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减弱,瞬收住脚步,放开抱紧冬狮郎的手。
“呃……那个……”冬狮郎本想道谢,却莫名地难以启齿。
“……”瞬垂下头,精致的侧脸上渗出丝丝冷汗,“小狮郎,快……砍掉它——”
说着,他抬起自己的左臂。
“……”
碧绿的眼睛蓦地瞪大到几乎要撑裂眼眦束缚的程度,银发的孩子惊骇地注视着已经蔓延到瞬左臂肘部的青烟,青烟下面,是正在渐次枯蚀成灰的手骨、尺骨和桡骨……
“没关系,快动手……”瞬低声催促道。
冬狮郎端起刀,刀锋却迟迟不能对准瞬的手臂,他大口大口地抽着气,胸口剧烈地一起一伏,眸子的颜色也变成阴霾的灰绿……
“小狮——”瞬的喊声被一束迎头劈下的寒光打断——
凄烈的殷红溅起几尺之高,瞬的左臂颓然摔落地面,并立刻化作烟尘。
澟蹭掉刀锋上的血迹,收起斩魄刀,低头吟唱止血鬼道。
冬狮郎仿佛从梦中惊醒,手中的冰轮丸倏然滑落:“紫堂……”
“我不要紧,队长。”瞬轻轻倚在澟的肩上,眯起漂亮的眼睛——依旧是如同飘雪的夜空般凄美壮丽的暗红,依旧是包容一切的暗红,依旧是沉淀着无法抗拒的温柔与温暖的暗红……
“笨蛋,怎么可能……不要紧啊……”
孩子弯腰去拾地上的斩魄刀,顺便让溢出眼角的晶莹滚落,并在白色的沙子地上留下一串色泽黯淡的足印,水渍渐渐洇开,与瞬的血迹汇合到一处,悄悄地蔓延成一片红黑交织的图腾,一寸寸渗透到地下……
露琪亚和恋次再一次出现在战场上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震惊不已——瞬的左臂被齐齐斩断,刀口处血流不止,澟正在念诵着止血言灵,而冬狮郎一个人握着刀,站在瞬与澟的面前,与拜勒岗对峙着。
露琪亚与恋次瞬步跳到冬狮郎面前:“日番谷队长,这里暂时交给我们,您去照料紫堂三席吧——”
“拜托了。”冬狮郎轻轻说道,闪身回到瞬的身边。
“花见,我有个办法,需要你的配合……”冬狮郎看向花见澟。
澟听完他的计划,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是,日番谷队长。”
瞬用担心的眼神瞅瞅澟,但澟别过头,没有看他的眼睛。
“走吧。”冬狮郎说着,瞬步消失了踪迹。
“嗯。”澟擦擦眼睛,跟在他身后。
恋次的呼吸开始紊乱,露琪亚用刀支撑着身体,半跪在地面上——为了躲避拜勒岗的袭击,他们不得不连续使用瞬步,难免有些体力不支。
“露琪亚,阿散井君——麻烦你们照顾一下瞬,这里交给我。”
花见澟拍拍两个人的肩头,从两个人的中间穿过,一步一步朝拜勒岗走去。
“花见副队……”露琪亚小声叫道,但澟只是头也不回地继续朝前走……
澟慢慢抬起一只手,指着半空中的拜勒岗,开始不间断地念起鬼道言灵——
“缚道之六十一,六杖光牢——!”
金色的光带穿空而过,但还没接近拜勒岗的身体,就已经腐化成飘散的青烟……
“鬼道也是会老化的,你的招数对我没用,小鬼!”拜勒岗不屑地瞥视着澟。
澟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念诵着——
“缚道之六十二,百步阑干——!”
银白色的光栏如标枪般散落,刚碰到拜勒岗的身体,就幻化成烟……
“缚道之六十三,锁倏锁缚——!”
蛇一样的锁链缠上拜勒岗的手臂,但还没缠紧,已经消散……
澟擦去嘴角因为灵力消耗过度而呕出的鲜血,继续念着——
“缚道之七十五,五柱铁贯——!”
