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靖依旧没二话，策马进了军营，我急忙在后面跟着。交了信，领了回文，尉迟靖似乎心情不错，打发我五两银子，让我自己去转转。
扬州城好香的，花香，草香，胭脂店铺的香气，茶铺的茶香，饭店的饭香，还有一个个柳腰慢款的姑娘们，枚红色的纱裙，精致的头钗，摇曳生姿。
相比之下我这一身能落土的军装，实在是太丢人了。不过我丝毫没太在意，没功夫，好看的东西太多了，新鲜的东西太多了。
既然是个土包子，我就要把自己这身份发扬光大。我牵着马在扬州城里转悠，四周做生意的店家，伸手招呼我。
军爷，来吃点东西。
军爷，来喝杯茶歇歇脚。
我要偷笑着离开，就我那点银子，估计坐门口都会被赶。这就是小子来过的扬州啊，果然和洛阳大不一样呢，精细轻盈的多，像个女子。
扬州，瘦西湖是必到之处。我打听了方向朝着瘦西湖走。
一道长堤，柳丝低垂，随着风摆动。隔着中间的湖水，对岸临水的地方，有一栋红色的高亭。我忍不住停住，身旁有人走过说，“看，那就是有名的七秀坊。”
七秀坊？我挑眉，小子说的七秀坊，就是那里？
隐隐的有丝竹之声，随风传入耳际。
不知道七秀坊有没有什么五两银子的纪念品，可以给小子带去。我正寻思着，只听得远处传来一声尖叫，我抬头，看到一个黑影从七秀坊跌落。
有人掉下来了！想也没想，我跳进水里。咱的水性那是一等一的好。我双眼紧紧盯着黑点掉落的地方，快速的靠近。
黑点还在水面用力拍打，一声一声的叫，嗓门尖的很，底气绝对了得。
正游着，耳边传来啪啪啪的声音，清脆之极，好像有人用手在拍打水面。只觉得眼前有一道金光越过，一个男人一身鹅黄色的衣服，从我的头顶越过，急速的朝着黑点靠近。
我勒个去！没搞错吧？！我在水里游，他竟然在水上跑？！跑也就跑了，还在老娘头上跳？！真是叔能忍，婶儿不忍了。
我提起一口气，扎进水里，在水中睁眼，看到远处有一团淡粉色的东西。
是那个掉下来的人！
我用力冲过去，没有时间换气，我一把上前拉住那个人的手。
水流推开那人额前的发，露出一张精致美丽的面孔。我是女人，看着心都一跳。
水中的人失去意识，拖着我下坠。我奋力的向上，向水面游，可是一只手拉着她，一只手划水，丝毫没有进展。
感觉到自己被拖着下坠，四周的湖水越来越冰冷。不能呼吸，我觉得我的肺要炸了。
我用力的向上踩水，把手向上伸。手腕突然被拉住，感觉到一股向上的力量。来人力气非凡，我们两个人，其中一人还失去了意识，他竟然一起拉了上来。
力道之大，我半个身子跃出水面，然后又落了下来。
一个男人用手揽着我的腰，一手抱着掉下楼的那个女人。
水下寂静无声，水面上却早已纷纷扰扰，围了好多人，有两个人夹着女人，朝七秀坊游去。
我双手揽着男人的肩，伏在他肩上，用力的呼吸新鲜空气。男人在水中静止，任我扶着。
事到如今，顾不得那么多了，先活过来再说。憋死我了，再差一点就憋死了。我努力的呼吸，想把刚刚错过的那份都吸回来。
突然有一只手扶到我的背上，一下一下哄小孩一样的轻轻拍着。
“没事了，没事了。别害怕。”
害怕？
害怕你个头啊！老娘是当兵的，熊砍过，老虎砍过，啥没见过，游泳怕个叉叉！
我伸手推开那个男人，瞪了他一眼，转身往岸上划。
男人估计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傻傻的浮在水面上看着我。
湿答答的上了岸，有人递过来一件披风，披在我身上。我抬头，是个七秀坊的姑娘，姑娘看着我笑，轻柔羞涩，眼里闪着感激。
现在才发现，天策的衣服是最难穿的。
七秀坊的披风，摸着丝丝滑滑的，好像水波一样，透着清凉。
