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挑挑眉和库洛洛对视一眼。
真巧,赶正这时候有不怕死的小老鼠溜进来了呢,而且还不止一人。
于是他去叫醒窝金,我去叫醒信长——这种货色不必兴师动众。
是时候看看他们两人搭档的效果了。
……
轰!——
片刻之后房子稍微震了震……库洛洛脸色顿时绿了起来——要是窝金再猛一点,我们就完全可以去睡街头或者是再抢一栋去住了!
很快地,富兰克林的怒吼也在院子当中响起来了。他与信长两个在激愤地对骂着,你来我往间无非是“你这混蛋扰人清梦”和“去你娘的那根本不是我干的”一类毫无营养的争执,伴随着来者不时的惨呼;而那几个半夜偷潜而入的年轻人除其中一个被留下来交予飞坦拷问之外,统统都成了众人泄愤的对象……窝金劝架劝得焦头烂额,这高大少年那头鸟窝一样的银发更乱了些。
“苏苏,”库洛洛看着晨光中热闹场景抚了抚额头微微叹了口气,显是感到有点头痛,“我们该有个规矩一类的事项好好约束一下了。这么下去别说外部敌人击垮我们,光是自乱阵脚一项就足够我们喝一壶的了。”
这倒也没错。
“确实很有必要,”我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不过你不觉得这一幕很好玩吗?你看富兰克林光穿着条裤衩就跑出来了……他的鞋子也穿反了。”
库洛洛无言看我半响,终于也翘起了嘴角。片刻之后他又轻声问我,“我们叫幻影旅团怎么样?如同幻影一般自由行走于世上每一个角落……”
那个瞬间,我见得少年墨色眼眸里是一种美丽的色泽,那是仿佛即将拥有整个世界一般的耀眼光采。
……
之后他果然用了那个名字。
那是个明媚的早晨——
少年逆光立于废墟之中深深扫过身旁神情专注的每一个人,额顶圣彼得十字与舞动在光影之中的尘粒交相映衬,显出一种宗教头子般迷人的颓落与禁欲并存的气质——
“在旅团里……我是头脑,你们就像四肢。原则上,四肢要忠实服从头脑的指令。不过……这是组织运作机能上的原则,和生死无关。要是头脑死了,只要有人继承位子即可。有时候,四肢比头脑还重要。蜘蛛没有头仍能够存活,没有脚那便是死尸一具。别本末倒置……我的命令是最优先的,但不要把我的性命放在第一位,我也是旅团的一分子。”
他扬起手臂就像是最为懂得鼓动人心的政治家一般露出极为沉稳自信的笑,让人几近忘记了这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年——
“应该存活的不是个人,而是旅团——不要忘了这一点。”
一刹室内寂静之至。
库洛洛这是在立下团规的同时也是在许下誓言——
我们都很明白,他更想说的是“让我们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第23章 010 水过无痕×情报×挥别之时
既定历史仍在继续,而他们活得如同恣意盛放在荒野上的火焰……
可什么时候,我用的不再是“我们”而是“他们”了呢?