……
鬼道的编号越来越大,澟的念诵速度也越来越快,拜勒岗身上已经被多重鬼道所束缚,虽然鬼道仍在快速地老化,但编号的越大的鬼道,维持的时间久越是长,拜勒岗无法再按兵不动,可是当他想动时,却发现自己的身上已经被一层又一层的鬼道牢牢地桎梏住,彻底摆脱这些鬼道,怎么也得花一段时间……
澟唇角的血迹已经无法擦净,他索性不去管。他将斩魄刀戳在地面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念出最后一组鬼道言灵——
“缚道之九十九第二番,卍禁——!初曲,止绷——!”
上亿缕布带从四面八方向拜勒岗袭来,拜勒岗扭动身体拼命挣扎,一时间,身侧青烟缭绕,但布带却只见多,不见少……
“弐曲,百……百连闩——!”澟跪倒在地上,呕出一大口鲜血,肺叶处隐隐传来撕裂般的绞痛。
缠在拜勒岗身上的布条上立刻扎上一层细长的银针……
“终……曲……卍禁……太封……”澟拼命念出最后一个字,身子一软,伏倒在地。
巨石从天而降,重重地压在不能动弹的拜勒岗身上。
“可恶,区区小鬼……”拜勒岗的灵压上涌,企图调用更多腐朽的力量,加速澟施加在他身上的鬼道的老化……
一片雪花忽然掉落在他手上,拜勒岗大惑不解——虚圈是从没降过雪的吧,那么这晶莹剔透的小东西到底从何而来?
出乎意料的是,落在手中的雪花没有腐化消失,反而像爬山虎般在他的手掌中蔓延开来——
他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手,这才发现,原来澟的“卍禁?初曲,止绷”的作用效果还没有完全腐化掉,所以他的手上还残留着一圈布带,正是由于这层布带的阻隔,导致腐朽的气息无法直接与雪花接触,所以不能使其老化……
说时迟,那时快,雪花刹那间变成一大片连绵不断的花状雪结晶,包裹了他的身体。
“花见,谢谢你为我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冬狮郎重新出现在拜勒岗面前,斩魄刀抵在骷髅头顶的王冠之上,大片大片的雪花在他周围翩跹舞动,飞扬流转,恍若阳春的柳絮,恰似春野的蒲公英,银发的孩子眯紧一双碧绿的瞳孔,冷冷地说道——
“冰天百花葬。”
作者有话要说:腐朽吧,骷髅大帝!
'img'chapter62。_15。jpg'/img'
Chapter63。
剑八反手蹭掉嘴角的血迹,重新将眼罩扣回右眼上,站在他前面的八千流将斩魄刀收回鞘内。
“我不是说让你退下吗?”剑八说着,两只手绕到脑后,系紧眼罩。
八千流转过头,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小剑真是小气呀,偶尔这样也不错嘛……你总不让我动手,我的身手是会退化的哦!”
“哼。”剑八瞟了一眼半空中渐渐涣散的灵子,发出一声不置可否的冷哼。
“小剑,我们这边已经搞定了,就去支援那边吧——”八千流跳回剑八的肩膀,伸手指向卯之花小队战斗的地方。
“晚了,”剑八朝着八千流指的方向望去,发出一声惋惜的叹息,“你好好看看,卯之花正在为手下的人疗伤……那个十刃的灵压已经消失很久了。真可惜……光顾着自己的战斗,又没能看到她卍解……”
八千流“哦”了一声,又指向更远的地方:“那我们去帮小白他们吧?”
剑八手搭凉棚向远处望去:“他们似乎也不用帮忙了……敌人已经被干掉了,疗伤可不是我们擅长的,我们还是进去找蓝染吧!”
“好!那还是老规矩——我带路!”八千流兴奋地喊道。
黑暗,犹如长夜未央,犹如千里殇歌,犹如幢幢鬼影。
花见澟觉得自己像是沉入永不见光的海底,睁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伸出手,触到的只有冰冷的空气。
这是哪里……?
我……失去意识了吗?
