萄牙语,那是杰克听不懂的——有时候他会与司机悄声谈话,或者只是环顾他们所处之地。偶尔他会望进车后部,而有时杰克觉得黑暗中他们的目光交汇,但这没法儿肯定,那人的眼睛比夜色还黑。
尽管这是个温暖的夜晚,他却开始发冷,缩身进自己的夹克里。他又开始疼了起来,感觉脑袋发轻。他还饿得要死,但光是想到食物就让他犯恶心。他的脸肿得厉害,简直不能忍受任何的碰触——操,那些混蛋把他给搞病了。这可不是他眼下所需要的。他抱起胳膊保暖,尝试着把精神集中到自己的袭击计划上。到现在为止他都进行得不错。如果可能,明天他需要跟托尼通话,让他知道自己身在哥伦比亚。他需要寻找一切机会向雷蒙显示他对他会是有用的。还有他需要赢得人们的尊敬,那非常重要。如果他们不尊敬他,他就永远没法儿有任何进展。那就意味着不显露出任何的软弱。想到这里,他叹口气,不情愿地把胳膊从身体上松开,任它们落到身侧。如果雷蒙看到他这样,或许会把它认作是瘾君子发病。而那将会是再糟不过——他们决不会想要位瘾君子为他们工作。
他们在一家加油站停下车,大部分人起身下车,去买吃的东西或是啤酒,上厕所。杰克待在原处,尝试表现得完全没事。他本以为雷蒙也进去了,所以当看到侧门被拉开,那人站在那里打量着他时,他很是意外。
“怎么了?”
“没什么,雷蒙。我只不过是眼下不需要任何东西。”
“你确定?”这问题话里有话,杰克只希望自己的点头在一片阴暗中能够被看到。“听我说,杰克……你了解我们在这儿所干的事情。你以为我的人都不碰那玩意儿吗?当然不是——他们大多数都用些什么。而我对此没什么意见,只要它不损害到他们的工作。所以不要觉得你需要隐藏起你的问题……”
“它不是个问题!”杰克猛然爆发打断了雷蒙的话。他的脑袋正开始天旋地转,所以他没有看到对方脸上腾起的阴暗神情。“我只是……我很抱歉。它不是个问题。”他试着放低声调。该死的,我到底在干什么……“我很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吼的。不过我是说真的,毒品对我不是个问题。”
“那么问题是什么?”
“没什么,真的。”
雷蒙盯着他,神情莫测。杰克坐在阴暗中,所以他脸上的状况并不明显。雷蒙所知道的就是这个新人刚刚冲他大吼大叫,而他将要为此付出代价。不过,眼下他依旧维持着自己声调冷静友好,抑制住涌上喉头的狂怒。这小混蛋以为他是谁……?!
“好吧,杰克。不管怎么说我们快要到了。等我们到那里再谈。”他走了开去,留下杰克盯着他的背影。他没有听漏雷蒙语调里暗藏的怒气,不管那人多么努力地试图掩饰,于是他暗自诅咒了声。见鬼,稍后他要为那句话付出代价了……
其他人返了回来,又一次挤满了车子。他们拿出东西来与杰克分享,但杰克语带微笑地拒绝了,好不让他们想到有什么事情不对。之后的车程持续了大约又一个小时,他们之间的交谈声压得很低。杰克假装睡着,抵御着一浪浪的恶心和昏眩。操……
最终他们抵达了一处似乎像是一座庄园的地方,杰克跟着其他人一道下了车,把包甩到肩上,等着被指示往哪里走。他心里一半希望着雷蒙眼下忽略掉他,余下的部分知道那是痴心妄想。他们还没走出两步,雷蒙就呵斥所有人停下。杰克在黑暗中转向他,任命的迎接即将到来的事情。他只希望那人别打脸,但没那样的运气——头一拳就直直砸上了他下巴最痛的部分。一片白光在他眼球背后爆炸开来,他挣扎着维持自己站直。第二拳正中他的腹腔神经丛,打得他一口气喘不上。他哽窒着跪倒在地,拼命喘息,空门大开地被一脚踢中胸膛,翻倒在地。
黑暗中雷蒙站在他身旁,睨视着他。那神情是看不见的,但杰克还是知道它就在那儿,当他挣扎着在地面上喘息。“你应该知道这是为了什么,杰克?”他的声调高昂粗暴,命令着回答。
“是的。我很抱歉我吼了你。”他妈的混蛋。
“再来一次,我就会折断你的脖子。这次你会轻松脱身,因为你是新来的,但那就是你最后的警告了,你听明白了吗,杰克?”
