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椅子靠近窗边,把皓皓抱上膝头,秀林指着对面,“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没钱的时候,拿东西进去换钱花的地方。”皓皓两天乞丐不是白当的。
“对!年关对于穷人来说难过,但对于一些富贵人家来说,也同样难过。借的钱要还,铺子也要给别人结账。这个时候,钱就转不开。”指着当铺那些进出的人,“别看他们穿得不怎么样,很有可能是些有钱人家的管事之类的。通常这个时候都能淘到又便宜又好的东西。”
皓皓疑惑,“人家都拿去铺子里换的,妈妈要怎么淘?”
这孩子还挺聪明的。“铺子不是什么东西都收的。出得价不合适,客人也有不卖的。所以,这就要看小六哥哥的功夫了。”其实秀林可以不用这么辛苦,进货的话,直接就可以找玲珑古玩,或是其他古玩店,带着皓皓跟小六出来,无非就是让他们长长眼力,练练嘴皮子。
小六当这么多年学徒不是白当的,很快就引着跟当铺谈不拢价钱的客人上了茶楼。秀林跟客人讨价还价,皓皓和小六就在旁边看着。半天下来,秀林还真收了几件精致的小东西。
托着一件汉羊脂白玉龙头带钩,秀林细细地给两人讲着汉代玉器的器形特点,又分析了沁色及包浆。这东西以清代价格购得,赚了。
正当三人兴高采烈,房门响起了‘叩叩叩’的敲门声。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星期天啊,申请休息一天。
上章的两个动物都是兔子!第一个是猫猫兔,第二个是狮子兔。有亲亲居然能猜对是兔子。
我怎么看都是只猫,哪里像兔子呢?
☆、意外之喜
第六十二章意外之喜
秀林和小六对视一眼;小六也是满脸疑惑。他选客人都很小心,那些看着不好相与的,他连问都没问。
敲门声很有规律;不急不燥但也没有停,显然这位也是个有耐心地主儿。微微对小六点点头,小六机灵地上前把门开了。
门外站着三人,主仆地位很明显。两位身材高大的侍从竟然是黑人,他们对那位主人很恭敬。主人是位三十岁出头的斯文男人,戴着圆圆的金边眼镜,一条细细的眼镜链子在略阴暗的包房内闪着微微的光。五官很清秀,却留了八字胡,咋一眼望去;秀林竟生出了一股熟悉感。他的穿着明显是跟着英国风走的,西装挺直,头戴礼帽,手里拿着一根文明棍。
男人脱下帽子入在胸口,微微鞠了鞠躬,直起身子见到秀林也是一怔,然后不动声色细细地打量着秀林。
秀林有点不悦。这人穿着打扮都挺绅士,就这眼睛太无礼。自己可不是那种供人赏玩的女人,他也太放肆了些。
“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小六见这位男人即不进门也不出声,觉得很奇怪。他看起来也不像是要当东西的人嘛。
男人微微一笑,“鄙人姓江。刚在隔壁,听着小姐妙言,受益匪浅,”这位江先生指了指隔壁的包间,“虽有点冒昧,还是按捺不住想跟小姐结识。若是造成小姐不便,敬请见谅。”
秀林听着他文绉绉一番话,不知该怎么反应。虽说现如今已比封建社会开放多了,但素昧平生无人引荐,加上男女有别,单单听得一番‘妙论’就赶着上前结识,也不知该说他大胆还是无礼?“先生过誉。我那点本事只是混口饭吃而已,当不得先生这样夸。”
江先生见秀林没有出言呵斥,低声吩咐了随侍一声,径自进了房坐在秀林对面的凳子上,两位从人其一自觉地守住了房门,另一位下了楼去。“小姐不必过谦。以小姐的年纪有这样的见识很不易。府上必是豪家大族了吧。”
“先生猜错了。”秀林不接他的话头,拿起茶壶给自己及皓皓小六续了茶,慢慢品着那茶香。皓皓倒底是年纪小,满眼好奇地看着江先生,而小六则专心吃着桌上的点心。
江先生被人冷着,也不恼。包间里一时静默。他的另一位从人很快上了来,后面跟着店小二,手里托盘满是精致的细点。随着小伙计的手起水满,满室顿时弥漫了龙井的香气。随从退出,细心地拉上了房门。
江先生似是自言自语地喃喃道:“这茶真香。小时候,家里穷,我家虽是茶农,但茶叶对于我家来说,可真是个精贵的玩意。大一些,我家添了个小妹妹,更是穷得连吃饭都成问题。我不顾父母的反对,一个人跑出来闯。谁知一闯就离家二十几年了。现在生活好过了些,想再找回去,竟是渺无音讯。啊!”江先生像是忽然醒悟,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我老家在湄潭。小姐可曾听过这地方?”他本只是对隔壁女子有些好奇。能把一个古物分析得如此透澈,意趣盎然,想必是位不俗之人。只是,一照面,他就呆了。那张脸,跟自己有七八分像。就因着这张脸,他才特意留起的胡子。离家二十余载,从第一次归国开始,每每派人去打听家里的情况,总是无功而返。这次,会是老天垂怜吗?
