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部一直在和青城做盐买卖,熟悉得很。于是随便找了个缙绅去找了青城的熟人,看看他们关于你的记录是如何,没想到一查之下,大吃一惊,别说你的那价值两千两银子的江湖通缉令没找到,连你的名字在历届学徒名单都没找到!”
“啥!”王天逸自己也惊得合不拢嘴了,叫道:“在那里学了三年武艺,怎可没我名字?”
刘远思此刻倒像是听了笑话,一肚子要笑出来的模样,他接着说道:“别说你名字了,连那次你击毙的教官弟子的记录都和你原来说的截然不同,有的病死的,大部分人在记录上行镖遇到悍匪战死的……”
“那次的确是我杀的!还有胡不斩!可以问他啊!我绝没有误报!”刘远思不急,王天逸倒急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哈!”刘远思没忍住,轻笑一声,说道:“原来还竭力要撇清恩怨洗白,现在怎么巴不得往自己身上扒了!听我说完,据说战死的十几人,杀了一百二十多匪徒,击退三百多匪徒,不知道京城边间什么时候有如此强大的黑道帮派蹦出来?哈哈。至于你,青城年轻一点的弟子根本不知道,老一点的人严禁提起的。况且听说现在青城掌门有个叫甄仁才的心腹和你有灭门之仇,估计也没人敢说什么。”
“我们自然知道谁真谁假,了解这个情况,还是派人和青城掌门张五魁谈了,直言相告要清了你的恩怨,但张五魁说当时他没去,不知道具体情况,又说当时发通缉令可能是误会了,因为当时的韦掌门一直脑袋不清醒,说不定把死伤的原因张冠李戴到不相干的人头上了,还说别说没这个人,就算有,一个小弟子怎么可能造成青城高手十几条人命的损失来?还说当时确实有一个使用双剑地弟子,不过他和你同名不同字,而且得了肺痨回家就死掉了,还给了具体地址。他们一口咬死,我们有什么法子?总不能对簿公堂吧,说你确实是青城弟子,确实一人斩杀多人?还是自己的教官?嗯?!”
听刘远思说到这里,王天逸冷汗已经流了一额头,他倒不是害怕甄仁才,而是害怕自己无法洗白就麻烦了,因为他是暗组出身,有很多地战功和经历。暗组之外的人并不知晓,只有洗白之后,才可以带着战功转职阳光战士,一来就是极其高的帮派级别。
但若是洗白不了,战功转不了,就等于帮派新丁了。难不成让他再从头杀出一场富贵来?况且暗组之外的战士并无那么多的厮杀机会,这要升职到暗组鹰领一般的职位要多少年了,不说武功颠峰有多少年,就是有没有命活那么长还难说呢!
“刘先生,您可……我……我……洗白了……我那些战功……”恐惧之下的王天逸居然结结巴巴起来。
刘远思自然知道王天逸想说什么,他无奈的一摊手:“洗白是不折不扣的江湖规矩,但青城从来没有过这个人,没有人何来恩怨?让我如何给你洗白?”
“再说了,若是你在帮派里面权重也罢了。像段双全、凌寒钩那样一出来就位居要职,只要遍告武林就够了。而你,就算转职,还有大败背在身上,怎么能给你高位?帮里谁能服?这样的话,我们不可能为了一个普通帮众就知会青城:与此人为敌即与长乐为敌!你级别不够呀!”
