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一屁股坐在茶几上,胡乱抓了抓头发,心底一股浊气涌上来,郁闷得发慌,这是回美国以来的头一次大的情绪波动,我他妈恨死这样的自己了。程晋,真是你吗?你到底玩什麽花样!你来是为了耍我还是为了观赏我的伪装?恭喜你,你又一次成功得逞了。
我打开门冲下楼去,三两步跨到二姐面前,她吓一跳,惊奇地抬头看我:“怎麽?”
“你觉得安娜怎麽样?”
“很好啊,你知道的,我很喜欢这个女孩,大方、开朗、善解人意。”
“我娶她你认为如何?”
她手上的动作终於彻底停下,大眼睛直直盯著我:“安迪,你认真的?”
“在考虑。”
“不。”她摇摇头,“你的考虑很不成熟。”
“难道你认为我不该娶她?”我一脸平静。
“你完全没有做好准备,安迪。”
“怎麽算是做好准备了?一身正装,每天七点前回家,天天想著如何讨好女朋友的家里人?”
“我了解你安迪,这不是你现在的真实想法,这跟安娜无关,是你的问题。”
“我要娶她,你却说这事同她无关?”我声音拔高了几分。
“安迪,你一直有心事呢。能告诉我吗?”她从容不迫地问,仿佛早已看透了我,“为感情吗?风流英俊的安迪也会为情所困吗?我想不会是安娜。来吧,告诉我,我知道公事上没有什麽事能难住你,肯定是别的什麽。”
“开什麽玩笑……”我用嗤笑掩饰心虚,“我没事……只是对最近的规律生活有点不适应。对了,我让你帮我代买的生日礼物呢?”
“我放在书房右边的暗格里。”
正要往书房走,二姐又叫住我:“你不想知道我替她买的是什麽吗?”
“这有什麽好问的。”
“啧啧,安迪,最近你的表现有点失常噢。”她不客气地用手指著我挖苦道,“你以前不是认为情人间的细节最值得注重吗?”
我自嘲地笑:“这算什麽?忠告?你就别再折磨你的兄弟了。”
“OK!”她调皮地举起双手,“我只是提醒你凡事不要勉强罢了。”
我到了积木酒吧的时候已经九点半,我的迟到引来了在场人的阵阵嘘声,头个发言的就是约翰,可能是他以往追求安娜一直未果,所以就好像很有资格对我的种种行径摆出教训的姿态。
“你这个冒失鬼,这种日子居然这麽晚到,搞得安娜心神不宁,不够意思。!”
“你认为我该向你道歉还是向安娜道歉?”
约翰不爽地扫我一眼,憋气地走开:“算我多管闲事。”
安娜今天光彩夺目豔丽非常,直盯得全场男士眼睛脱眶,自然,这时候我成为场中“那个幸运的小白脸”,於是,在浪漫拥舞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可能真是我倒霉吧,总之,有个无耻的家夥动手摸了安娜的臀部,她惊跳,回头怒瞪那个登徒子,我则立即上前拽住对方的领子,这无赖起码有个一米九几的个头,非常粗野壮实。
我用凶狠的眼神警告他:“你他妈管住自己的臭手!”
他一把掐住我手臂反击,语气很嚣张:“小子,你想老子修理你吗?摸她是看得起她,穿得这麽风骚,不让老子摸让谁摸?你这一脸吃软饭的居然敢惹我?”
“看来你不光手臭,嘴更臭。”
“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这种混蛋才是活得多余呢。”我今天本来就有一肚子积郁正待发泄,也不管对手有多强劲了,一身杀气地顶过去。
他显然没料到我这麽横,气得喉咙咯咯作响,一只拳头飞速朝我的脸门裘来,我本能地一闪,他微微愣住,眼睛更阴冷了些,又挥出一拳,我也让开了,他开始彻底认真应战。像熊似的身体整个向我扑过来,然後我们就开始大面积拳打脚踢,舞池里一时充斥惊恐的尖叫和纷乱的脚步声,安娜冲上来用椅子砸那混蛋的後背,却引来他更狠毒的反扑。
“安娜,闪一边去!”我怒吼,不想她越帮越忙,这时候场内的赌徒们开始拍桌助威,这种事在一些地下酒吧里常有,只要不出人命,斗殴能够成为最理想的娱兴节目,大多时候,规则只是虚设。
我的胸口被击中两拳,很疼,但仍能保持沈著,当然我也让那混蛋脸上开了花,我的脚力很强,踹得他呲牙咧嘴大声咒骂,等他完全恼羞成怒,我的战斗力也达到了顶峰。我那种自残式的拼杀令那家夥已经招架不住,我知道对付这种练家子我占不到什麽便宜,但打架最终靠的不是力量,而是看谁不怕死。
最後他倒地,我也几乎支撑不住,在眼睛开始发黑的一刹那,一双有力的手臂托住了我腰,我的心莫名地一颤,呼吸更急促了。
耳边响起一个男人冷静的揶揄:“你害我输钱了,我赌他赢的。”
“要不是现在没力气……”我喘著,抬手一把抱住他的肩膀,“我一定揍你。”
“只有为女人你才会这麽拼命。”
“为你我也肯啊,呵呵。”我累得全身压在他身上。
“不会脑子也打坏了吧?”他对手安抚似地在我背脊上徘徊,“骨头没断吧?”
我把头埋入他的肩窝:“见鬼,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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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迪!”安娜跑到我旁边,我第一次看她哭得那麽凶,“你怎麽样了?”
全场鼓掌的鼓掌,吹哨的吹哨,咒骂和欢呼声乱成一片,约翰同酒吧夥计把地上那个大块头拖出去善後。
我把安娜轻轻挡开:“没事的,别担心,有……朋友照顾我。”
这时,程晋贴上我的耳朵,用中文问我:“你说的这个朋友是指我吗?”
