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人最少要给我找一立方分米出来。绝对准则是不被发现!”带领我们的那个造型极其朋克的壮实大叔吊儿郎当地吸了一口烟,白色的雾气从他鼻子里喷出,“嘛,要是被发现了的话,你们三天的食物就都归我好了。”
“怎么能这样!”在我们之中长得最高大的那个银发鸡窝头嗷嗷叫了起来,“这可是违反规定的吧,而且这次要找的东西可是很有价值的!”他粗着嗓子吼着;这次他倒是没有像以前那样一拳砸在对方脸上——我还记得上一个试图私吞我们配额的临时导师被这个叫窝金的小孩打得鼻青脸肿去了半条命……可怕的怪力。
“哧~”大叔一挑眉把一整腔烟都喷在了这个很是愤慨的孩子脸上,小胡子滑稽地跳了跳,“少废话,要帮你们擦屁股可不容易!再说你以为我能分到多少……哈?最后还不是都进了你们这群小鬼自己的肚子里!”朋克男一把揪起窝金的衣领放出了恶意念压,“你叫窝金是吧,嚣张的小鬼头——我不是习喀那个废物,懂?”
“啊哈哈,不好意思啊塔德奇先生,窝金他只是性格比较冲动……他食量大着呢,一顿不吃饿着难受哇,”芬克斯这时候哈哈笑着跑了出来打圆场,“窝金还不快道歉!”
“……我知道了。”壮实得快和大叔差不多高的银发鸟窝头随即低头乖乖认错,悻悻地挣脱开对方揪住自己衣领的手。这是很识时务的表现。而我们也不能多说什么——这次这个品味极有问题的家伙一看就不好惹。
没有实力去叫板那就收声听话,这是非常简单易懂的法则——全世界通行。
而后……我们果然都被累了个半死。
这种金属价值极高,因此对于靠拾取废物维生的人来说是异常抢手的货。比起夜晚,它在白天的时候更为容易被找到手——好歹那个时候是有阳光的,人们能靠着那强烈的反射光寻到这小小的折射点……
而能轮到我们的,都是一些小得不能再小的碎粒。
等我把自己的那份交到塔德奇手里之后,我已彻底脱力,腿脚处挂彩无数,手上也割了好些口子。别的孩子也都完成了各自的任务——附带着杀了几个拾荒者。
晚上跑来找这东西的并不止我们。
“不让人发现”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就是如果被发现了且不想饿肚子的话,就让那人去见上帝吧。
哼,那混蛋大叔真会算。
又打了个哈欠,我终于发现自己眼皮撑不住开始打架了……好极了,明天我们总算可以睡个懒觉了。沙拉曼修女对我们第十七室的小孩这一个星期下来的收益和学习成果非常满意,她给我们放了一个上午的假。
至于脚臭什么的统统见鬼去吧,总有一天我会能够离开这里到外面去,活得像个正常的女孩子!
“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我第二天是被癫乱狂野的笑声给吵醒的……一群不讲卫生的家伙们直接穿着鞋就啪嗒啪嗒踩上了床,围成一圈在那里打扑克。输家好像是芬克斯,而赢的那个叫忒弥的狐狸脸小子点播了“成人夜话一百句”,于是舍长大人一口气讲了许多隐晦下流的黄色笑话……
这些家伙们拍着床板笑得前仰后合。
库洛洛不在,他大概又抱着他的宝贝书跑出去看了。
最近总是这样。他总是早早起了床,在我们都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就着晨光和过道里那唯一一盏电灯陶醉地阅读……只有在那个时候他的脸上才会真正有些属于孩子的欢喜。也许那让他想起了过去吧?
再抬头看看这些欢乐得笑出了泪的男孩子们,心里突然就浮起了些许骚动感。我很羡慕他们。
……决定了,一会我也要玩。
掀开被子跳下床拿起我的那个小破壶,我用力一拍舍长的肩膀笑得灿烂,“哎哟你们看起来好开心哟,一会儿算我一份吧!”