“不过也不要灰心,年轻人要慢慢来,一步一步来,只要忠勇双全,亏待不了你地。”
江湖只有一句话是绝对不意外的,那就是:江湖总有意外。
王天逸半跪在那里,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身上密密的汗冷了下来,像在冬天穿了一件水打湿的棉袄,他委实没想到,自己盼星星盼月亮的重入江湖,居然会被这样一件做梦都想不到的小小洗白打得粉碎。
“现在华山成了武当的附庸,木材生意几乎全被武当垄断了,青城现在只有和我们做生意才能保不饿肚子。料想以青城这样老实的门派不会怎么样你。”月光打进来,刘远思看得见王天逸脸上好像覆盖了一层银粉,知道那是汗,他这才把自己对王天逸的安排说了出来:“我已经和管建康长乐商会的林谦打过招呼,过两个多月会有武林大会,到时候武林人士云集江南,有用你的地方。在他安排好你的事情之前,先跟着刘三看看,先干起来,职位名义上是商会高级学徒,先看下商会的生意好了。现在你就不用洗白了,直接用真名吧,王天逸。”
※ ※ ※ ※ ※
王天逸坐在刘三爷屋子的太师椅上,脸上时青时白地,眼光迷离,宛如在坐着睡觉,他还没从这几天的事情上清醒过来。
他不知道应该是喜是忧。
他好像是一只高空斩击的飞鹰,嗜血的眼神、强力的冲击、用钢铁利爪撕开猎物地肌肤,这才是他熟悉的和渴望的,做惯了暗组骁将,他脑子里只有握刀这一想法,没想到被编入了商会。
靠着刀才响得起来的算盘!暗组的人一直都这么认为。
商会也有战士,但这离王天逸的目标实在是太远了,他要地是呆在霍无痕身边,但别说待在他身边,他竟然连刀都没得握了,编进了商会。
“商会有事要用我?商会能用我做什么?去砍谁?去刺杀谁?”王天逸木然 想着:“我能做什么?看账簿?打算盘?以后改行做生意了?我把这算盘捏个粉碎倒是称手。看来日后要多求燕小乙他们了,但是刘远思现在管着我的事情,他又不吃送礼那套,况且人一般在扬州,我哪里能求得上他?莫不要把我忘了!”
更倒霉的是,他被命令恢复原名,但洗白这最本分的事情却不可得。
以前王天逸从来没考虑过洗白这种事情。一是觉得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二是他也没把仇家放在眼里。是啊,隐身在黑暗中,身边时时刻刻围拢着江湖中最危险最顶尖的战士,就算是慕容秋水是仇人,他又能怎么样我!
但现在王天逸恢复了真名,穿着一身商会的制服,头上顶着一个甲等学徒的屁头衔,身边除了算盘和账簿什么都没有,这种感觉就如同自己一个人赤身裸体行走在猛兽环视的丛林一般,再无那种豪气冲天,有的只是晕眩到想呕吐。
“他是不是又睡着了?”师爷小声问刘三爷道。
刘三爷和师爷正在屋子的另一边核算账目处理生意,刘三爷其实一直在观察王天逸,三日前,他得到命令,王天逸直升为甲等学徒,当他这个掌柜的学徒。这个位置其实很难得,平常人花银子也得不到可以跟在刘三爷这种大掌柜身边、由他亲自教导的学徒职位,这代表着前途远大,这种职位往往是父亲留给儿子或者跟了自己若干年的伙计地,但王天逸一夜之间就从跪着擦台阶的看门人坐到了这个椅子上──长乐商会建康主管林谦的直接命令。
而且这个突然改名的人不是目光呆滞,就是手捧着账簿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现在刘三爷看过去,只见王天逸在椅子上端然严坐,左手算盘,右手账簿。两眼似闭似开,面相仿佛现出佛光,哪里像个掌柜学徒倒不如说是个坐在莲花台拿了净瓶的菩萨。
“打算盘轻点。”刘三爷轻声轻语的对师爷说道,这种腔调让他想起了多年前他潜伏在一个敌方高手的卧室窗下,在准备破窗攻入的时候,对手下说的那种腔调。
可是对于算盘好手来说,你让他打算盘轻点,不啻于让一个快剑高手套上镣铐去死斗,马上师爷额头上就亮晶晶的,咬牙切齿地用最轻的力道碰触着算盘珠子,宛如中了唐门剧毒在拼了老命写遗书一般。
刘三爷一看这也不是办法,他蹑手蹑脚地朝王天逸走了过去。
但没等他走到王天逸身边,王天逸突然醒了,身体一挣,左手算盘右手账簿噼里啪啦全落在地上,王天逸慌不迭地拣了起来,握在手里,毕恭毕敬地对刘三爷鞠了个躬,嘴里说道:“掌柜有何吩咐?”
