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眸子、寒眸子、火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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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眸子、寒眸子、火眸子- 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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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驾——救驾——救驾——
宫殿间荡起了回音。
“救驾就敢调虎贲军?!虎贲军你大将军都调得动,那朕还能调什么军——”
调什么军——调什么军——调什么军——
“朕的半块虎符还有什么用?!!你大将军那半块就足够了吧——”
半块就足够了吧——足够了吧——足够了吧——
“你以为这是救驾?!!朕还会封赏你?!!给朕拿出来——拿出来——”
拿出来——拿出来——拿出来——
他吵嚷得卫青大脑一片空白。的确,刘彻发火的时候是会大吼,卫青十一二岁上就领教过他的音量,那真是出奇的宏亮。可那他也从没听刘彻这样不停的大吼这么长时间,吼得卫青的耳朵嗡嗡的响。
“虎符!!那半块虎符——半块虎符拿出来——”
半块虎符拿出来——虎符拿出来——拿出来——
卫青从护甲中取出黄绫包裹的半块虎符,双手托上去。
刘彻低头注视着他,他跪直身子,双手托着那黄绫子,头却依然垂着。
刘彻额头的一根血管突突的跳着,“这虎符还是收在朕手上的好——大将军有印绶即可——”拿过虎符的时候连同攥住他的手,那卷着虎符的黄绫竟是透湿冰凉的,而卫青的手也是湿冷的……
那冰凉的温度让刘彻冷却了,并不再动……
春陀见有了当口,赶快关了正殿的所有窗户,从外面带上殿门。靠在殿门外,春陀长出了一口气,蘸蘸额头的汗水。陛下……收了大将军的虎符,免了他的调兵之权,也就保全了他……
……
刘彻拿走那块虎符,卫青的双手竟是伸平的,连一点抓握的反应都没有,随着刘彻把虎符拿走,他便依旧伏拜在那里。
“抬眼……”
卫青仍不动……
刘彻把虎符掖在怀里,走到漆屏前的剑架前,“噌”的一声撤出天子剑,剑尖儿顶住卫青的肩甲,“站起来!”他努力控制着将要颤抖的声音。
卫青很费力的扶着膝盖慢慢站起来,但仍旧垂着眼皮。
好啊!黑眸子要渗出血来,“死在朕手上,你躲不躲?”他的剑顶在卫青胸口上。
卫青垂着眼皮,慢慢摇着头……
“说话!”
两行泪滑下来……
黑眸子亮起了光,猛地一挑剑尖,卫青肩甲的紫金搭扣一下断了,刘彻顺手又挑开另一侧的搭扣,贴近他,单手不很熟练的掰开他腰间的金搭扣,“卸了这身皮!免得天子剑不够快,朕穿不透你这身皮!”刘彻一把扯下他的紫金犀甲,重重的拽在地上。
卫青清癯的身形包裹在深夜风露和策马汗水湿透的战袍里,他没有躲,仍然不言语……只有眼泪继续无声的落下来……
刘彻左手倒提了天子剑,贴住他,突然伸出右手从他的衣领探进去,穿过他的中衣,卫青猛的摇头,上手按住他的手。他已经拿到了,而且拽出来。
刘彻喘息着,“放手!!”
卫青垂着眼皮,用力的摇着头。
“放手!!”
卫青犹豫了一下,渐渐松开手。
刘彻冷笑一声,从鲤鱼嘴里掏出那块白绢,提着白绢的一角,靠近灯火……
卫青蹙了眉头……
“抬眼!抬眼让朕看看你的眼睛,朕要看看什么是无牵无挂!”