——原来此处终非久居之地。天下无不散之廷席。
******
关于成立旅团的好处和目的库洛洛这小子在舌头尖上抹上了有史以来最大量的蜜糖,并且抛出了他所能想到的最诱人的胡萝卜——
他说我们要随心所欲。
他说我们要胡作非为。
他说我们要……
“呀呼混小子!看爷爷我的超级无敌金刚拳!噢噢!”窝金叫嚷着,他那头乱毛闪耀在不远处的瓦砾堆中,地板随着震了两震……
“嘿!金刚又怎么样,看我的超级机关枪!噢哒哒哒哒哒哒哒——”富兰克林嘴里拟着枪支的声音让地面上扬起滚滚烟尘……
这群家伙玩疯了……好吧,起码这次的战场不是自己的院子。
在我看来,库洛洛嘴里那些澎湃人心的话语最大的作用之一就是让暴躁党们顾忌着点——
窝金啊信长啊富兰克林这几个拆迁专业户终于在打架的时候会考虑着触犯团规的事,把拆自己家房子改成毁别人家地盘了。至于他们那几下拳脚相向和团规里团员不得相残的条例并不矛盾,库洛洛对此自有一套说辞——
他举双手赞成“友好切磋”,只要不会出人命和影响旅团内部事务。
我试图揪起身上的衣服闻闻味道,却发现那尼龙布料已经和血水一同干在了背上……
唔,真是恶心透了。
抱着一堆满是血渍的衣服拉上洗手间的门,我开始用水浸透身上布料把它一点一点揭下来——这是今天上午与众人扫荡完黑帮一个残存的地下物资中心的后果。
好在这衣物并不是棉料,要洗干净还容易些……
舀起一瓢水从头顶淋下,我对镜见得腰间原本干涸的暗红与纤细水流一同缓缓褪去,露出了平滑细腻得如同上好白玉一般的肌肤……而原本趴在那儿形状狰狞的节肢动物已是不见踪影,连划痕都不曾留下。
不见了。再一次……不见了。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绿眸闪烁,嘴角笑容略带苦涩——
那个复原能力是把纹身也视作伤口的一种……
果然不行呢。
“苏苏你好了没有?大伙儿开始喊饿啦——”
信长把门敲得咣咣响,脑袋后面接着一个把儿的影子在磨砂雕花玻璃门上晃荡来晃荡去,声音是跳跃的欢快,“还有今天飞坦带回来的食材特别新鲜,好家伙,那小牛肉上还滴着血呢!”
“快好了!”我朝门外喊了一声,顺手扯下挂在一旁架子上的衣服——“你先帮我问他们想吃什么做法的!”
“好嘞!”话音刚罢,门上灰色的剪影便瞬间消失。
哈哈,新鲜牛肉毕竟难得,这群家伙嘴馋也不奇怪……
套上一件紧身背心,我挑起眉深深吁了一口气。
“望”曾经说过我不应对这里产生不必要的感情——因为自己终将要离开,此处并非久居之所……他说的是没错,对于现在这种状况来说心无牵挂才是最好选择。
可我不过是个普通的人——
与他们相伴这许多年出生入死舐血刀尖,要我不产生感情……这怎么可能?
……
“要用烤的,用烤的!”
富兰克林和窝金信长这几个胃口特别好的家伙们早早地便一脸垂涎貌趴在餐桌上直直盯着我刀下鲜红的一整只牛腿,“最好再上点烧烤酱或者蜂蜜,烤得焦脆最好,唔……”他们的喉结已经开始上下滚动,嘴里传来些吞咽的声音。
“烧烤汁倒是还够,不过蜂蜜是稀罕货……这个够呛,”我一边将腿骨上的肉一片片削下来一边探头去大声问那另外几个在一旁忙活着的家伙们,“飞坦,玛奇,派克,啊……芬克斯和团长都不在……你们想怎么吃?”
飞坦双目一瞬不瞬,只盯着手中的游戏机动作快得那手柄像要被转下来一般,“香煎的,五分熟。”
“玛奇,你们两个呢?”我转向客厅的另外一边,两个姑娘正在那儿围着个血肉模糊的人体讨论些什么——
“我要牛肉汤。”
玛奇姑娘皱起眉来,小心地扯着她刚拖回来的那汉子仅有皮肉相连的半只手臂,把念线塞进针孔里之后快速扎进鲜血淋漓的一片黑红色里——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男人抽搐在地上惨叫不迭。
“派克你呢?”
“我是随便怎样都行啦。”羞怯派姑娘派克诺妲一手掐着地上人的脉搏,抬头朝我温和笑笑。
“好的,那我就给你准备和玛奇一样的菜色了哦。”
把菜刀一挥,我开始将剩下的腿骨斩碎开来——
这些料拿来做骨头汤恰恰好,弃了怪可惜的。
Nice shoot!Nice shoot!Oops!
