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习惯了,看得顺眼,不想改。”
怪人就是怪人,连习惯都很怪!不过他是老板,他说了算。“好,我改过来。我耸肩,到后面搬梯子。”
“你做什么?”
“我太闲,上次擦书架时把所有的书都做过整理,要改回来也得全部重来。”我搁好梯于爬上去。
“太高了,你下来。”
“不会啦。”我一鼓作气爬到顶端,举手就可以摸到天花板。
“不用改了,快下来!”古若愚在下面说。
我低头,他的表情似乎有点紧张。“你不是看不顺眼?”
“算了,你顺手就好。”
“我无所谓。你没事做的话帮我扶着好不好?”
他双手搁在腰问,完全不肯配合。
“我有没有告诉你,这把木梯是我个人专用的。”
“借用一下。”
“它之所以为我专用,自然是有特殊原因,事实上这梯子的年代非常久远,循榫已经不太密合,角度若未拿捏准确,很容易便会造成解体,不想摔跤的话就自动下来,别怪我没警告你。”
他刚说完我身下立即一晃。“啊、啊--”
“喂!”
“呼,好险!”我攀住旁边的书架,回稳。
“杜聪明。”
“真是,你不说还好,一讲就有事。哎呀--”我还是离开了木梯,被人抱住腰给拽开的。“你干嘛?!”
“我不想在医院以外的地方救人。”
“你……”我结结实实吓一大跳,双脚腾着空,只好抓住他肩膀。
他力气真大,就这样把我举在半空中,两只脚荡晃荡晃,就是碰不到地,只能瞠着眼睛瞪人。古若愚肃着脸,平静地正对我扭曲的面目。
视线的距离似乎太近了……
“我又不会掉下来。”
“难说。”
除了父亲,我还未曾这样被男人抱过,这家伙忒胆大,也不先知会一下,我最敏感的地方就在腰部耶,痒死了。“快放我下来!”
咚!
他这次真是非常、非常地配合!两手毫不犹豫松开,往后一退,我便以极不淑女的姿态坠落,屁股着地,只剩十指狼狈地扒在他身上。
“哎哟!”
“喔,抱歉。”
“你就不能轻一点……”原来根本没事的,被他来这一手,我反而受了皮肉痛。
“你太重了。”
我放开手,揉揉臀部。“你不说实话不行吗?”
“不行。”
哼!
莫怪莫怪,一个人的本质是最根深蒂固的,他那张嘴巴天生只会说实话,不会说好话,被女人甩了那么多次都还受不够教训,又怎能奢望他会对我口不留情?
古若愚低下身,扶起我。“这木梯真的不安全,以后别碰了。”
“你换新的吧。”
“不行,我对它有感情。”
不认识的人,光听到这严肃诚恳的语气,还真会以为他多么有血有泪哩!
“你把你的感情用在经营人际关系上,肯定会大有斩获,也比较符合成本效益!”我说,整理其它的东西,再转过身,看到古若愚凝着脸,若有所思地打量。“怎么了?这样看我。”
“要听实话?”他问。
我郑重考虑三秒钟,确定自己做好心理准备,点头。
“你今天感觉--不太一样。”
“有吗?是不是特别漂亮?”
“是特别自暴自弃。”
我脸一垮,僵硬的肌肉瞬间松弛,泄气地背回身子。
“有事不顺心?”
“没有啊!”
“没有才怪。”我ㄍㄧㄥ了半天,他一句话就戳破了,当然没这么简单放过我。“说来听听?”
“上回才要你别管太多,现在又找你诉苦,这样很没有原则。”
“二十岁的小女生有不讲原则的特权。”
特权?平凡如我,原来也有资格讲特权,真是受宠若惊!
“我……也许是卑鄙的人。”
细如蚊蚋的低语,没有得到古若愚的理解,他脸色悠然,上下看我。“何以见得?”
“我今天和颜皓见过面。”
“聊得愉快吗?你达到目的,让他改变心意了?”他问,反应淡淡。
完全相反。“我的确让他改变心意--改变追求丽诗的心意,我劝他彻底放弃了!”颜皓也怕再碰钉子吧,他毕竟有他的自尊,禁不住又一次磨损,所以才会听我的。可是回想他灰心难堪的神情,我不由得有股罪恶感。“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我明明可以体会,却还残忍打击他的信心,如果是朋友,即使知道没指望也该让他保留一点希望。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卑鄙、居心不良?”
“你本来就居心不良。”有够直接。
“我……”
“他听你的?”古若愚轻哼:“那就是他自己的选择。”
“谢谢你的回覆,让我完全没有比较好过。”
“很抱歉三十岁的我,无法体会你二十岁的复杂心境,我不明白一个人的感情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帮忙负责,真正的爱情不是旁人几句冷言冷语便可消灭,凭你的口才三两句话就能‘离间’成功,我肯定问题是出在他自己身上。”
凭我的口才--我好像嗅到轻视的味道?
“颜皓才没有问题,问题是丽诗,她太完美了,女人面对她会失去自信,男人面对她会失去勇气!”
古若愚突然沉思起来。“那位朱小姐--是有问题。”
“啊?”
他并未解释,只说:“他得不到她的青睐,说不定是好事。正如你一番相思若成空,也没什么大下了的,不必看得太严重。”
“这是你的经验谈?”
他愣,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回,不悦地丢来一眼。
“你刚刚才说真正的爱情不是旁人几句冷言冷语便可消灭,现在却马上浇我冷水。”
“因为你对他的感觉不是爱情。”他一副旁观者清的透彻与笃定。“你根本还不懂得真正的爱情。”
我不懂?
我不懂吗?