“啊疼疼疼疼你轻点——没问题,赶快啊!”芬克斯因为被拍到肩膀上的旧伤而皱起了一张脸,“喂~你们这也笑,看来是我刚才讲的不够给力耶,下次一定要让你们软掉!”他那浓浓的连心眉海鸥拍翅似的翘了一下,极富喜剧感。
……三句话不离工口。我再次决定,一会一定要赢他一把……然后让他转业去背圣经口胡!懂不懂什么叫清心寡欲出圣人!
在我连续赢了两局并在第三局甩出一个同花顺之后,芬克斯把牌一扔一捋那不存在的潇洒长发,苦着脸英勇就义状瞅我,“来吧苏苏,这次是哪里……请不要客气地来吧!”
于是周围一群小男生们咧开嘴唧唧咕咕相互戳了起来,还眉来眼去的。
“嘿嘿嘿~”
“嘿嘿嘿嘿~”
这贼眉鼠眼相。第一天来那些“哦哦快叫我哥哥”的可爱小孩们都到哪儿去了?我抽搐着嘴角拿起一本每个宿舍都会有的破旧赞美诗集拍到他胸口上,“哦!好极了!这次我们就别读圣经歪传了,上点咏颂耶稣感谢生活的赞美诗歌吧!来唱高一个八度的‘迦南的圣光’抚慰少年们浮躁的心灵吧!”
“哦天哪……”芬克斯闷哼一声捂住胸口的小薄册子,海鸥状浓眉振翅蠕动——别看他好像挺郁闷的,这小子暗爽着呢。他那歌声简直就是大杀器,五音不全调子曲里拐弯,连沙拉曼修女都免了他的早课让他和窝金两个在一边默读旧约去。
“主啊我赞美你~你拣选了我~~在茫茫人海中~是你把我找索~~”
忒弥像啃了个蘸了尿液且完全霉烂的面包那样皱起了脸。宿舍里唯二的沉默系女生派克诺妲自门外皱眉探头进来然后又堵着耳朵跑了。而那个睡我斜对面缺了一颗门牙的单萨小子捂耳坏笑着朝我眨了眨眼——他也挺乐呵的。终于,神经最粗的窝金大个子也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活像上面有虱子在咬一般。
“喂喂能不能换……”他刚出声打算抗议,就被我一眼瞪去没了声,“男子汉要愿赌服输哟!更何况赞美诗而已,我们的大强人窝金不会连这个都忍不了吧?”
“哼!才不是呢,不换就不换!”窝金小朋友愤慨出声。
芬克斯继续捧胸口唱,且神情是越来越陶醉。
“我们伟大的神啊~我们伟大的上帝~是你把我们从尘土中高举~”
“有新人来了。”库洛洛突然出现在门口旁敲了敲掉漆的木板,“各位。”他夹着本破书在那儿看向走廊的尽头,眼睛眯了起来。
“你也见过他的,苏苏。”
片刻之后沙拉曼修女抱着个浑身裹满绷带的孩子过了来,那人微睁着一双冷冽而妩媚的金色眼睛——即便虚弱如此,他那如刀锋般的气势仍是十分迫人。
“阿飞!”芬克斯大叫一声冲过去,然后配合着修女把他小心地平放在床上。那些可怕的血块结在了他的头发上,而绷带正被缓慢地染红着。
修女只说了句“这孩子叫飞坦你们要好好相处”就匆匆离开了——她的袍子沾着大滩新鲜血渍,身上还有些未敛去的杀气。
“阿飞你总算出来了啊。”芬克斯一屁股坐在床板上尝试着给这伤员盖被子,“那家伙死了?”
