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佚凝视着怀中孩子那粉妆玉琢般的小脸。“顾惜朝。”
后记
虚花悟,本来,又有谁能悟?我们都不过是俗人罢了。
闻道说,西方宝树唤婆娑,上结着长生果。本来便是虚花,又如何能悟。
所以,各位期盼的虚花悟正传,即戚少商VS白愁飞(或者是顾惜朝),那才是真正绝望的轮回悲剧。一个另一意义上的三生。然而,这却是个最灰暗冷酷的结局,里面每个人的痛,都是求仁得仁,至死不悔,万苦不怨,泪尽心碎,亦无憾。
斩愁,可说是虚花悟的前传。虚花悟,便是斩愁的后传。
敬请期待!
62 第二个结局 归去来兮
顾惜朝醒来时,天已大亮。苍穹如洗,空旷的连云寨似已只剩下他一人。
“少商?戚少商?”
一低头,面前沙上,划了八个大字:“天各一方,永不相见。”
顾惜朝怔怔站在那里,朔风将他的衣襟吹得猎猎作响。
一跃上马,打马狂奔。使劲抽打马背,直把那马打得鲜血淋漓。
不,戚少商,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我从未如此恐惧。
我的心是空的。空空荡荡,心已不知遗落何处!
极目四顾,只有黄沙漫漫,天边孤鸿!你在何处?你在何处?
偌大天地间,为何只剩下我一人?
不,戚少商,你回来,我答应你,我再不杀人,我双手永不染血!你说过,我们一起策马江湖,快意恩仇。你说过,让我们一同去寻那传说中的桃花源。你怎么可以违约?你怎么可以抛下我?
我已一无所有,
难道,真的是,爱比死更冷?这是你的爱能对我所作的最后的妥协?
我不要你对我的情如白日烟花,一闪即灭。我不要来世,我要跟你偕老今生。我愿为你改变,我不能没有你。
为什么我总要到失去时才后悔?!
我想一生听你在我耳畔说爱我。
天还是天,为何我已觉得天不是天。
这才是真正的失去罢。
痛楚而绝望的狂笑声,回荡在无垠戈壁。
你说过,你爱我。
你为什么,最终要放手。
我宁可你一剑杀了我,胜却留我一人,孤单踯躅于尘世间,作那天边孤雁!
不如归去。
不如归去。
孤灯之下,赵佚对着一幅画,竟似看得出了神。殿门慢慢推开,赵佚一惊,把画卷收入袖中,抬头。“惜朝?”
顾惜朝站在他面前,满身风尘,直如失魂落魄般。
赵佚走到他面前,仔细看他。“你怎么了?你的眼睛为何如此悲伤?
顾惜朝注视着赵佚,不说话。眼中的绝望之色更浓。
赵佚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见他脸色苍白,伸手去摸他手,触手冰冷。急道:“你究竟怎么了?说话啊!”
顾惜朝低低地道:“他走了。”
赵佚叹了口气,松开他的手。“你知道,戚少商是不会回来了。纵使相见,也只是陌路人了。你何苦?”
顾惜朝忽然狂叫起来:“都是你!都是你害的!你设计让他相信我毁了霹雳堂……又有意制造机会,让我在西湖逃走……还有江逸含!都是你设的局!”
赵佚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道:“如果你们之间有足够的信任,他不该错疑你毁了霹雳堂。如果你能对他坦言你的苦衷,你就可以不杀江逸含。”
顾惜朝像中了定身法似地站在那里,不再说话。
“你们终究不是同一种人,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我承认是我设了这个局,只是为了你回我身边。惜朝,你便如我影子,流光闪烁。我不想,失去你。”
赵佚突然吃了一惊。顾惜朝在流泪。眼泪顺着脸颊,慢慢滑下。“惜朝?”
“戚少商为什么不可以包容我的所有……为什么?”
赵佚叹气,把他揽入怀中。“他对你做的,已是极致了。你不能再苛求了。”
顾惜朝无意识地摇着头:“不,我要的,不是这个结局……不是……”
赵佚凝视着他熟睡的容颜。像个孩子般无助。
你回来了,然而却只是个躯壳。你怕,你怕得无所适从,你觉得没人要你,你的心空空荡荡,所以,你想找个依靠。
我愿意等。
陪着顾惜朝在御花园内散步。顾惜朝忽然皱起了眉头。“我讨厌那鸟叫的声音。”
赵佚一愣,侧耳听去。
不如归去。
不如归去。
杜鹃啼血,只愿归去。
顾惜朝淡淡道:“我不想再听到那鸟的声音。”
一旁侍候的李忠听了暗自摇头,御花园中杜鹃不下千只,难道一只只打下来不成?这宁王整日恍恍惚惚,弄得皇上也跟着他发疯,不过以这个要求为最。
赵佚望着他,眼中的怜悯更重。却不知,是怜他,抑或怜自己。
我们都傻,真的都傻。枉我九五之尊,枉我诗酒风流,枉我武功盖世,我却终究,比不过你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顾惜朝冷冷道:“你不是说什么都随我吗?那就给我把这御花园中所有的杜鹃,全给我杀了!”
赵佚转过头,对李忠道:“明早我醒来之时,这御花园中,不能再有一只杜鹃。”
没有它们在这里唱不如归去,你是否,就不会飞去了。
残漏声催,疏竹虚窗,更哪堪,风雨凄迷。
赵佚望着顾惜朝房中的灯,一点孤灯,在风中飘摇。
长夜漫漫,不眠的,不止有你,也有我。
李忠在他身后,暗自嗟叹。情之一字,能奈如何。贵为帝皇,依然长夜无眠,却不愿惊扰于他,只愿在窗前默默凝视。
李忠咳了一声,道:“皇上,老奴有事禀报。”
赵佚道:“你说。”
李忠道:“皇上,罂粟之药,少了许多。”
赵佚猛然回头,眼神凌厉:“你说什么?”
