨饶,甚至下跪忏悔後,还是会昏了头,继续过这种日子!
小时候庆幸过老妈的这个决定,让他总算有个爸──那男人也时常给他买玩具,陪他去公园,参加家长会。可是从十二三岁开始,林绛袖看到了父亲外面的女人,明白事情後,就再也无法忍受了。
家里时常争吵,原来是父母,现在是父子,简直不得安静。
最後劝老妈离婚的是他这个儿子。老妈却对人家哭诉── 他们这代人是不知道的!不知道辛苦,说要离就离,实在是没有感情的!你看他爸对他,也算────
她是怪他凉薄,那没什麽关系。
──妈怪儿子,以後还不是要相依为命?!──独这个肚子里的出来的人,不会害她,骗她。
爷爷却是死活不肯两人离婚的,说进棺材也认这一个媳妇,其他野女人要进门,他要打出去!准定照顾自己孙子,和媳妇一起住,满心想要夫妻破镜重圆──这是老人家的天真。
那个男人,因为婚姻後财产的关系,僵著不肯签字,两边胶著著,直到如今。若不是对女人的狠心,他也算是个成功人物,一样的大老板。──多麽精明!老妈也不能不承认,儿子的脑袋是随老子的。
家家里都有这些烦心的事,这抓挠不著的疼痛,这些世俗的折磨,也让林绛袖觉得不堪忍受!
──可是人很奇怪,忍著忍著就习惯了,对家里,对外面。
他怀疑自己的生性就是轻薄的,像他的爸。
他总是无法抗拒女孩子在他面前娇顺的样子,对他亲热些,他就无法拒绝。
第四任女友是个才女,好容易向他告白,羞得快死了,被班级里乱传,举年级皆知,让林绛袖不答应也要答应。
──那女子,老实说以前没看在眼里面。
不过真交往了,眼镜後面的细眼睛并不难看。每当自己信口报出期末总分的时候,也可以看到才女脸上的两朵红云,颇可爱。
──也接过吻。没想到对方做了大量研究工作,亲完之後嫣然一笑,说:“绛袖,下次,你试试热情点的吧。”问她什麽叫‘热情点的’,被捶了好几下,都咳嗽了,还说他坏。
第三任是个学姐,校花级人物,她自知道不能低了身份,要找就找林绛袖这样品貌尚可(校草级美少年,有奖学金,无任何前科,),学习还行(除体育全部优秀,),家世及格(家里开公司)的男友才算般配。
学姐是玩惯的人,她倒曾“热情地”亲林绛袖,可惜林绛袖只知道那叫“法式的接吻”,不觉得这样动用舌头就算是热情了,没拿来给下一任参考。哪怕那美人约他周末到她家“复习功课”他也照样让她坐在自己膝盖上认真讲解双曲线原理和第二次鸦片战争签定的辱国条约。
之後──之後似乎就分手了,那女孩子大概不喜欢他的膝盖,老是动来动去的,真难为她。
他自己始终也不明白,他哪里得罪人,气得她羞愤欲绝?
一面想一面看外面的雨,是秋天,却来了台风。
现在的天气都不正常,没有按照自然道理来运转;生生死死,循环往复,何时该来,何时该去,原来是有定数的──可惜。
有这样的家庭,原来恋爱的心态就不正常吧?母亲的优柔寡断占了皮肉,父亲的凉薄在骨子里。
早先要是不交那些女孩子,对情啊爱的,还有一点期待;磨折到现在,则有点玩世不恭起来。偏偏还是这好皮相,年纪越长,越容易到处招惹。
若有心交第五个,恐怕是要被女大学生当街刺杀了才罢休呢。
关於实际出现的另一段奇遇,林绛袖刻意地全部忽略,没多想。
林绛袖打开冰箱,顿时心情比天气更加暗淡────
“老爹(南方人爷爷的意思),我的布丁呢?”
“昨天给楼下张家小姑娘吃掉了,不是你请吃的吗?”爷爷从半导体前抬头。明明家里有全套德国音响带家庭影院,老人家还是爱用收音机,说摆弄方便。不过今天接收是不太好的,因此他也有点不耐烦。
“啊,讨厌!──没的吃了────”某人身子摇晃著拿皮夹子,准备去补充食物储备,爷爷这时候还忙著调电台,没搭理他。
伸头看看窗外面这狂风凄雨的──不可能让老人家跑出去,太没良心了。可自己也素来讨厌淋湿,非常非常讨厌!
