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不……”
他剪断我的话:“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她是你的学生。”
“这么巧?!”
我讷讷地笑了笑,这种巧合并不算好事。视线偷偷往上飘,冷不防又撞到低温的眼光,赶紧闪开!
奇怪,我干嘛心虚?
“教授,你们家遗传基因真好耶,你弟弟比你还帅哦!”几个活泼的女同学直言,兴奋地笑。
“是吗?呵呵,若愚,就冲这句美言,你是不是该请厨房再特别招待招待,以表回馈?”
“你桌上哪样东西不是厨房招待?”凉薄的语调回答,随即我的叉子被人抽开,我看见有着修长指节的白皙大手晃过。“你,过来帮忙。”
我?
他没再开口,只用镜片后的眼睛淡扫,我竞又没志气地像头一回那样觉得虚软,不由自主乖乖起身跟过去。
实在没道理,为什么我要做服务员的工作?我把右手缩到背后握紧,拳成一球,不安地捏住中指--我猜他八成想算帐。
第一次钻进餐厅的厨房重地,我战战兢兢穿过维持干燥洁净的走道,耳边听见几句“嗨,老板”的招呼,这位老板把我领到冷藏柜前,脱掉大衣卷起衬衫袖子,开始自顾白地忙碌起来。
瞪着他俐落的动作,我站在旁边非常手足无措,觉得有必要开口说几句话,如果他真是要找我算帐的话。
“呃,先生,那个……”
他停下来,斜睨我一限,又继续动作。
这是表示记恨吗?他应当明白,如果他不是古教授的弟弟,我也不会这么客气。
“先生,我想告诉你关于那一天的事,我不是有意的,请你不要介意。”
“你是说你常在无意之间,用力对人比中指?真是特别的习惯,我领教了。”
“因为我以为你是--”
“变态。我听得很清楚,不用再重复。”
找暗瞪他一眼,扭了扭嘴唇。“也许是误会,那我很抱歉,不过你也应该负一部份责任,你当时吓到我了,任何女孩子在那种情况下当然都会害怕,以为你是、是……”
他转过来,正眼看我。
“我看起来像?”
“这不是像不像的问题。”
阳刚的眉梢挑起。“本来就是误会,我不认为自己需要负任何责任。我不过是看到掉在地上的卡片,以为是重要的东西,好意想提醒物主捡起,哪晓得对方会是神经兮兮的女人,也不把话听清楚就急忙忙逃开,说我是变态,自己却大剌剌地用手势亵渎我的视觉,你说是谁吓到了谁?”
“卡片?原来被你捡走了!”我恍然大悟,是那时候弄丢的。
“你也太后知后觉了,朱丽诗小姐。”他轻哼。
“我……我下叫朱丽诗。”我说。
他沉默,瞅着我,然后眨了下眼睛。“那不是你的东西?”
我咬唇,反问:“你扔掉了?”
“没有。”
“还给我!”用力伸手。
“既然不属于你,我就没有义务交给你。”
“那是我的,是我……要转给别人的。”
“帮男人?”
“你拆开看了?!”我喝问,不然他怎么会知道?可恶,没水准!
“粉红色封套,鲜艳的花瓣,一看就知道里面是什么玩意儿,只差没明目张胆写上‘情书’两个字而已。”他冷嗤,上下打量我,又说:“你不应该帮这种忙的,只有没行情的女人才会做这种事,有自觉一点。”
“那是我的自由。”我沉下脸。
“他是你很好的朋友?”他好啰嗦。
我讨厌这个人!
“你问太多了,先生,有些问题是不受欢迎的。”
“哦,是吗?”他还是淡淡扬眉,一张没表情的冷睑,看得我莫名升起愠火,也越过隐私界限。
“你为什么会挨女人打?”
冷脸转瞬寒气逼人,冻熄了我的火!