刘三爷张开了嘴又闭上,生生把“你又睡着了?”这句话叼住又咽回了肚里。
“天逸啊,账簿想必你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刘三爷笑容满面的说道:“咱们的生意也不止光从账簿上能学到的,你要是喜欢,可以去周围的赌场、酒楼看看,我都打过招呼了,你去看看,学得想必更是一日千里。”
王天逸巴不得出去活动活动,低头称是,刚转身出门,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算盘乱响,势不可挡的简直如洪水绝堤而出一般。
出了刘三爷的账房,王天逸在街上缓步前行,外面天气很好,他想去江边走走,最后折根钓杆钓会鱼,这样心情也许会轻松一点。
但刚向江边走出三步,“服从命令!”有个声音雷霆般在胸膛里响了起来。王天逸一步着地立住,脚跟一转,整个身体风般转了回来。
刘三爷的命令也是命令。
不爱去也得去!
什么都学不会也得去!
什么都没兴趣也得去!
他看着不远处的赌场酒楼,叹了口气,慢慢的朝那里走了过去。
现在天色尚早,客人不多,他一个人走到赌场门口,和门口守卫点头示意之后,正要进去,门里面却起了骚动。
一个高大的身影背朝他倏地从门里撞了出来。
王天逸一侧身,那人就仰面摔在他面前,脸上已经青肿不堪,胸前还有一个大大的靴印。
那人蓬头垢面、一身衣服破烂不堪,一股酸臭扑面而来,一只手像鸡爪一样吊在胸前,竟然是个残废,他此刻被踹了出来,痛得在地上唉哟唉哟的直哼,一时却爬不起来。
“王八蛋,居然敢来这里抢银子!”四五条大汉旋风般从门里冲了出来,围住他就是拳打脚踢:“看现在客人少,才让你进来,你竟然做这种事情!打死你!”
王天逸轻轻转身就走,要去里面拜会管事。
但就在这时,那破落汉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猛地一个摇摇晃晃的鲤鱼打挺,一下从仰卧变成了扑在地上,一把抓住了王天逸的脚脖子。
王天逸一愣,朝下一看,那汉子却也在看他,嘴里猛然叫出一句话来:“王天逸!”
这句话正如雷霆直劈,王天逸仔细看将下去,猛然认出了此人是谁,身体不由一震,脸上变了颜色断然道:“你呼那个?!”
脚一用力,顿时挣脱那汉子的手,头也不回地就往门里走。
“王天逸!!”那汉子不理众人脚踢,奋力一跃,双手死死环抱住了王天逸的靴子:“你莫走!求求你!”
第三节 人各有命
被人抱住了小腿,还是一个爬在地上的人。
搁在杀场上,王天逸有无数种法子一击就让他断手、断臂、残目或者直接见阎王,就算不在黑夜中的武林杀场而在光天化日下,要料理此人也是如吃豆腐一般容易。
但王天逸偏偏一招也用不出来,这个曾经的杀场精英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了。
只因为这个人王天逸认识,更重要的是这个人绝不应该这样对王天逸。
因为两个人有仇!
江湖上人心诡测,要是仇人相见,要是势力相若,肯定用眼厮杀一番,而要是一强一弱,那势力弱的一方巴不得变成土行孙,一头遁走,哪里有上来就不怕死活地抱仇人大腿的。
而偏偏这个仇人一没有逃,二没有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眼神来,反而一把抱住了自己的腿,不只王天逸,谁碰上也会晕。
更况且这个仇人王天逸再熟不过了,正是那昔日青城弟子的领袖──谭剑涛!
就在王天逸的家乡,王天逸和凶僧反客为主,在雨夜击破追兵,更在青城下榻的客栈里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