和着菜板上骨头与金属相撞击的沉闷响声,飞坦手中游戏机不断响起有些滑稽和失真的机械化男声,那几个性子几乎是一刻都静不下来的男生们一会儿就跑出去开始在院子里“切磋切磋”了。玛奇和派克正指着开始两眼翻白的男人身上某处伤口争论起来之时,门口那里飘来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团长!芬克斯!”派克诺妲几乎是反射性地冲出去迎向来人;自从忒弥在那场战斗中死去之后她就尤其害怕我们之中有谁再受个什么致命的伤——
“怎么会有这么多血……这个人是?”
库洛洛和芬克斯两人共同抬着一个看起来全身皆为鲜血浸透狼狈得近乎看不出是人形的少年,勉强可见金色的发丝为血块所凝结在一起……
“没事,这都不是我们的血。玛奇,派克,你们来帮他清理包扎伤口;苏苏,一会准备多一人份的食物,最好是便于消化的那种。”库洛洛极为镇静地与芬克斯一起准备将这个人放到沙发上去。
“等等!”我把厨房里的火关小抓起废物堆里一叠报纸就往那个人身下垫去,“好了,放下来吧。库洛洛,这个人是……”
“一个送情报的。”
库洛洛随即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我要先去查点资料……啊对了苏苏,”他向厨房瞄了一眼之后很愉悦地点起了餐,“我今天想吃铁板牛扒,七分熟。能加点黑椒吗?”他眼睛里有孤注一掷般的狠绝泛着璀璨光华。
“唔……好,没问题。”我如是应道,看着他转身离去背影分外潇洒……
我怎么觉得他心情好得有些诡异?
……
“阿芬,这是怎么回事?”我把炉子转换到最小档,用汤勺舀起些西红柿牛肉汤尝了尝味,“光经历了一场打斗实在是不至于让那个沙发上的小鬼伤成这个样子吧?流鼻血流成那样不说他身上还有股怪味……我敢打赌他来的时候呕吐过。”
“嘿,确实是呕吐过……阿苏,”芬克斯一张脸神秘兮兮了起来,失去了眉毛的额头耸了耸看来格外滑稽,“这个小子他可是没穿防护服也没有念就直接跨过那一个辐射区过来的哦。”
没有念也没有防护服就这样徒步走过来?
听起来潜质确实已经很不错了……
“阿芬,你知道他上头是谁么?”
我将熬成的浓汤浇在早已准备好的米饭上,并招呼着他把另外一些已经准备好的饭菜端过去,“不过无论如何我猜这事和前段时间阿格德斯先生再把库洛洛找去有关……”
“他是亚历克斯•;博蒂帕的侄子。”
芬克斯声音里是一种血性沸腾的兴奋——“那位情报商让自己的侄子也出动了,虽然有历练那小子的意思在里面;但这已经说明了……”
这已经说明了元老院终于打算动手了。
芬克斯踩在茶几上将这消息大声公布于众人的那一刻,整栋房子的基石都随着少年少女们亮起来的双眼欢腾了起来。
“噢噢噢这太棒了妈的,以前一直叫我们忍忍忍,现在可是可以随时把他们踩在脚下啦……”
富兰克林这急性子先是大吼了起来,面上狰狞的疤痕那一刻简直化为了炙人的火焰;窝金却是一反常态地开始呜呜地粗声哭了起来,脸上眼泪鼻涕全是一把流;这似乎是我自离开十七室以来第一次看见他流泪——
那些流星街里的孩子们虽然不见得会因此停止刀剑相向与抗争,但最起码原因不再会是黑帮而也不一定再要不死不休了。
“哥们别哭啦!”富兰克林见此开始抱怨起来,“你再哭下去这烤牛肉就要变成腌牛肉了,难得有这么好的菜……”
“喂!有你这么说话的吗!”窝金少年瞪着红通通的眼,喉咙低哑得像被沙子磨砺过一般。
“唔……”
就在场面要进一步混乱之时,那先前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中的少年醒来了。他那脏得看得看不清本来容貌的面容上是双格外清澈明亮的绿色眼睛。
这少年甫一开口,便让人恍是闻见了清溪鸣溅于阳光之下——
“诶~好香啊~”他有些艰难地撑起身来轻捂住嘴咳了咳,随之响起的还有肚子咕噜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