我摇头斜眼看他:“有人看我被揍,还很开心的样子,你认为合格朋友的标准就这麽低?”
“邵振安,其实你是真的欠扁,你知道吗?”他轻轻一笑,把我带出去。
我突然想起什麽,於是停住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安娜,她正困惑不解满脸担忧地看著我,我挥了挥手对她喊道:“生日快乐──”
身边那家夥突然又凑过来:“我觉得你应该对她说sorry。”
“姓程的,我警告你别太自以为是!”单手使劲抱住他的肩膀,挂在他身上,“我他妈真的很痛,你少再惹我……”
“你又想我替你疗伤?记不记得头一次给你上药,你有反应呢……”
“Shit!”我当即阻止他抖落这件糗事,“该死的反应!”
他继续戏谑:“可能是我的技术太高超,也不能全怪你。”
我哼一声,扯动嘴角的伤,皱眉道:“看来你最近很闲嘛,专门跑来美国干什麽?”
“你真想知道?”
“没兴趣。”我倔强地一甩头,直到回到我家,双方都没再开口。
管家大呼小叫,引来全家老小围观尾随,二姐冲出来救驾,一边还连连痛骂哪个不要脸的浑蛋揍了她英俊无双的弟弟的脸。程晋看完全插不上手了,倒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站到一旁,优雅地抱起手观看邵家上演的这场热闹喜剧。
还好的确无碍,没有伤到骨头,等清洗了伤口、上药包扎後,众人才依依不舍地退下,我用了五分锺时间告诉二姐“我没事,我感觉良好,我不错,没有异常……”诸如此类的话。
看他一脸好笑的样子,我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恶狠狠讥诮:“呵,没看过这样的好戏吧?够不够过瘾?”
他的右手朝我伸过来,触到我嘴角的伤,我微微一皱眉,他闲笑:“有负伤人士倾情出演,当然精彩了。”
“你!”我正要发作,管家走过来问我。
“少爷,这位先生要在客房留宿吗?”
我立即替他回绝:“不用,他马上就要走了。”程晋礼貌地朝管家点头致谢,没表示额外意见。
直到老管家走开,他在我耳边哼笑:“在‘马上就走’之前,你难道不想让我上楼坐坐?你不想再使用一次暴力吧?依照现在的状况,你可是打不过我的。”
“我看你的人生态度仍旧没有改观。”
“彼此彼此,我看你也没有多大改善,虽然出拳速度是有那麽一点进步。”他的语气挺可恶的,“最近是不是勤练习?有多少个倒霉鬼做过你的出气沙包了?”
“你比以前罗嗦了。”
“如果你合作一点,我们沟通就不会一直这麽累。”
“你觉得累就应该闭嘴。”
……
我们就这样相互攻击著步上楼梯,事後我觉得这些对话非常幼稚,像可笑的绊嘴,不过我不打算承认罢了。等关上房门,他幽深的眼神对著我,我正要伸手去开灯,却被他一把按住手,後背也被他强行抵到门板上,带伤的胸口撞到他,疼痛散布全身:“邵振安,你知不知道自己既傲慢又胆小?见事你就躲,完了逼我一次次下对策,我看没人比你更高杆。你倒说说,你预备怎麽为这些行为负责?”
他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眩晕:“你总说是我招惹你,要不要我来提醒你,你可没少惹我?几乎每次都让我抓狂,你难道不知道?”他的声音很低沈,并没有胁迫的成分,但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惊慌,一瞬间无所遁形令我有些难堪。
他的姿态几乎使人窒息,我艰难地回避他的目光:“我知道又怎麽样?我们……之间还能有什麽?你告诉我啊。”
“我现在就是专程来告诉你的,让你乖乖面对现实。如果你说是我自作多情,我马上调头,再不会来打扰你。”我的脖子被他的掌心摩挲,一片灼热,“邵振安,我也想你告诉我,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说得清楚麽?”
“别戏弄我,你知道我会很轻易地相信你,任何话都是。”
“这算是试探还是征求意见?”
“你到底想我怎样?!程晋!”我猛地暴发了。
他的反应也激烈起来,猛地一拳砸在我耳後的门上:“我该死地跨过了境!到美国、到这里,然後你他妈还问我到底想怎样?”
“我脑子清醒得很,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你不必把我想得这麽低劣!”我们都用吼的了,“那些人不会罢手,沈祥富也不会放过你!”
“他会放手。”他一字一句地说,“但有交换条件。”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令我怔住。
“我答应在一年内替他摆平这里唐人街的暗道交易,铲除异端。”
“不可能的,你当自己是超人?”我倒吸一口气,急愤交加,“妈的,这里是纽约!纽约!”
“如果我做不到,就没办法……保证将来的日子,你懂吗?”
我受不了他这时盯著我的眼神:“我只知道如果你失败,我会恨你。”
“呵,这麽说,表示你现在爱我?”
“……”喉咙被他这句不经意的问话给彻底堵住了,我瞪著他,半张著嘴说不出答案。
“说啊……”他低语,嘴落下来。双唇相触,焰火般的温度,炙烈与狂热地席卷全身,压抑的情绪整体迸裂,我们疯狂地侵略彼此舌尖的温度,兴奋地喘息,再也无法再伪装下去……
艰难地结束这个几乎耗费双方全身气力的深吻,靠回门板上,动作间牵扯到伤处,一阵热辣辣的刺激,待他柔韧温湿的舌头舔去我嘴角的血渍,我仍在吃力地喘息著,手粗鲁地徘徊在他的颈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