“是的,我明白。”操你妈的混蛋杂种。
“很好。起来跟着我。你需要见见我兄弟。”他转向其余人。“明天早晨7点开始。你们的假都放够了。”
他们纷纷低声应道“是,雷蒙”,转开眼睛不去看他们老板的脸和地上挣扎起身的男人。他们没入黑暗中,朝不远处的一座低矮建筑映出的昏暗灯光走去。杰克最终勉力站起,又一次抵御住呕吐的冲动。
“来吧。”他跟上雷蒙,微微摇晃着,不过谢天谢地空气很清凉。那似乎帮助廓清了他脑袋里的迷雾,而他不禁畏惧进入那已经开始叫他眼睛发疼的房子的光亮中。他们走了进去,幸运的是里面也一样凉爽。杰克疲惫地留意到这里豪华舒适的环境和富于品位的家具,一部分的他不禁琢磨是谁挑选的这些。肯定雷蒙不是那类型?他脑袋里轻笑了一声。谁在乎?他只想在什么地方昏睡过去。
他们经过一条铺砖的过道,过道通往一间宽敞的厨房。雷蒙没有转身,于是杰克利用这个机会停顿了一下,倚在门框上,低下头来让自己的眼睛避开灯光。他注意到雷蒙迅速的拥抱了一下另一个男人,于是确保当感觉到目光转向自己时站直身体。
“杰克,这位是我兄弟赫克特。你要听他的吩咐,行吗?”摇晃着步进厨房,杰克抬起头来,意识到他们脸上露出的震惊。他尝试着伸出手去,维持自己站直,但紫色的斑点正在他的视野中绽开来,他再也无法抵抗它们了。当世界倾斜,他倒下去时,他觉得自己听到了一声女人的惊呼,但他把那归为自己的想像,当黑幕落下,他的脑袋撞上光滑坚硬的瓷砖。
* * * * * * *
醒来时,灯光已灭,来自吊扇的凉风吹拂着他的脸。眼皮刚一撑开,铺天盖地的疼痛就迫使着它们又一次闭起,从他喉咙里撕扯出一声小小的呻吟。几乎是立刻,他听见一扇门开启,感觉到房间里进来了一个人,于是他尝试着再次睁开眼睛。
“你感觉怎么样?”那是个女人的声音,操着口柔软的英语,他不禁琢磨自己是不是起了幻觉。
“好些了。现在什么时候?”
“大约凌晨两点。你昏过去好一会儿了。”
他眨巴眨巴眼睛,试图估量自己的环境。好吧,他躺在床上。并且显然被剥光到只剩条短裤。但他这他妈的到底是在哪儿?女人似乎读出了他的困惑。
“你要在主宅里待上两天。医生来看过你了。你嘴里因为掉了颗牙产生了感染,引发了高烧。你会好的。他们给你打了一针,还开了药给你。”
“谢谢。你是?”