卫青的眼帘抖着,喘息渐渐重了,哽咽声已不能控制……
“你行啊……”刘彻一垂手腕,白绢的一角碰到灯火,一下儿着起来。
卫青猛地抬起眼帘,一把抢过去,利索的用湿透的战袍掩灭那火苗,“臣罪当诛……”他攥紧那一角烧枯的白绢,跪在刘彻脚下,眼泪倏然而落……
“仲卿……”刘彻的声音也哽咽了,“抬眼看着朕……”
卫青慢慢抬起眼帘……那寒眸子中的热泪滚滚而下……
刘彻眼角的泪光里泛起一阵宽慰,扔了天子剑,双手扶起他,搂着他湿冷的身躯,枕在他锁骨分明的肩窝里。
……
温泉水带着一点点淡淡的花香,氤氲在蒸腾的水汽中……
皎洁的月亮斜在天上,洒在水面,或许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要落下去,东方就会现出霞光了……
刘彻靠过来了。
卫青脸上红了,别过脸去……
刘彻不管他,依旧靠过来,枕在他肩窝里,“朕心里还恍恍忽忽的,没有平静下来……仲卿,你知道是死罪,还去调兵救驾。你不救驾,这责任也不是你的……”月光水汽中看他,柔和的面容,与世无争的水润眼眸,高挺的鼻梁,轻轻抿着的嘴唇,“因为你是朕的仲卿……”
多少年前,也曾在彩云遮月的夜色下,跨在青骢马上偷看他,如今他的额头依旧宽阔,只是多了高深莫测的城府;他的眉梢依旧斜入天苍,只是多了屡经变换的沧桑;他的鼻梁依旧刚劲,却多了不可一世的威严;他的那双黑眸子依旧深深的嵌在眉弓下,却多了洞悉全盘的沉着,那眼角是什么……是一丝细纹……那年少轻狂的天子,早已而立过半了……寒眸子中无法自持的流露一丝难言的情愫……
自己察觉到,卫青忙垂了眼帘,而刘彻的吻已经上来了……
水是暖热温滑的,荡漾着赤裸体肤的摩擦,氤氲着难以克制的情欲……云掩了月,月偷出一隙光,悄悄的躲在云后窥……春将逝,东风轻轻卷起落花和着夜来香粘在那水汗交融的体肤上……水声轻轻的响,遮掩着些许克制不住而溜出口边的呻吟……
春将逝,春正浓……
“仲卿……朕刚才梦见一盘棋砸得粉碎……朕梦见仲卿掩在朕身上,一只虎从仲卿身上扑过去……仲卿,梦凶险,朝堂更凶险……这盘棋不能悔……”刘彻在华帐中枕着他的肩。
“陛下,陛下对臣的保全,臣无以为报……臣不要虎符,臣也不计身家性命……”
“仲卿,你不在乎的朕还在乎呢。”
“……”卫青哽咽得一时说不上话来……
“不可再轻往边关戍守,只在朕身边和朕谋划战略即可。朕已经感觉到有人在议论你重兵戍边……不可不防……朕明天就回未央宫,你和朕一块儿回去。运筹帷幄之中,未必事事亲历亲为。亲自戍守,边关又冷,不如在长安,还少人非议……”
“臣谨尊陛下圣谕。”
“仲卿!还有陇西向西呢!”
“臣随时蓄势待发,陛下指向哪里,臣就打向哪里。”
刘彻摇摇头,“仲卿,这盘棋已经太险了!朕下不了手,落不下子了……”
“臣明白……”卫青点点头。
“好在,你替朕养了个好外甥!叫去病去吧!”
“陛下说得对,让去病去。他年轻骠勇,没有妇人之仁,比臣要强上百倍!”
刘彻摇摇头,“那混小子只可为将,不可为帅。”
卫青看着刘彻,他竟然和自己这个亲舅舅想得一摸一样。
刘彻看出他的意思,笑了一下,“怎么,这天子师父也不是白当的。对自己的门生都不了解怎么行啊?他舅舅?”
卫青不好意思了。
“去病若出征,不可有人给他参谋。因为他谁的也不听,越说越拧着。而天下镇得住这剽姚校尉的就只有他的舅舅——朕的大将军了。”
“去病不懂事,臣有管教不严之罪。”
“他其实最在乎你说的话……”刘彻带着酸劲儿说,“‘匈奴未灭,无以家为’?!亏他精明到如此地步!”
卫青忍着笑。
“今年冬天雪灾,不可再动干戈。明春必然要出陇西。仲卿,你在长安嘱咐那混小子,安排布置些基本战略,朕叫那混小子不带裨将,独自带着一支精悍骑兵队伍,从陇西冲出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卫青点点头。
“仲卿,你这舅舅不要太偏心了。”
“?”卫青侧头看着刘彻,“臣……”
“朕看那,你一手带大的霍去病不像仲卿,你深宫之中的另一个外甥啊,那性情模样,倒和他舅舅是一点儿不差呢。”
“呃……据儿……”卫青又点点头,“臣是疏忽了,据儿还小……”
“不是小不小,霍去病十一二岁,踩在条案上跳着脚儿的和朕嚷。据儿也七岁了,朕还真没看见据儿嚷过。别说是嚷,就是闹都很少……仲卿……”
“嗯?”