“嘿嘿。”身旁突然有人笑，我转头，一个男的一边笑一边朝我走过来，“你是不是住水里啊？鲤鱼精。”
我皱眉看着这个男人，几分眼熟，但是一时想不清。
“啊！唐门的狗狗！”我想起来了，是那个戴面具甩头发的落水狗。
男人的笑容瞬间冻结，眼里闪过一线冰冷。我丝毫不在意，笑着走过去，拍他的肩。“来，嚎两声给军爷我听听。”周围这么多人，他敢把我怎么样？
“唐门是走暗器的，”男人一脸的假笑，咬着牙，“我想结果了你，连伤都验不出。别惹我，听到没？”男人伸手掐我的脸，然后突然哈哈哈的，放声大笑，好像我们相谈甚欢。
“哈哈哈！”我跟着大笑。
要不怎么说我这个人实诚呢，那点小心思谁都看得明白，完全瞒不住人。我用力大笑，眼泪都要出来了。笑得比他还嚣张。
男人终于停了，皱着眉，一脸奇怪的看着我。
“唐兄。”身旁有人开口。
男人停了笑，转头看向一旁。“叶兄，轻功愈加了得。”
“呵呵，哪里哪里。”眼前出现一个男人，同样一身湿，一身黄色衣服，是刚刚从我头上跳过去的那个男人。把我拉出水面的人，原来也是他。
“刚才多谢兄台。”我拱手。
“哪里。”男人笑笑，转头看向他的“唐兄”，“是朋友？”
唐门的男人看看我，似乎在想要不要点这个头。
“萍水相逢。”我开口，话音刚落，就听耳边扑哧一声笑。斜眼瞪他，唐门的用力的抿着嘴，皱着眉点头，
“是，是，姑娘所言极是。”
“在下叶离，西湖藏剑。”明明和我一样一身湿，人家却依旧一派款款风流。哪像我，落汤鸡一样，人家是落汤的凤凰。
“天策，唐茶。”我拱手。
“唐无言，唐门。”身旁的男人也拱起手。
“咦，本家哦。”我挑眉，都姓唐。
唐无言也挑挑眉，嘴角一丝笑意，没说话。
“几位英雄，我家姑娘里面有请。”身旁有个小丫头开口，声音听得我一阵酥麻。忙不迭的点头，说好。
唐无言在我身后摇头，鄙视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表现。
以为我没看见？哼哼，走着瞧。
作者有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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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七秀坊初探
救上来的姑娘叫红袖，是七秀坊正当红的舞娘，因为有客人意图不轨，红袖不从所以跳了楼。之前类似事情也有过的，姑娘们的水性都很好，这次可能是因为跳之前没活动开，或者太久没跳生疏了，跳下去之后突然脚抽筋，才出了事情。
红袖姑娘笑起来眼波流转，满室花香，眼睛弯弯似月牙。我对着铜镜学着笑了笑，自己把自己吓了一哆嗦。
“唐姑娘你身材这么好，跳舞一定好看的。”红袖给了我一身自己的衣服，丝绸的料子，淡蓝色，如瘦西湖的水，风一吹过来会荡起波纹。七秀坊楼宇通透，四周通风，划过湖面的风一阵一阵的吹过来，微醺的感觉。
手心有火烧的感觉，才想起来，军医说了不能沾水。摊开手掌，手心中央一道伤痕，其他的伤痕深深浅浅的都消失了，只有这一道还留着。深红色的，好像永远合不拢一样。
“哎呀，你的手怎么了？”身后有人叫。
我急忙握拳收起，站起来。“以前的旧伤，不碍事。”
红袖看着我，眨眨眼。“天策的人都这样。”红袖歪着头看我笑。
“你见过很多天策的人？”我好奇。
红袖笑着转身，没回答。“出来吧，另外两位已经在等了。”
我点点头，走出去。唐无言依旧一身暗蓝色的衣衫，叶离换了一身白色的，估计是自己带的，裁剪贴合的紧，不像我的，胸部这里明显有些松松垮垮的。