林绛袖改变主意,往床上一躺。
“哦,对了,你答应人家今天教她数学功课哦?”爷爷突然想起什麽,说。
“啊?”
“楼下张家小姑娘,人家明年高三了。”
──我今年就高三了好不好?──麻烦!
这麽想著,突然有出去避风头的想法。
楼下那丫头虽然长相不难看,可是脑子笨,说几遍她也听不懂,教了也白教,不如不教!
爷爷终於找到最佳接收位置,正举著半导体不放,突然看孙子一脸畏缩地开门准备出去。
“去哪里?──这麽个天气?”
“和楼下的说,今天有事不教了!我到店里作功课。”──顺便吃布丁,还要杯热红茶,期待啊。
林绛袖捞了把巨大的伞,穿上他那件最防水的大衣,背上还有书包。
爷爷并没有阻止的意思,毕竟孙子这麽大了。
也知道哪里可以找到他,就那家开在转角的小饭馆,都是听孙子在叨咕的:店里的布丁好吃,茶也不错,虽然也卖小日本的吃食。老板是个正经爱国的知识分子。
点点头表示领会,孙子嘟囔著带上了门,爷爷继续听他的评弹。
可是,他万没想到会出那样的事。
万万,他是不该让他去的。'dj'
46
坐在车后坐上,林绛袖浑身都凉透了。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水从车窗上一路流淌,像是溪流。
这么一对比,车里是温暖而且干燥的,可是林绛袖还是觉得彻骨地冷。
那个人开着车,什么也不说。
车速很快,如果想要上演好来坞惊险片,林绛袖比较怕死,他不敢往下跳。所以,他就这么坐在后座,瞪着前面那人。
他上了这车,就知道事情非常不妙。
可是凭那双很稳定的驾驶的手,林绛袖觉得他是没胜算的,对方比他还冷静——现在,他给气得指尖颤抖不停。
林绛袖低估了风林的执着。
他是怎么知道这家小店的呢?有点让人诧异!
转念一想,似乎有把店里的纸巾带去学校,上面电话地址一应俱全。
这个人真是思维缜密,办事利落啊!——立刻找过来,还用守株待兔这种古老的方法。
林绛袖进店的时候,老板刚好不在。绛袖没人闲聊,便打包食物然后回家。
出了店门,雨下得灰蒙蒙的。街上寂寥得很,街景模糊成片,什么都看不分明。车子匆匆而过,只见恍惚的萤火般的车灯。这样的大雨天,连方向都无法分辨。
突然,一辆车斜刺里冲过来,把水溅上人行道。
林绛袖刚要抱怨,见司机迅速的下了车,走到他面前,沉声道:“——上车!”
“你谁啊?!”
——他不记得有欠人钱没还,怎么这一位口气像债主似的?
钢钳一样的手拖了他就往车里塞,林绛袖一时反应不过来,失去了反抗的机会,就这么被推进了后座。伞落在街边,全身都淋得稀湿。想着要挣出去的时候,对方用巨大的力气关上了车门,吓得林绛袖顿时僵住。
司机坐到了驾驶位,这次他的声音没有被雨掩盖住,清晰的唤起林绛袖的记忆:“忘记我了,林绛袖?”
林绛袖直想踢自己——神经病是一种攻击性的疾病,无论如何也不该掉以轻心的!
“风林——同学?”软弱恐惧的声音,让风林有点不忍。
“你的病还没好呢?——”下一句就让风林想杀了他。
“我——”风林忍住刚蹿上来的怒火,尽量平和地说,“我需要和你谈谈,你总是不肯认真听我说话。”
“那些老生常谈?——风林,我劝你去找个和尚道士什么的,拿手指在我额头上一点化,说不定我就恢复记忆了呢!”林绛袖用那张俊俏的面孔刻薄人,是非常有效的。
风林咬了咬牙,继续开他的车。
“我警告你,这算是绑架!”林绛袖道。
“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