“你说的对,有些问题并不受欢迎。”他阴森森地答道,显然也不想满足我的好奇心。
“我要出去了。”
“把这个端走。”他递过来一只大圆盘,上面是光看就让人流口水的提拉米苏。
“坦白说,你长得倒是一点也不像餐厅老板。”瘦长的体格不像老饕,刚硬的五官线条也没有美食滋润的光辉。
“这是副业。”他说。
我走了两步,放下盘子,往回再次伸手:“不好意思,卡片可以还我了吧?”
他垂眼看我的手心,又抬起,淡然耸肩。
“先生?”
“我没丢,不过它自己消失了。”
我确定,我不喜欢这个人。
九省省
于是点心没有动我便先告罪离席,即使提拉米苏向来是我的最爱也不值得再多留一刻,我的心情太恶劣了!
不过,失恋了还能像今天这样出来聚餐和大家嘻嘻哈哈,我想自己也是够坚强的了。
偏不巧碰上个怪人,惹得我阴雨绵绵的头顶又多罩上一朵乌云!
爱情是什么?
初初喜欢一个人,是甜滋滋,心悸的兴奋和喜悦。
未知对方的心情前,是惶惶然,不安与期待交掺,像喝微酸发泡的柠檬汽水。
若是不幸,心仪之人喜孜孜,惶惶然的心情为的却是另一个人,一腔情意付诸流水……那除了空荡荡,还是空荡荡。
心太空,是会虚脱的。这是我目前的心得。
恐怕还得委靡三个月才行,我需要时间慢慢“舔舐”伤口。
“小杜。”
闷头闷脑走到家门,响起一声熟悉悦耳的男中音,我楞了下,转过头。
“颜皓!”
他走近,微微对我-笑。“刚好到附近,就过来找你。”
他穿着红色的套头运动眼,两手勾在牛仔裤口袋,眉头舒开,气色清朗、精神饱满,似乎已经回复。我急切地问:“你这几天去哪里?怎么都不来学校,也不接电话。”
“我没事。”
“快进来坐,来!”
“不用了。”颜皓拉住我,摇摇头,眼光左右飘飘又直视我,带着歉意。“抱歉,让你替我担心,我很好。”
一个很好的人不会搞失踪。
“我知道你难过。”
他苦笑,看起来有些难堪。“你一定觉得我很没用,竟然受不了这点小小的打击。”
“不。”
但他承认:“我的确是很难过,很挫折。老实说,我从小生活顺心,养成了自信的个性,以为就连谈恋爱也会比别人幸运,可是遇见朱丽诗之后一切都不一样,我从第一眼就喜欢上她,虽然明白她有对象、也知道她可能不会在意我,但爱情是没有理智的,我喜欢她,也因此矛盾不安,甚至开始感觉自卑,因为我想传达心意,但也清楚表白的结果恐怕是失望的多。”
我无言,颜皓现在说的,正是我心里对他所想的。
“只要让对方了解自己的心情便能满足,这种话根本是自欺欺人!在我心底终究还是抱着一点希望,所以当你告诉我她的反应竟是那么冷漠、不屑时,我非常难堪,感觉自己被羞辱了,才会失态……对不起,我迁怒你了,小杜。”
原来他特地来跟我道歉。
我这个朋友,还是有一些份量的。
好……好高兴!“别这么说,只要你能振作起来就好。”
“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了!这几天一个人躲到海边,想了很多,最后就想开了,感情本来就该两厢情愿,不能勉强,她不喜欢我是她的自由,我却不能因此颓丧失意,那太没有气概了,身为男人起码要有接受拒绝的风度。”
说的好,这才是我欣赏的颜皓,我用力点头!
“从今天起我将死心,不再想她了。总之谢谢你的帮忙,小杜。”
“那你后天来学校?”
“嗯。”
我放心了,他可以回复正常,我便觉安慰,其它的--都无所谓。
“一定要来喔!”我叮咛,和他约定。
他笑。“会的,那我走了。”
“学校见!”挥挥手。
颜皓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温柔的眼神注视我。“对了,小杜,我还没谢过你,有空的话选出片子,我请你看电影。”
第三章
不需委靡三个月了。
有了颜皓这句话,我想我可以兴奋一辈子!
