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那场彭格列内乱中的人的葬礼,就在明天。
埃特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而彭格列九代那张犹带着欣慰和不舍的苍老的面容,仍然无法从眼前消散。
所以说,无知是福。
莫名的情感突如而至,几乎无法承载。
埃特看着玻璃上倒影的那张脸,扭曲了喜悲,惹人厌恶。
门被打开。
埃特转过身,看向这一次没有用暴力开门的XANXUS。
她那位已经二十六岁了的弟弟,依旧是满脸的傲慢满眼的暴戾,比之数年前更加冷漠锋锐的五官好像永远也学不会温柔,血色的眼瞳像是一只虎视眈眈的猛兽,等待着给予对手致命一击。难得完好地穿了一身黑色西服,笔挺的西装服帖地勾勒出青年极具爆发力的身体,在左边胸口别着一朵白色丧花。
“还有什么事吗?”
埃特没有再看他,继续让自己的视线落在窗外那一片湖面上。
晚风吹起她的头发,自成年后就显少穿着的裙装使得一贯强硬魄力的彭格列十代流露出女性独特的糅杂了脆弱的美丽。
埃特久久没有得到回答。
有些疑惑地抓过身面对着XANXUS,却意外地从自己弟弟的眼中看到了更令人疑惑的情感。
温暖的日光渐渐西斜,拉长,从偌大的落地窗中投入彭格列十代所在的书房,将光影分割成更加狭长的片段,颜色也晕染上了更深更绚烂的糅杂了红色的黄。
这是夕阳最后的绚烂。
埃特对着沉默不语的XANXUS伸出手,手背向上,手心朝下,姿态优美。
“如果没有事的话,可以和我跳一支舞吗。”
“现在还有时间去做这些无聊的事吗,大垃圾。”
虽然这么说着,XANXUS仍然握住了埃特的手。
一圈,又一圈。
旋转,再旋转。
夕阳的余晖缩起了它的光芒,那绚烂的橙色一点一点地从这房间里退出,被逐渐降临的夜色吞噬。
像是追逐着这最后的光芒,两人的脚步踩着光线的末端,落下,又抬起,轻盈地转过一圈,再落下。一遍遍地重复着动作。
冷硬的面上唇角略略挑起,一点点的弧度柔和了过于深邃的五官,在夕阳余晖中露出近似于温柔的神情。
晚风吹进屋内,撩起裙摆,轻盈地旋转着,最后在结实的手臂中折下了腰肢。裙摆旋开了大朵的弧度,再次旋转。
一圈,又一圈。
旋转,再旋转。
一朵白色丧花被摆放在桌上,一朵白色丧花被带在胸前。一朵融进夕阳中,镀上了一层血色,一朵开在黑色上,白的刺眼。
桌面,一杯被搁置了整个下午的浓茶,已经凉透了。
葬礼的那天,天气很好。
沉眠着九代首领的棺柩被送入墓穴,第一锹土,由埃特埋下。
其余的棺柩随后也被一一放入墓,白菊花束上还带着露水,鲜活得仿佛墓碑上的一张张容颜。
埃特久久地站在九代首领的墓前,XANXUS站在她的身后。
棕发棕眼的少年在泽田家光的指引下,将一束菊花放在了九代首领的墓前。
他站起身,默哀了三分钟。模样郑重而又虔诚。
穿着黑色西服的小婴儿也放下了对他的身材而言太过巨大的花束,黑色的礼帽下,卷曲的鬓角显得怪异而又独特。
“Ciao,彭格列的十代首领。”
他对着埃特伸出手。
“我是里包恩。受已故的九代首领和门外顾问所托,暂时接任彭格列门外顾问一职。”
“这是我与彭格列的荣幸。世上最强的杀手,里包恩先生。”
埃特礼节性地虚虚握住了小婴儿软软小小的手,一触既离。
棕发棕眼的少年也走了过来,和即便腿脚有些不方便也还是一副自信满满模样的泽田家光不同,长相看起来乖巧偏软弱的少年在埃特的注视下,有些局促地松了松领带,流露出些许怯懦,看得出很不适应这样的正装和场合。
泽田家光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背上,与此同时的还有里包恩不易觉察的迅速一脚。
“埃特,这是阿纲,泽田纲吉,我儿子。”
泽田家光向他年轻的首领介绍着自己的孩子,尽管拥有着彭格列最正统的血脉,他也不得不承认,比起泽田纲吉,埃特这个彭格列十代要优秀很多。
“我的伤已经不适合让我再作为彭格列的门外顾问了,而里包恩其实并不算是彭格列的人。所以,我推荐泽田纲吉成为彭格列的门外顾问。当然,这小子现在还差得远。”
“所以,就需要我来打造一个合格的门外顾问了。”
里包恩接上了泽田家光的话。
XANXUS皱了皱眉。
“泽田家光,你以为黑手党是什么?小孩子玩的过家家游戏吗!?这样的垃圾——”
“XANXUS,门外顾问和瓦里安不同。我相信阿纲有这个潜力。”
“彭格列没有义务替你培养儿子,泽田家光。”
“你并不是首领,XANXUS。”
“够了。请注意下场合,好吗。”
埃特打断了已经杠上了的两人,视线却是落在了泽田纲吉的身上。
有着蓬松的棕色头发,仿佛能够包容一切的棕色眼眸,整个人看起来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少年,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怯怯软软的笑容。
“你、你好……初次见面,我叫泽田纲吉。”
你好,泽田纲吉。继承了彭格列初代的血脉,被誉为最接近初代的男人。
曾经的,彭格列十代。
☆、埃特(十一)
撒下的网;开始收起。
其实还有很多细节没有部署好;不过埃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泽田纲吉的出现;和记忆中一样;曾经的彭格列十代的守护者们逐渐的聚集,那个棕发棕眼的少年越来越像记忆中的彭格列十代——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在催促着埃特。
快点;再快点!