“死了。”床上的漂亮小孩冷哼着一笑,“哼,总算不用再满足他那些特殊趣味了。”而后他侧过头看到我和库洛洛站在一边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兴味,“咦~你们两个也在啊。”
“阿飞,你们认识?”芬克斯转头看了看我们,很是惊讶。
不待飞坦回答库洛洛已先行为舍长解了惑——
“我和苏苏在躲开豺狼追捕的时候曾经见过他……当时印象非常深刻呢。”库小朋友似乎对床上这个伤势严重的美貌男孩异常感兴趣,他摆出了极为诚恳的示好姿态,“你好,飞坦君,我的名字叫库洛洛……然后,还请多多指教。”
“……啊,我叫苏苏。请多指教哟。”我得保持队形,嗯。
“窝金。”
“派克诺妲。”
“忒弥。”
“单萨。”
至此,这第十七室就算满员了。
随着时间推移,这些孩子们渐渐形成了以库洛洛为中心的行动团体——其中甚至包括了一些其余小队的顶尖人物。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他——
早课吐字流利语调优美深得沙拉曼修女喜爱,上午的文化课程博识擅雄辩与分析,而后一般在下午和晚上进行的小组修行任务更是自然而然地就成了领头人物,并成功地在一次清算积弱流民的任务中从塔德奇先生那儿扳回一城……此外他还为我们中的大部分人提供了修习方向的建议。
等我们的基本武力与应变能力都达到一定的水准之后,沙拉曼修女让我们自己和曾经的导师们沟通交流,并选定其中一个来以徒弟身份修习技能。
因为对耍弄刀剑比较有兴趣,我和飞坦跟随了第五区里那个人称“狂刀客”的豪爽大叔多底剌修行;窝金和芬克斯跟随的是那个朋克男塔德奇,后来芬克斯偷偷跟我爆料说他的这个导师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刮胡子,可很快就会在下午长成浓浓的两撇;至于库洛洛和余下的两个男生则跟随了那个一开始帮助了我们的安达先生——他们每次回来都是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
最奇怪的是派克诺妲。她仍每日只跟在沙拉曼修女身边进行最基础的修行……难道她有做修女的天赋?哦,别吓我了。
四年后
“嘿嘿,祝福我吧伙计们!有时间我会来探望你们的!”芬克斯这小子狠狠地给了我们每人一个令人窒息的拥抱——他要跟着朋克男离开去更“里面”一点的区域了。
“这是当然的,兄弟,”我猛拍他背咧嘴笑了起来,“到时候我们可得好好玩一局啊!”这两年在男孩堆里泡大的我随着豪放程度增长的还有手臂的力道,而芬克斯速度又不够快——因此这已长得个头十分高大的少年被我拍得近乎吐血。
“喂~你轻点啊阿苏,”芬克斯少年摸摸脑袋笑得有些无奈,“一说玩牌的话你肯定又想使坏让我去唱赞美诗了吧?”
“啊,你猜对了。”我吐吐舌头,随即故作严肃地把脸板了起来,“要好好活下去哦。”
“嗯。”他点头,把肩上的包袱又拉了拉,继续和其他人认真作别。
飞坦和他的关系尤其好,因此这两个人絮絮叨叨了许久——即便那个脾气暴躁的少年身高已长到了一米四几——是的,十三岁已经算得上小小少年了——在高大的芬克斯面前他还是像个纤细娇柔的小姑娘。
当芬克斯正挥手准备跟在一边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的塔德奇先生离开的时候,一声怒吼配合着抽刀的声音使得全体人员都皱起了眉往回看:
“什么啊你小子,这么跟我说话皮痒了是不?”
——是信长,那个和我一起学习刀法的坏脾气小子。他总是和比自己大一点的富兰克林吵个没完。
“够啦够啦你们两个!”窝金很无奈地把两个越吵越凶的男孩子岔开,“吵什么吵,芬克斯都要离开了……”
场面最终还是安稳了下来。
相伴四年的舍长大人那头柔顺金发就这样一点一点远了去。
“又一个。”库洛洛在我身边低声叹息着,墨玉般纯净眼瞳里映出芬克斯逐渐缩小的身影。
是的,又一个。
这些年第十七室里的人走的走死的死,当年八人里剩下的就只有年龄比较小的我和他了。等再过个一年半载我们也会面临这样的选择——要么留下来成为教堂的一员,要么跟随着导师离开且仍为机构服务。
至于独立?
要那群老头子放人挺难的,不过我和库洛洛正打算这样做。
第18章 005 红屋事件×相残×孰真孰假
没有什么关系是永恒的,也没有什么不可打破的僵局。
只要利害关系摆在那里,他人的欲望就会促使棋局向你想要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