“仲卿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乖啊?”
卫青脸上热了,“据儿是龙种,臣哪里能和据儿相比。臣像据儿这么大的时候,只记得饥寒笞骂。臣是卑贱……”
“仲卿……”刘彻低声覆上他的耳朵,“你小的时候是很乖……朕知道……”说着嗤嗤的笑了。
卫青磨不开了。
刘彻便转了话题,“仲卿即不再戍边,闲来到宫里,教据儿些剑术骑射吧。这孩子没经过磨砺,性情又软……”刘彻顿住,不再往下说,“你这做舅舅的再给朕调教一个好外甥吧。“
“臣当尽心竭力。”

64…67
六十四)

昭阳殿里帝王的家宴沁润着沧池新出水的荷花香。难得有这么安静的家宴,没有丝竹钟鼓,没有轻歌曼舞,也没有刻意的推杯换盏,只是平静的家宴。
卫青喜欢这样平平淡淡的吃饭,虽然说到底在这未央宫中还是有些拘谨,但在姐姐的昭阳殿里这样随意的吃晚饭倒也还算轻松。
卫青照例是吃得最快,在皇姐慢慢的挑着鲤鱼箛菜羹的鱼刺的时候,他已经放了筷子,一粒一粒的拈着葡萄干往嘴里送,似乎是在消遣。据儿跑到卫青的席边,坐到他怀里要他喂。他是好性情的,所以据儿最喜欢舅舅。卫青张开手掌,一粒一粒的拣个儿大、颜色好的放到据儿的小手里。看他吃,卫青随和的笑。
霍去病看着卫青席上,也放了筷子,百无聊赖的也抓葡萄干吃。
刘彻挑了挑眉梢,抿了口酒忍住笑。
姨妈和平阳公主边吃边小声的叨念家常,舅舅耐心的和据儿一对一对的比葡萄干的大小,舅舅笑着把大的都挑给据儿。霍去病心里酸溜溜的,一抬眼,正对上刘彻的眼睛。霍去病脸上一热,忙端着酒盏,抿了一口遮掩。
“据儿,到去病哥哥这里来。”
刘彻差点儿没把嘴里的酒直接笑喷出来。
卫青抬眼看着霍去病,心里觉得好笑。
据儿很乖的跑过去。
“据儿,等去病哥哥打下河西,就带你骑马去西域吃葡萄,好不好。”
平阳一愣,停了筷子,回过头去看看霍去病,又看看刘彻。
“嗯”,据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笑着看着霍去病,想了想问,“是据儿也骑马吗?”
霍去病是多么羡慕据儿的那双水润的眼睛,就像舅舅的眼睛一样。自己怎么只是鼻子像呢?要是眼睛也像就更好了,“当然是一起骑马去了,那多痛快啊!”
据儿摇摇头,“去病哥哥骑马带着我吧,据儿不要自己骑马,硌得屁股疼啊。”
“据儿,胡说。”卫皇后笑嗔他。
“据儿啊”,卫青也笑了,一叫他,据儿就要往他身边跑,霍去病拉着据儿没让他过去。
“据儿腿上要吃着劲儿,踩住马镫,不要死坐在马鞍上就不会屁股疼了。还有啊,据儿要顺着马跑的节奏,控制力量,不要和马的步子正好反着,就好了。”卫青笑着说。
据儿还是摇头,“那舅舅,腿会疼。”
“习惯了就不疼了。”霍去病接过去。
“去病,朕问你”,刘彻把话题引开,“你说行军作战,最重要的是什么?”
平阳端起酒盏,一边小口的抿着酒一边用余光扫着刘彻。
霍去病一笑,“是吃饭!”
卫青瞥他一眼。
“哦?”成心!混小子,黑眸子带着饶有兴味的挑衅,“说来听听。”
“军中伙食简直咽不下去,臣以为应该先吃好。尤其是主将应该先吃好,吃得顺口儿了,情绪就兴奋,情绪兴奋了杀敌才有劲儿!”霍去病最喜欢这种挑战。
“是吗?!”刘彻笑了,“朕还是头回听说。难不成将来去病做主将,挑完了人马还要挑几个手艺好的庖厨随军?”
“臣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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