属于【江一一】的那部分在哭泣;她还记得那个软软的孩子,趴在玻璃外面看着自己出生不久的妹妹;她还记得那个桀骜的少年,用满脸“我讨厌你”的表情告白;她还记得那个邋遢的大叔;抱着自己的女儿举高高时候脸上幸福的笑容;她还记得那个年迈的老者,即便在最后,投注过来的目光充满了慈爱。
还有那个沉默的孩子,依偎在自己怀里仰头看着天。
她都记得。
毁灭彭格列的话……也要亲手毁灭这些的吧。
站起身,埃特看向窗外那大片的湖水,唇角慢慢抿起。
那就……毁灭吧。
三月,彭格列的主营项目受到了冲击,新兴的杰索家族以更优惠的价格更精妙的技术抢走了原本属于彭格列的市场。
六月,彭格列十代首领与杰索家族的首领进行了商谈,交洽失败,十代雨守在混战中不慎身亡,门外顾问首领左肩中枪。
八月,十代岚守死于杰索家族偷袭之下,瓦利安损失战斗人员十六人,精英干部三人受伤。
十二月,彭格列全面陷入经济危机,内乱留下的伤害尽数爆发。
“有些东西……我觉得你们需要看一下。”
泽田纲吉将信封推向了XANXUS,后者连个视线都没有给他,躺在沙发上慢悠悠地晃着手中的红酒。
“我此次前来,是以彭格列门外顾问的身份,请求彭格列暗杀部队的首领的帮助。”
XANXUS睁开了眼睛,血色的眼眸冷冷地直视着棕发棕眼的少年。
在他的视线注目下,泽田纲吉下意识地瑟缩了下,不过被坐在他身边的小婴儿瞥了一眼,少年立马挺直了腰板,再次鼓足了气势。
“其实,据门外顾问的调查,彭格列十代守护者的阵亡,与杰索家族并无关系。这一点,我们已经去向杰索家族的首领白兰确认过了——”
“竟然相信敌人的话,垃圾就是垃圾。”
XANXUS手中的红酒杯碎裂开来,粘腻的酒液溅落在桌上、地上,一小滩地淅沥沥往下滴。
泽田纲吉短促地啊了一声,里包恩一脚把他踢了出去,替自己挡下本来就不会溅到他身上的酒液。
“滚。”
言简意赅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愿,XANXUS闭上了眼睛,重新躺回了沙发。
泽田纲吉抹了抹脸上的酒液,有些无措地皱了皱眉,最终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口。
“请……务必听我说完。”
杰索家族:
“白兰大人,请您控制自己对棉花糖的摄取量。”
“我拒绝喔~没有棉花糖的话,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啊……”
微笑地咬住绵软的糖,牙齿磨合着将柔韧软和的棉花糖拉长,扯断,细细地咀嚼,甜腻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吞咽,压抑下几乎无法控制的欲、望。
银发的少年靠在窗边,紫罗兰色的眼眸望向远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瞅着吃棉花糖吃的很黄很暴力的BOSS,杰索家族的干部甲彻底丧失了吐槽的欲、望。
“白兰·杰索。白兰·杰索。”
压低了的女声在屋内响起,干部甲几乎绝望地看着之前还一副“□我是隐藏BOSS我要不动声色地虐死你们喔”模样的首领眼睛一亮,笑得格外荡漾地飘到了电脑前,美滋滋地点开视频。
BOSS,那是彭格列十代目的声音吧。
就算你暗恋人家在杰索家族已经不是秘密了,但是能请你还是不要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把偷偷录下来的声音当铃声、当闹钟、当提示音、当【哔】好吗!?
起码……起码也换个温柔一点让人心神荡漾的句子啊,就这么冷冰冰硬邦邦的一个名字有什么好翻来覆去地听的。对着这声音连【哔】都【哔】不起来好吗!?
BOSS,你敢再破廉耻一点吗?
“呦~”
“是真的喔。虽然并不介意是不是背黑锅,但是我可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与她对立的啊~被讨厌可就麻烦了呢。”
“彭格列的守护者,还有那些‘死’在杰索家族手中的人,可是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喔。”
“不信的话也没办法了呢。”
“彭格列的门外顾问,以及瓦利安的首领,你们会解决好这一切的,对吗。我可是忍耐不了多久了啊~”
诶?BOSS,你忍耐什么?
你想干什么!?
干部甲惊恐地看着白兰·杰索往口中塞了一颗棉花糖,阴森森地微笑起来的模样,打了个寒颤。
BO、BOSS……你不是深深暗恋着彭格列十代,你不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站到她的对立面的吗!?
嗷嗷嗷,你到底想干什么啊BOSS!???
甜到了极致,就变了味道。
舌尖的甜味已经累积得变成了苦腻。
白兰有些意兴阑珊地把棉花糖袋子握紧,托着下巴坐在桌边,看向窗外笑得迷离,一脸怀、春少女的模样。
修长的手指拈着软绵绵的棉花糖,在桌面上摆出几个文字。
【一一】,【埃特】。
然后,他慢慢地,用指尖,将构成【埃特】的棉花糖压扁。
继续对着【一一】棉花糖荡漾地笑,荡漾地笑……
在瓦利安与门外顾问僵持的时候,彭格列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毁灭着。
这个庞然大物,即便是千疮百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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