秀林心里微微一惊,姓……江吗?江绣琳的记忆里确实是有一个哥哥的,只不会,印象极其的模糊,莫非……这世间难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裴秀刚认回个姐姐,现下,马上就到自己这个身体的哥哥出现了?“那倒真是巧得很。我老家也在湄潭,父母也是种茶的。我也有哥哥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出了门,一直无音讯,连父母亲去世也没见他回来过。”秀林也轻轻试探着。如果这人真是江绣琳的哥哥,或者自己会多条路也说不定。都几十年未见,量这人也分不清他真妹妹是个什么模样儿的。
江先生听闻‘父母亲去世’竟是神经质地抖了抖手,把茶水撒出来了好一些。他忙放下茶盏,脸上带了几分不自知的哀伤急切,“令尊令堂名讳是……”
“我爹叫江贤胜,我娘叫程冰芝。”秀林紧紧盯着江先生。江先生在听到秀林报出父母的名字时,已是眼睛湿润。
“你说他们,他们……过世了吗?”这句话,他问得极是艰难。
“嗯。”秀林垂下了眼睑,淡淡地,“我十五岁那年,家乡闹了虫灾,几天时间,全部茶树被蝗虫啃了个精光。爹爹跟娘亲没有法子,只能把我托给族里,准备出去给人打短工。谁知在路上遇了匪乱,连尸首都没能找回来。我在家里给他们立了个衣冠坟,来重庆前,我还托人给族里带了一笔银子,让他们帮着烧钱扫墓。”这些是江绣琳做的。如果这位江先生是真哥哥,应该会很内疚的吧。
但江先生并没有秀林想得那样激动,只眼眶微微有些发红。“连尸身都没能找回来吗?”低下头,半晌没有吱声。
秀林见他如此,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怎地,“嗯。江先生若是有亲人在湄潭,还是早些找人打听得好。那年的灾,害死了好多人呢!”
江先生听闻,已是重新打起了精神,“你是叫江绣琳吧?你那位哥哥也叫江绣霖,只不过,是雨下双木那个霖!”
“咦!”秀林还没答话,皓皓忍不住惊疑道,“你知道我妈妈的名字?!那你是谁?你是我舅舅吗?”托江雅哲的福,如今的皓皓对‘舅舅’很敏感。
江先生盯着秀林的眼,嘴里却回答:“对!我就是你舅舅。我跟你妈妈好多年没见了。”
皓皓兴奋地跳下凳子,跑到江绣霖面前,一会儿看看妈妈,一会儿又端详‘舅舅’,“你跟我妈妈确实有些像。眼睛鼻子一模一样。”
秀林微微叹口气,“你走之前,妈妈曾经给过你什么东西吧?”