我应该不服气的,偏偏接触到古若愚的视线时,一股心虚却窜上,面对三十岁的“大人”,人生历练的欠缺让我很难理直气壮。
“你、你才不明白我的感觉,我们的观念差异甚多,认知亦有不同,你所谓真正的爱情,也不见得适用于我,我不一定认同。”换言之,有代沟啦!
“差异?差在哪里?”
“当我喜欢一个人时,会将对方的优点放大,你却相反,你只想挖人家疮疤!说实话,我甚至怀疑你根本没有谈过‘真正’的恋爱,因为在你眼中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完美的女人,而那些不完美的瑕疵品在你训练自己爱上她们的缺陷之前,就先被你气得自尊受创落跑了!”
他抬起一侧眉峰,兴味的眼神像在看一只恼羞成怒、口不择言的猴子。
我说错了吗?还是太过火?
“嗯,你说的都对。”古若愚点点头,并不否认。
“你没想过要检讨?”
“没必要。”不否认,因为他不认为自己有检讨改进的需要。
“你……”没救了,够怪的。“真怀疑你的审美观是如何建构的,我看就连范医师,你也能挑出人家一堆毛病吧!”举范玲杏为例,因为她正是我心目中的理想类型,我所期望拥有的,她一样也不缺。
原来轻松的表情突然正经起来,声音更是认真:
“不,玲杏很完美。”
“你说过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
“她是。”
“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我故意欢呼,三分鼓励七分揶揄。“居然也有你挑剔不了的女人,全世界绝对找不出来第二个,我看你去追她好了。”过了这个村再没那个店,我对自己的好心建议十分得意。
古若愚不接话,深黑冷淡的眼眸直锁着我。
“追不到吗?还是没试过?”
“这似乎不干你的事。”
的确是不干我的事,可他自己却非常喜欢管我的事!尤其只要提到与颜皓有关,我又心情不错时,一盆冷水就浇下来,灭我澎湃的热情。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幼稚的女生,迷恋一个同样幼稚的男生,想谈一场非常幼稚的恋爱。
他受不了这种“幼稚”,认为适时的打击可以造成幻灭的效果,达到心灵成长的目的。
根本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很显然,他不是一个有主见的男人,我看你也别太坚持了,因为最后面对的结果可能会令你很灰心。”
瞧,又来了,真不知道颜皓犯了他哪门子冲,他又为何老要这样毁我信心,唱衰我的爱情。
“算了,跟你说再多也没用,你根本不想给我建设性的回答。”
古若愚耸肩。“反正你说了这么多,也只是想要我几句敷衍的安慰,减低你的罪恶感罢了。”
噢--我无从反驳,因为这一点,真的被他说对了!
省十刁
一早,整片天空叠着灰厚的乌云,阴沉沉的,随时准备变脸,很不是出门的好天气。上午的课又冷门,所以跷课的同学也多,老教授照例将教材当念经诵了一遍安眠咒之后就放大家自由,南无阿弥陀佛。
“聪明!”
我收拾好刚要离开,被丽诗唤住。
“要走了?”
“嗯,我到学生会去一趟。”
“是吗?那真不巧。”
“怎么了,有事?”丽诗看起来不太一样,她很少会主动找我,而且神色也与平常的冷淡疏离有异,似乎又多了几分阴郁,有点像今天的天气……我猜她的心情并不好。
“没什么,想约你一起午餐,既然你有别的事忙,就算了。”
“吃午饭,可以啊!你等我一下好了。”
听到我的话,丽诗拉下了脸,不高兴得很明显。“我说算了,从来都是别人等我,没有我等人的份。”
“啊……对喔。”
丽诗应该有事,但她什么都没说,转身又走了。
到了学生会,并没遇到颜皓,手机也没人接听,这种情况通常代表他可能在网球馆,我转移阵地,果然他就在那里。
挥拍和撞击的声音来来回回,回荡在热闹的球馆里。
我第一次看到颜皓杀球杀得如此剽悍。
犹如面对生死存亡的决战般,他瞪着对面,汗水进飞,一来一回都是强劲节奏,一个正拍回击,黄色小球如炮弹重力加速度飞窜,砸在线外,他手上的球拍跟着被用力摔开!
“颜皓?”
“小杜……”他喘着气,擦掉额汗,跟对手挥挥手,走过来。“嗨!你也来打球?”
我摇头。“大中午的,我没那体力。你--打得好卖力。”
他顺着我的视线扫向地上被遗弃的球拍,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脸色回复平常。反而糗我:“你也应该卖力一点,球技练好些,就不怕学弟妹找你‘切磋’了!”
我干笑两声,看他轻松的表情,心里自在许多。
“我有东西要给你。”
“是社团的评鉴资料吗?你整理好了?”
“喔,那个我也有带。”我翻袋子,先拿给他,再找卡片。
颜皓翻看着资料。“下礼拜的舞会,要不要参加?”
下星期是校庆周,爱岱素以洋风治校闻名,舞会正式而隆重,旨在培养学生国际礼仪。当然大家真正在意的,还是能否藉曲传情,舞出爱的旋律,每年有不少校对就是因此结缘。
“呃--我不知道耶,没有伴。”年度盛会,错过有点可惜。但是舞会要跳舞,跳舞要舞伴,至今还没有哪个不长眼……长了慧眼的男生来邀请我,总不能自个儿踏进会场当壁花吧!
“接受报名吗?”
“报名?你?”我在作梦吗?!一时反应不过来,颜皓真的在问我?
他微笑。“我也没有伴,别那种表情,你知道原因的。偏偏学生会长不能缺席,而且我也想跳舞,左想右想就你最合适了,小杜,要不要考虑一下,当我的舞伴如何?”
考虑,根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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