李忠道:“老奴本以为是潜入盗贼,调查之后,确无可疑。只可能是……宫中之人,而且身手极高,守卫无一发现。”
赵佚脸色铁青,袍袖一拂,直闯进顾惜朝房中。
顾惜朝的眼神如梦,还在那个幻境罢。
赵佚一耳光打在他脸上,怒喝道:“你疯了?!”
顾惜朝竟笑了,笑得无法形容那是苦涩还是快乐:“罂粟是世间最能让人迷醉的东西。它可以让你忘了一切忧愁,一切悲伤,一切痛苦,一切绝望。有这么好的东西,我怎么可以不用?”
赵佚怒道:“你真疯了!你明知道,罂粟会毁了你!”
顾惜朝冷笑道:“我本来便是个疯子。你今日才知道?你不是说,我要什么你都给?倾国之力,难道找不到我要的毒?”
赵佚慢慢道:“我可以给你,你要多少都可以。但是,你的武功,你的健康,都会被它毁掉。你比我更清楚。”
顾惜朝一笑,笑容空虚:“武功?它成全了我,也害了我。我还有什么可后悔的。我只想……忘了这痛,这绝望……”
顾惜朝忽然伸出手,去抱赵佚的脖子。赵佚一愣,整个人已被他拉到床上。
“惜朝?”
顾惜朝笑了起来:“皇上,你是怎么了?我身上有刺吗?还是有毒?我发现你整个人都僵了。还是你厌倦我了?”
赵佚伸手想推开他,无奈他抱得很紧,赵佚轻声道:“你放手,我不会碰你。”
顾惜朝的眼睛,闪着奇怪的光:“不能?还是不敢?”
赵佚一甩袖,已用了真力,顾惜朝立时被他震开。
顾惜朝怔了,眼睛迷迷茫茫地瞪着他。“为什么我好像做了个梦,梦一醒,什么都不一样了?”
赵佚站起身,背对他,声音似从很远之处传来:“你该知道为什么。”
顾惜朝放声狂笑起来:“原来,你也不过是凡人。你也一样被世俗拘束,你一样洒脱不起来……“
赵佚低喝道:“别说了!”
顾惜朝取出一个玉瓶,那黑色药丸在烛光下发着光。
赵佚道:“你还敢再服?太多会要你的命。”
顾惜朝接过来,看了半日,面上浮起一丝淡淡笑意。“在梦中死去,倒也该是个好选择。我宁愿,那日在连云寨,戚少商就在我梦中杀了我。”
我无法忍受。我已经无法忍受。
忽然手腕一痛,药瓶已被赵佚击飞。
赵佚走到他面前,托起他的脸,轻声道:“去吧,不如归去。离开我这个鸟笼,飞到你想去的地方。”
顾惜朝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去找吧,去找你想见的人。人海茫茫,若有缘的话,终会再见。”
顾惜朝道:“你肯放我?”
赵佚轻抚他的头发:“我终于明白,我是无论如何得不到你的心了。再留你,是生生地在杀你。你肯以罂粟来麻醉自己,你已不是个活人了。我再留你,已无意义。”
顾惜朝慢慢向殿门走去。
“等等,你回过头来。”
顾惜朝回过头去,赵佚道:“可否为我再吹奏一曲。”
顾惜朝缓缓至腰间拔出水龙吟。“你想听什么?”
赵佚眼中,神色复杂无比。“慕颜曲。”从袖中取出凤血凝,道,“授你慕颜曲之人,可否告诉你,慕颜曲,乃是两箫合奏?”
顾惜朝慢慢点头。“天下唯有凤血凝水龙吟,乃千年古玉制成,凝天地之精华,方可吹奏此曲。我却一直不知,直到……佩裳告诉我……”
赵佚道:“可愿与我共奏此曲?”
顾惜朝点头。
雨动竹梢,寒月半天。
原来慕颜曲,竟是两箫同奏。不同水龙吟独奏时,孤清凄绝。两箫合奏,缠绵万端,如离人之愁。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
一曲已毕,顾惜朝取出一颗明珠,向赵佚抛去。“还你。”转身而去。
赵佚把玩着那颗明珠,苦笑道:“你要我说什么好?惜朝惜朝,你临去时还要给我留这样这样一句话……”
回头望着竹影深处,道:“灵儿,你还不出来?”
唐灵款款走出,笑道:“佚,你好洒脱。”
赵佚苦笑道:“不是我的,终归不是我的。再强求又有何益?我不想,留他空空躯壳于身边。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就让他们走罢。”
唐灵道:“你认为,戚少商还会见他?”
赵佚道:“你见过戚少商,你认为呢?”
唐灵摇头:“他是真正的英雄豪杰,他不会再见。”
赵佚笑道:“世上有一种东西,可以磨尽一切,也可以使人淡忘一切。那便是时间。”
唐灵道:“我却不懂,你为何会放手。那不像你的作风。”
赵佚道:“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展开一幅颜色古旧的画卷,唐灵一之下,失声道:“这是……”
赵佚摇手不让她说下去,道:“往事已矣,人亦故去。真相如何,我既不得而知,也不愿去追究。”
唐灵笑道:“水至清,则无鱼。天下哪有那么多认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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