朵朵说过,一个男人肯把女人带进黑暗的电影院,表示他们之间存在光明的契机,很有发展的潜力。
毁灭的希望又重新复活,低荡的心情也飞上天际!
我决定了,我不死心。
“大姊,怎么啦,在外头遇上什么好事吗?”进到屋里,智慧的眼睛从电视萤幕移开,盯着我问。
我摸摸自己的脸,揉揉双颊。
“这么明显?”
“因为你笑得很蠢。”旁边盘腿坐在沙发上的博闻接口,调侃地笑我。
我白他一眼。“你下午的课呢?”
“学生请假。”
“哥哥烤了饼干哦!”智慧说,嘴角还有饼干屑。
这么一说,果然屋里满是刚出炉的酥香味,老弟又展现他的好手艺了,我也抓起桌上的杏仁脆片。
啊,错过提拉米苏的遗憾都弥补回来了,好吃!
谈起这对弟妹,都比我来得有长进。
智慧小我六岁,念国二的年纪,因为连跳三级,所以目前是响铛铛的高二生,就读某尼姑名校的数理资优班,是人们口中的天才美少女,而且并不局限于书本理论,我们家的电器维修都是她在负责。
博闻小我两岁,应该是奋战中的高三生却已经在念研究所,主攻植物病学,最近对台湾生态保育运动也产生浓厚兴趣,不过他最大的休闲兴趣是做料理,平常还兼了两门家教贴补菜钱,忙得没空理会四周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女同学。
附带一提,他们两人不但智力表现对得起爷爷取的好名字,就连外貌也是端正出色,博闻俊、智慧甜,衬得我完全成了实验失败作。
不过若是以为我的尊严会因此被弟妹践踏在脚底看不起的话,那就错了,对于我这个大姊自小把屎把尿、喂奶洗澡的恩情,他们都很铭感五内,一向服从我的管教。
母亲生下智慧不久便辞世,年幼失恃,让我们更珍惜彼此。
“爸呢,还在工地?”
“欸,他说今天会晚一点。”
“又加班。”我坐下来,陪他们--不,应该是我和博闻一起陪智慧看卡通。
“赶进度呀,他说监工不在,怕那些工头会乱来。大姊,晚上要吃什么?”
晚餐喔,我摸摸还发胀的肚皮,瞄一眼墙上的挂钟,准四点整,黄昏市场差不多开张了。
“炒饭好不好?”
“今天是周末耶。”
“那智慧说呢?”
“我嘛--我想吃火锅,泡菜海鲜锅!”她两手握拳,做了个有力的手势,表达内心的渴望,这个天才美少女最不能抗拒的就是口腹之欲。
我搭住博闻肩膀,非常友爱地看他。“哪,听到了?”
“这个意思是交给我?”
那当然!姊姊我会煮火锅,但是不会煮好吃的火锅,不交给全才怎么行。
“我拖地,你做饭,大家分工合作。”
博闻扯了下嘴,一脸认命及后侮。
“不早说,刚刚洗烤盘的时候就不顺便洗地板了。”
艿六苎
星期天本想约那三个女人出来报告进度,不巧小佩要到爱人同志的花店帮忙,朵朵忙着应付五个男朋友,阿舒又要闭关发愤写报告--她每次在外头被误认为男人,自尊受创就会这样,我也就不忍心勉强了。
逛了一上午的书街,找不到想买的书,原本晴朗的天空又在瞬间变脸,刚走出骑楼,豆大的雨点便打下来,又密又急,砸得我慌忙往回躲,瞧了瞧雨势可能一时半刻停不了,干脆折进旁边的小巷子找间茶屋歇歇脚。
“莎土比亚”!
一块狭小的原木招牌映入视线,很不显眼,但我看见了,走到玻璃窗前往里瞧,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