哎，想想就要叹气。
都是女子，有的就长成那样，我看着红袖的侧脸。有的就长成这样，我忍不住低头看自己的胸前。
红袖一定要留我们晚餐。另外两个男人坐的坦然，我却别扭的想死。
整个七秀坊里，除了男人就是女人，除了舞娘就是客人，通常，舞娘等于女人，客人等于男人。哪怕是哪个女人想进来看个新鲜，也会给个面子化装成男人。我今天是个大大的例外，女客人，大喇喇的在七秀坊里面晃。
导致我在前面走，后面跟着的小丫鬟，一个劲的解释。
“对不起对不起，她不是我们的人。”
“抱歉抱歉，她是客人。”
“是是，我们也接待女宾。”
“不不，她不喜欢女人，她也喜欢男人。”
“恩恩，是挺稀奇的。”
我一路低头向前，黑着脸，丫丫的，老娘不过是想去方便下而已，用不用你们这么关心啊？老娘喜欢男人喜欢女人，也不会喜欢到你啊。我看着一旁那个脑满肠肥的瞎阔佬，你丫明显两个都不属于，作为一全新物种，你操心的也太多了，还是想想怎么繁衍下一代吧！
“唐姐姐你多担待，那人是此地的珠宝商，阔气的很。”小丫鬟看出了我的不爽，笑着同我解释。
“没事没事，不是事儿。”我挥挥手，目光瞥见一个巨大的圆形，支在水上，好像个擂台。“那是什么？”
“那是水月坊！”小丫鬟说着跳起来，激动地不行。“那可是整个七秀坊最厉害的地方，只有最好的舞娘才能到那里登台的，可不是想跳就能跳到。”
“红袖去过么？”我问。
“还没，不过很快了。”小丫鬟一边笑，一边伸手捋着耳边的一缕头发，小女娃的娇态纤毫毕现。“叶坊主说，这月月圆之夜就让红袖姐去跳，据说有位贵客呢。”
“月圆？”我算时间，似乎没有几天了。
“恩，月圆的时候，是水月坊最漂亮的时候，满月照在舞台上，银白色的光，像个银盘。”我脑海中忍不住想象，小丫鬟说的我心痒痒，恨不得能留到月圆之夜饱个眼福。
“唐姐姐，你等几天吧。”小丫鬟扯我的手，等几天看红袖姐姐跳舞。
“我还有事，要回去复命，恐怕不行了。”我摇头，身为军人，纪律第一。不过一想到回去，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就出现在我面前，忍不住浑身一冷。回去一定还会被整的，李承恩那只野狼一定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我。而且，我还答应了军医，去洛道帮他采草药呢。
“军爷，里面请。”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柔的呼唤，那声音柔美的，我瞬间就定住了。
军爷？天策？神策？我急忙贴到一旁的柱子上，伸手拦住还在继续向前的小丫鬟，偷偷向声音处看。
一身墨绿色的长衫，换了衣服的尉迟靖让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可是又说不出。
“唐姐姐认识尉迟校尉？”小丫鬟一旁侧着头看我。
“你认得他？”我同样惊讶。
“这里的人都认得他。”小丫鬟笑，“尉迟校尉和我们坊主关系很好的，经常看她来。整个扬州城都知道的事。”
“整个扬州城？”
“嗯呢，一个月至少来一次，之前尉迟校尉驻军这里的时候，几乎天天都来。”
“之前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很久了，四五年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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