黑暗中响起一声低沉沙哑的轻笑。“我的名字叫克劳迪娅。现在,我得去找雷蒙了。他想跟你谈谈。”
“我是杰克。”
“我知道。”她离开了,于是他任由自己的眼睛又一次阖起。他想睡,但却知道那么做会惹火雷蒙,所以戳着自己腰侧的一块瘀青来维持清醒。没过多久,门又一次打开,雷蒙走了进来。
“为什么不说你病了?”他的语气是质问的,但并不真的生气。
“我以为它会过去的。”他看着那道黑色的轮廓沉入几步远外的一把椅子里,自黑暗里传来的声音似乎缈无实质。
“听我说,迈可斯,仔细听着。我名声在外,我知道你知道。你也应该明白不管怎样我不蠢。我能够识才,而你有才干。所以,是的,当工作的时候你想怎么强悍就怎么强悍。那正是我预期的,如果你不努力工作的话我还会惩罚你。但像这样的病——它不是你可以对付的。你以为我不明白什么是发烧吗?当像这样的事发生时,你吃药,你好起来,你回去工作。明白吗?你是来这儿工作的,如果不能的话你对我就没用了。”他站起身来。“不要认为你受到了特别关照。我所有的人在他们受伤生病的时候都会得到治疗。否则他们就没用了——而正如任何一位雇主,我需要工人。所以你要待在床上直到你好起来,那时候你会听我吩咐努力工作。清楚了吗?”
“是的,清楚了。”
“很好。”他离开了房间,留下杰克困惑更胜以往任何时候。为了这个任务,多月的计划。多月的辛苦工作,研究这个区域,了解毒品行当,了解雷蒙•;萨拉扎。听到他是怎样的一个怪物。而现在——却是这。好吧,那人实际上是在为自己打算。但就他所听说的,他本会预期着脑袋里挨一颗子弹而不是这种治疗。他本会以为雷蒙会懒得费神这么麻烦。而他止不住的诅咒害他沦落至此的那些个蠢杂种。这可不是他希望中这次任务的开始方式。计划本来进行得那么好,如今它似乎全脱了轨。他必须把它转回正轨,很快。
克劳迪娅回到房间里,站在床边。他看不见她的脸,但她的存在感觉很舒服。“你需要什么来对付疼痛吗?”
“是的。”她温柔地往他嘴里塞了一片药,插进一根管子好让他可以咽下。“那是什么?”
“吗啡片剂。”
“吗啡?”狗屎!
“是的。医生开给你的。现在睡吧,明天早晨见。”她又一次离开了,而他悄声咒骂了一声。吗啡跟海洛因一样糟。他已经决定要远离这些狗屎玩意儿了。见鬼!然而他没能生上多久的气,因为他正昏昏欲睡起来,没过多久就被又一次拉入了黑甜乡。
* * * * * * *
克劳迪娅回到厨房,雷蒙和赫克特正在那里喝酒聊天。她听到赫克特问雷蒙他到底以为自己在做什么。
“你会瞧见的,赫克特。”
“我不明白。他不过是个外国佬。你要高兴就让他吃他的药,可把他扔到简易屋那边去跟其他单身男人一起好了。留他在这儿干嘛?”
“因为我有个计划,赫克特。这个人身上有些不同的东西,等他好起来你会看到的。他很强,会对我们很有用。不过我不想让他忘乎所以。”
“你有什么打算?”
“他喜欢海洛因。但我不认为他上了瘾。我们在那边观察过他,他只在我要他那么做的时候才用,并且是因为脸上的疼痛。他身上看不出断药的迹象。”
“所以?”
“所以……”把玩着酒杯,雷蒙顿了一下才开口。“他曾在特种部队待过。我认为他会擅长训练我们的人,或许我们还可以用他来进行策划。但他需要被考验,而像那样的人,他们知道怎么抵抗疼痛。我们照我们通常的那样做,他会通过的。我在他身上想要更多。”
“那么?”
“你把我要你留的那一公斤准备好了吗?”赫克特点点头。“我们要确保他完全上瘾。那样,我们就可以控制他。如果仰赖着我们的供应,他就不可能引起麻烦。他会照我们说的做。”
“而那时?”
雷蒙只是嗤笑一声,举杯就唇。“你会瞧见的,赫克特。只是要确保他用上很多。多多留意他。也给查理和皮亚托吩咐一声。我们要好好琢磨他,确保他在这里待得舒服。等他成为我们的后……那时候我们再来看看他的斤两。如果他崩溃了,我们就杀了他。如果不,我们就有了个值得把握的人。”
赫克特嗤笑一声,仰身靠坐了回去。这正是他喜欢的那类阴险的计划。这个叫迈可斯的家伙一点儿机会也不会有。
克劳迪娅停下擦玻璃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