不,我现在……很清醒。
蓦地,一束细长的冰蓝色光弧不知从何而来,将无边的黑暗劈为两半。
澟下意识地用手遮住几乎要流泪的眼睛。
好强的光……这到底是……
光弧逐渐变宽,成为一条光带,光带在半空中扭动了片刻,从中间炸裂开来,霎那间,冰蓝色的碎片映亮了眼前的世界。
头顶是一方灰蓝色的天空,面前是一座倾圮的宫殿。倒塌的石柱,破碎的瓦砾,缺损的石级杂乱无章地横了一地。野草在坍塌的建筑物的罅隙之间疯长,葱葱茏茏,有一种颓败的鼎盛,萧条的喧嚣之感。
这个地方……有点像我的内心世界……但又不太一样。
澟满腹狐疑地想着,继续沿着石级向上望去。他看到灰白色的石台之上,矗立着一张颇似王座的石座,一个身着墨黑色长袍的年轻男人斜倚在石座之上,灰蓝色的眼睛半阖着,低垂的睫毛在有些苍白的脸上投下铅灰色的半月状阴影,左耳上带着一枚几乎包围了半只耳朵的白水晶耳饰——在耳饰的中央嵌着一颗夺目的紫水晶,精致的面容散发着一种与这里的环境极为吻合的颓废感,微卷的浅咖啡色长发从肩膀倾泻下来,一直拖到石台之上。
“吾之名为逆刃,”男人开口,是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清冽的嗓音如水滴落在刀锋上的回响,“汝可是唤醒吾之人?”
“是的,”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澟的身后传来,澟诧异地回过头去,看见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左右的女孩子向石级走来,女孩子有着一头及腰的黑色长发,和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我叫雪见岚,那么……今后请多关照了,逆刃。”
澟总算是弄明白了一点。
眼前这一幕,应该是死神第一次召出属于自己的斩魄刀时的场景。
这么说,他现在应该是在这个名叫雪见岚的女子的内心世界里。但奇怪的是,无论是刀魂逆刃,还是刀主雪见岚,都像看不见他一样,继续方才的对话——
逆刃站起身来,缓步拾级而下,几乎要垂到肩膀的耳饰随着他的步伐碰撞出悦耳的叮咚声:“暂且不论关照与否,吾但求汝莫像前几位刀主那般早早断送了性命,吾只是不愿再担负‘死亡之刃’抑或‘不吉之刃’的骂名而已,汝好自为之,雪见岚。”
说着,逆刃伸手摘下左耳的耳饰,晶莹剔透的耳饰在他的掌心发出耀眼的橘色光芒,渐渐凝聚成一把斩魄刀的形状……
不等澟看清楚那把刀,眼前的景象忽然扭曲起来,大片大片的黑色色块撕裂了整个世界。
澟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不过这次,黑暗并没有持续得太久,冰蓝色的光弧再度出现,眼前再一次呈现出雪见岚的内心世界。
澟大吃一惊。
原本灰蓝色的天空此刻已被鲜血般炽烈的猩红所渲染,狂乱呼啸的风凶猛地扫过残垣断壁间繁盛的杂草,发出沙沙的回响。刀魂逆刃单膝跪在石座附近,这一次,他的外貌有了很大的变化:原本精致冷漠的面容现在看上去有些邋遢,瀑布般的长发变成了乱蓬蓬的短发,墨黑色的长袍变成一件破旧的铅灰色袍子……他的怀里抱着看似奄奄一息的雪见岚。能看出现在距雪见岚第一次来内心世界已经过去好几百年,雪见岚由当初那个青涩的少女,蜕变成一位冷艳成熟的美丽女子,她穿着残破不堪的死霸装,浑身都是纵横交错的伤口,凄艳的殷红不断滴落在灰白色的石台上。她的手上握着逆刃从前戴过的耳饰。
“逆刃……”雪见岚气若游丝地说着,将耳饰缓缓地递到逆刃面前,“解开你的力量封印……让我……卍解吧……”
“……”逆刃接过耳饰,摘下嵌在中央的那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