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质上是在用友军作为问路的石头,然而从博弈上确实绝对准确。当帝国军在死亡的回廊中遭到惨败之后,杨威利迅速解散了包围圈,朝着缪拉的本队——以及隐匿在其后的莱茵哈特大本营直属舰队发动了新一轮猛烈的攻击。独裁者的命运,在这一刻似乎真的摇摇欲坠了。
就在莱茵哈特遭遇同盟军人死亡威胁的时候,由帝国双璧的米达麦亚与罗严塔尔率领的超过三万艘的舰队,也逼近了自由同盟的首都海尼森所在的巴拉特星域。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亚历山大。比克古元帅率领的自由行星同盟新编第一舰队——拥有作战舰艇六千余艘,正离开这个星域而前往巴米利恩预备加强杨威利舰队。新的形势使得舰队必须作出新的抉择。
“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办呢?”旗舰里欧格朗特战舰上,宇宙舰队总司令比克古元帅召开了商议对策的紧急军事会议。
“既然最初制定的计划便是抽调海尼森的防务而加强唯一具有打击帝国军能力的杨舰队,那么现在也不能变化。何况,以我们的战力,根本没有阻挡帝国军的可能。”福尔塞提•;巴尔德•;柯瓦修少将指出。
“我不同意。”红发的西格佛利特少将表达了另一种代表的思想:“起初加强杨舰队,是避免这每一分都很宝贵的战力闲置。然而现在,帝国军的前锋舰队已经入侵了首都,自然这时应该作的,是竭尽全力保卫首都海尼森,保卫那里的平民,否则,大敌当前而避战,无论有甚么战略或者战术上的借口,都违背了同盟军人的高尚职责。”
“少将阁下,说话不必那么激烈罢?”派特中将忍不住插话:“要知道我们可并不是为了逃避战斗,而是为了前进到巴米利恩,参与对独裁者罗严克拉姆元帅的战斗啊。这与畏战根本就是两码事嘛。我个人是宁愿战死在宇宙,但我想让我的死尽量有意义一点,或者说,我宁可让杨威利踩着我的尸体去取下罗严克拉姆公爵的首级,而不愿意让帝国军人踩着我的尸体去摘下海尼森的自由旗帜。这难道错了吗?”
“当然错了。”西格佛利特毫不客气地说:“军队战斗,不管是取下罗严克拉姆的首级也罢,或者夺取依谢尔伦也罢,目的是什么?不正是为了保卫民主国家的人民吗?可是当人民遭受帝国军威胁的时候,军队却丢下人民不管。当然,确实有重要的任务,或许从军事上是更好的选择,但是,人民呢?人民的重要性如何体现?人民的安危与军事的成败哪个重要?我们究竟是民主主义,还是军国主义?”
派特中将带着“这小子真是无可救药”的神情冷笑了一声:“有些话,如果有机会让杨威利和你说说就好了,我没他那么能说的。只想说一句:有时候,军事的成败决定着人民的安危。”
“是这样吗?”西格佛利特道:“可是如此一来就可以把军事成败凌驾于人民安危之上?那么这样的民主国家军队,于为了个人野心而杀伐的帝国军阀有何两样呢?说到杨威利元帅,我倒想起他在爱尔。法希尔星域带走三百万人民的壮举,这与林奇少将之流自顾逃生的做法不是恰好形成正反榜样吗?当然了,林奇少将也可以说‘面临军事上三倍的敌人,我军无法战胜,何不撤退呢?保存军力,不作非必要的浪费,这也是为了保卫民主事业呀。’”
一位清晰瘦削的军官打断了两位阁下的唇枪舌剑。这是一位方才三十出头的年轻上校,也是邱吾权较为看重的一位参谋官:诺文思列RonWeasley(名字太长,懒得仔细音译了。)
“从价值的正面角度,下官无法对二位阁下的争端进行评价,因为派特阁下的立场在于完成军事任务为了打倒独裁者,而西格佛利特阁下的观点是,无论任何任务,均不可能抛弃人民。两位分别从军事和政治角度进行争辩,下官以为,是难以纠缠清楚的。”
这一席冷静的话,让派特和西格佛利特都不由稍稍整理了一下接近白热的思路。柯瓦修少将微微一笑,看着这个侃侃而谈的家伙。比克古赞同地点了点头,邱吾权凑近老人的耳边说着什么。
“那么,下官只想提出一个问题:如果我们以加强杨舰队为目标,光明正大地转进了,那么,海尼森的二十亿人民,他们应该怎么办呢?”
这句话出口,会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是呀,抵抗么?我们不能作亡国奴,我们要为了民主事业奋战到底。可是,我们把六千艘的第一舰队带走了。尽管肯定不能对付三万艘敌舰,但至少还可以称谓一支舰队,那么海尼森呢?难道叫血。魂飘少将带着他的不到一千艘的战舰去抵抗么?难道叫二十亿人民,赤手空拳地去用血淹死帝国军么?”
诺文思列的声音响荡在会场上,所有的军官都静静听着。
“那么,按照另外一种说法,非军事化?可是这里不是一个普通的边境星球,甚至也不仅仅是一个工业或者补给基地。这里是我们的首都海尼森啊。如果海尼森非军事化,政府怎么办?是迁移?那么,这算不算政客抛弃老百姓呢?要不,投降?那么,算不算政客出卖民主呢?把二十亿人民留在海尼森,和特留尼西特评议长在一起,诸位先生,你们真的相信,这不会对我们的军事行动构成影响么?”