世道太乱,江绣琳妈妈就怕骨肉分离不好相认,儿子走之前,悄悄把一枚刻花银戒指给了他。同样地,绣琳妈妈出去打短工前,也把一只刻花银镯子悄悄给了江绣琳。那只镯子,江绣琳一直好好地收在她的首饰盒夹层里。
“是。”从脖子拉出一根银链子,解开,把那当吊坠用的银戒指取下来拿给了皓皓。皓皓接过又跑到秀林身边给了她。把玩着小小的银戒指,秀林看到了内里那一个小小的‘程’字,是绣琳妈妈的姓,这是她的陪嫁之一。
“看来你真是我那失踪的哥哥了。”抬起眼,秀林看着江绣霖,“你在外面过得好吗?”
江绣霖侧过头,避开了秀林,“苦也吃过,罪也受过。现在赚了两个钱,就想着接你们过来享享福,看来还是迟了。”语气波澜不惊。
但秀林还是注意到,这位哥哥用力握着的拳头还有那紧紧绷着的脸颊。或许,他并不如表现出的那样平静。
“哥哥是准备在重庆长住?我过完年就准备搬家了,”摸了摸皓皓,“带着你外甥和外甥女。”
“噢!”江绣霖回过神来,迟疑地问:“打算搬到哪去?你丈夫……不跟着?”
“爸爸坏!”皓皓抬起吃点心的脸,快嘴快舌,“妈妈不要爸爸了。我们带着妹妹自己去澳门。”挺了挺小胸膛,“我会保护妈妈和妹妹。”
江绣霖笑了,把皓皓招了过来,“你叫什么名字?舅舅今天出门出得急,没有准备,明天上你们家去,给你和妹妹带几样好东西。”
“不用!我们家什么都有。”犹豫了会,皓皓再说:“舅舅要有好东西,尽管给妹妹,妹妹长大出嫁可得不少嫁妆。”
童言稚语逗得两人都忍俊不禁,连小六也捂着嘴抖着肩。
把皓皓搂在怀里,亲了亲他的小脸,秀林礼尚往来,“哥哥结婚没?我有小侄子不?”
江绣霖摇摇头,“现在世道太乱,总觉得没有能力确保妻女安全前,不太合适结婚。你想搬去澳门是对的。那里相对还是比较安全一些。我在澳门有几个落脚点,以后,我们兄妹俩就互相照应着,也好有个扶持。妹妹做得什么生意?是做古玩吗?”示意地向桌上那几样东西点点头。
“嗯!”秀林低头摩擦着手中的玉带钩,“结婚一场,除了有两个孩儿,就只学了这点点本事。混口饭吃,养两个孩儿应该不是问题。”
江绣霖迟疑了下,“妹妹总是这样守着当铺收东西也不是个办法。哥哥在其他地方还有些人脉,或许给你们牵牵线?”
秀林高兴了,不客气地向这位今天才相认的哥哥提要求,打蛇不随棍上,那是傻子呢。“今天本来就是想带着这两个小的,出来掌掌眼。我一早就想着,直接去当铺或是古玩铺子进货的。虽说钱是比直接收货少赚了,但不用这么辛苦奔波。我一个女子,终归不合适太惹眼。哥哥能给我多介绍几条客源,我自是高兴的很。只是,”后面才是一直让秀林头痛的问题,“我的店设在了澳门,哥哥是否有人手帮我把货带到澳门?”
江绣霖笑了,“这有何难的!妹妹,我不怕跟你直说,”江绣霖压低了声音,“哥哥那些朋友,什么货都收,鱼目混珠,是赚是赔全靠你自己的眼力。”想了想,再补一句,“到时哥哥跟他们商量商量,直接叫他们带货去澳门,让你验看验看,怎么样?”那些东西,好多也不能在内陆出手的。
“那就太好了!”这样省了自己多少功夫啊!秀林也很明白‘什么货都收’是个什么意思,真正的好东西有多少是落在那些地老鼠手里的,她比一般人更清楚。倒卖这些,她也没什么内疚感,想起历史那赫赫有名的‘破X旧’运动,这些东西落入她的手,总比砸了烧了的好多了,不是?
比起秀林两兄妹的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