“说了这么多废话,那么结论是什么呢?怎样协调这些矛盾呢?诸位长官,非常抱歉,下官得出的结论是,无论如何,我们不可能有一个十全十美的对策解决他们。有些损失,我们无可避免地要遭受,有些损失,我们将被迫在两个或多个之间权衡,而有些我们也许能够凭借运气避免,但却要付出其他的代价。那么,怎么办?下官的建议是,既然从军事和政治的角度,无论如何也要损失,那么,我们就对着自己作为一个民主国家军人的良心宣誓罢!下官申明,无论最高指挥部作出怎样的命令,下官将申请能够登上一艘战舰,返回海尼森,与帝国军决一死战!自然,死的肯定是我,然而,没有军人为人民死是不行的,没有军人去陪伴席特列元帅也是不行的!如果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接近巴米利恩,那么自然,更近的战场应该是我们的目标。但是现在,我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帝国军舰队从我们身后杀奔首都!也许我们将失去战争,失去生命,但我们至少能保留军人的荣誉!”
关于诺文思列这一席慷慨激昂的发言,后世也是颇有争论的。因为实际上他体现出来的那些观点,除了加上为民主荣誉的光环之外,从对待战争的务实角度,以及胜利与军人本身生命息息相关的立场来评价,这与那些一味鼓吹战争,鼓吹牺牲的军国主义分子其实并无两样,所不同的在于他把自己也放进了狂热的炒锅之中。然而在当时的情形下,却使得原本就因为两难矛盾而陷入迷茫的会场气氛,因此空前高涨。西格佛利特少将拍案而起,摇晃着那一头红发:“诺文思列上校说的太好了!如果只有一艘舰被允许派回海尼森,下官希望,那就是我的旗舰!”
会场上忽然弥漫着一股热情而骄傲的呼声。邱吾权上将那没有棱角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可是,各位。席特列元帅自愿留在海尼森陪伴市民,承担军人的职责,正是为了让我们放开手脚支援杨威利啊。至于陪伴席特列元帅……这似乎反倒伤害了元帅的本意罢……”他的话被比克古打断了。老元帅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开口说话。尽管声音不大,却由于全体的骤然安静而显得格外清晰:
“各位军官,首先非常感谢大家的热情。无论是主张转进的,还是主张回师拦截帝国军的,我相信都是为了民主国家,为了全体人民。能够与你们这样的一群成为同志,我感到非常欣慰。”
“就我个人情感来说,是宁愿为民主事业付出我的生命——反正我已经七十三岁啦。但是,就目前的局势,我必须完成我与席特列元帅分工之后的任务——统率舰队,去帮助杨威利打败罗严克拉姆公爵。”
“是的。原本而言,从对于同盟政府和人民承担的义务来,我们需要做的不是去死,而是去击败敌人。尽管从军人的荣誉而言,两者也许同等宝贵。所以,再次重申,就我个人的立场,我倾向于不理睬赶来的帝国军,而继续执行原定的计划。”
这句话说出之后,会场上一片嗡嗡的声音。西格佛利特、诺文思列等人似乎都有了跳起来的冲动。事实上,后世的史学家们,基本取得一致看法,认为此时比克古元帅的发言,实际上并没有代表他自己本心的感情。因为从一贯的为人立场,他作为一个“领取了同盟五十年薪水”的老将,尽管同样反对无谓的牺牲,但确是把作为民主国家军人的尊严放在个人生命之上的。而在此刻,作为全军的统帅,又必须平衡两派意见的纷争,而必须至少在表现上稍稍倾向于理性的一派。
“但是,我同样尊重诸位主张回师作战的贵官的尊严。”这句话一说出,站立在元帅背后的副官史路兹卡利达少校和星尘。杨中尉各自诧异地对看了一眼。老元帅继续说:“因此,在座诸位军官,如果愿意回海尼森的,我尊重你们的选择!但是需要说明的是,无论从那一方面,跟随第一舰队,比回海尼森,对于自由同盟和对于人民的价值更大!请诸位三思,因为,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的兵力更是少的可怜……那么,那几位有这个打算呢?”
会场略微静了一下,西格佛利特少将和诺文思列上校同时站起来。稍后,又有五位校官站起。
“好罢……”比克古元帅沉着地点了点头:“那么,我将第一舰队五分之一……不,四分之一的舰艇列出,组成自由行星同盟新编第三舰队,由西格佛利特少将担任提督,诺文思列上校担任参谋长。兹命令你们立即出发,转回巴拉特星域,迎战进犯巴拉特星域的帝国军!”
“是!”红发的少将与六位新任僚友一起向宇宙舰队总司令行礼。比克古元帅还礼。坐在侧面的派特看见,老人的眼角有隐隐的泪花。
“散会罢。邱吾权参谋长,请阁下在三十分钟之内将划归第三舰队的舰只列出,第一舰队继续前进。”老元帅说完这句话,疲惫地站起来,第一个走出了会议室。
十分钟后,在休息室里,比克古从五分钟的打盹醒来。回头看见副官星尘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话吗,中尉?”
“是。”星尘行了一个军礼,使得老元帅不得不也端正地还礼。“总司令阁下,下官有一个疑惑。难道我们有权利为了军官的荣誉,葬送士兵的生命吗?”
“……能表达清楚一些吗?”
“对不起,下官的意思是,西格佛利特阁下和诺文思列上校,他们愿意为了海尼森的平民而牺牲,这当然是他们的骄傲;可是军人是以服从为天职,以胜利为直接目标啊,更何况,难道可以为了他们的这种自尊,就把第一舰队四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