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怜……有几个年长的女侍眼圈红了。
宫里的局面,却是让人哭笑不得,青宓正襟危坐着,脸色十分难看,冷冽的眼神,昭示着生人毋近。
「呜……放过我……啊……不要……」
喘息和哀鸣声从口中逸出,青宓暗自翻着白眼,抚平了额头暴起的青筋。
已经一个时辰了,临时充当口技艺人的他,不由感到口干舌燥。
宸帝体贴的递上一杯茶:「润润嗓子吧!」
青宓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是谁害的?」
「呵呵……没想到我在你心中,这么勇猛持久……啊!」调笑声未歇,呼痛声响起。宸帝抱着自己的脚,哎哎叫疼。
真是活该!周围数位亲信,很是默契地想道。
宰相翼钧不满的干咳一声,终于结束了笑闹。
「陛下……还有这位公子,卿卿我我请留到以后……现在欣王煽动了洛邑的遗族在闹事,那些都是被蒙蔽的平民,强行剿灭的话,不利于稳定局面。」
宸帝正要开口,青宓却打断了:「这件事交给我来办。」
瞧着宸帝的惊奇神色,他喃喃道:「我接受了洛邑皇子的身躯,对他的国家总有一份责任!」
***
玉颜,云鬓,金步摇……
美人正襟危坐,冷若冰霜。
乌金的瑞兽香炉,袅袅燃着青烟,云雾缭绕中,人的眉目,模糊迷离着。
端起瓷杯,轻呷了一口,青宓回味着舌间的销魂苦味。
「皇姐,请你罢手吧。」
少年淡漠的,扔下了震撼的一句。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如蝶翼般的漂亮眼睫扇动着,冉梦皇女把头埋进书卷中,露出了一截雪白柔腻的脖颈。
青宓闭目,叹气:「那天翼钧宰相说有人密谋联络洛邑遗族起事,既然不是我做的,那么,就属你嫌疑最大了!」
「你……怎么敢胡乱猜测!」
「还有那天筵席上的事,主谋是欣王没错,却需要人把『傀儡符』贴在那两个女子身上,才能操纵她们。一向对女色没兴趣的欣王,如果贸然接近她们的话,反而引人怀疑,所以……那天其实是你,借着同为女子的机会,贴上了符罢?」
不理会冉梦皇女逐渐灰白的脸色,青宓从怀中取出一卷薄如蝉翼的帛书,上面有着蛛网般密布的绘画。
「这是火药的埋设分布图,这些黑黄粉末,可以把整个中州夷为平地。」少年绽开如花的笑靥,琉璃眼珠里闪着残酷:「只要宸帝一声令下,盘踞中州的洛邑流亡势力,就将烟消云散。」
皇女猛然抬头,眼中喷出怒火,死死盯住少年:「你也是洛邑一脉,为何要如此倒戈相向,阻挠复国大业?」
青宓轻轻一笑,眼中闪动冷芒:「朝代更替,本是平常,你们要复国,也是情理之中。可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和欣王合作,如此的引狼入室!你们被人当了棋子使,还奢谈什么复国大业!」
皇女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她的嘴唇翕动着,几乎语不成调:「你……你怎么会知道……」
僵持片刻,皇女终于咬着牙,下了决心:「你们必须保证,对所有的参与者,都予以特赦。」
「可以,不过你们也要发下毒誓,今生今世都不得再有谋逆行为,否则,诛连十族。」
一卷羊皮手卷,被发抖的柔荑,放到了青宓手中。
青宓正要收手,却被一双柔荑握止住——
「你……真的爱他吗?」
冉梦皇女,眼眶微红,却是无比坚定——
「宸帝天纵英才,虽然,我早有爱慕,可惜,国仇家恨,我终不能放下,这一生,我都注定是他的敌人……但是,弟弟……你真的爱他,能为他放弃一切吗?」
青宓想笑,想解释,想说明自己并非是她的幼弟,然而,所有的不以为然,都融化在那认真的眼神中。
「怎么可能为他放弃一切……」
青宓发现,自己的口气,却有些软弱。
佳人杳然无迹,青宓翻看着羊皮卷,神情有些迷惘——
自己爱那人,当真已经到了如此深刻的地步了么?
午后的阳光照着窗棂,藤萝调皮的绕了进来,蔓延着初绽的新绿。宸帝站在窗外,静静的看着这原本意气风发的困惑少年,他微笑着,摇动折扇,神情复杂难懂。
***
西琉历七百七十六年,二月,宸帝遇刺,诚王畏罪潜逃,同时,洛邑遗民在中州起事,不到数日即聚集数十万人,其势锐不可挡。
三月,欣王无故返回封邑,行踪诡秘,有御史上书弹劾,帝怒斥曰:汝欲离间我手足耶?乃留中不发。
四月,中州乱党来势汹涌,一举攻下敏林,若攀等十余城,朝野为之惶恐,帝神色若常,溺于男欢禁脔之乐,众皆叹息扼腕。
清晨的乾宇宫,一片寂静。
宸帝刚起身,寝宫内悄无声息,连守侯的宫人,也仍在假寐之中。
一道黑影,如烟雾般潜入,不费吹灰之力的,潜入内殿——
宽阔而奢华的龙床上,一具赤裸的,瘦弱纤细的少年躯体,一下子映入眼中,那泛着班驳青紫瘀痕的,诱人而熟悉的身体,正被一道金光闪烁的链子,双手交叉着锁在床头……
莫测深邃的光芒,闪烁在来人眼中,他缓缓来到床前,那冰冷的指尖,抬起少年的下颌:「秦广王殿下……失去法力的你,居然任人宰割……」
「真是可惜了……你这样出色的人,却是我的敌人……」
无尽惋惜的声音,却葛然而止——
一截青色剑锋从他胸前穿过。
「中计了!」果断地退后,却发现,那原本蹙眉沉睡的可怜少年,正静静的看着他。
青宓潇洒的起身,在瞬间披上外衣,款款下床,朝着不断后退的黑影,慢慢逼近——
「宣灵少主,你一向聪明,可聪明人总是太过相信自己的判断——你那日最后一击,还不足以对我造成毁灭性伤害。」少年冷漠的逼近,锐利的眼光,让人无所遁形:「欣王是你的部下吧?」
「他在在孩提时代就和我结下契约,借用了我的力量,当然要回馈一二了。」仍是轻佻的口气:「想不到我一时失察,居然满盘皆输……」
「你们妖族的挑拨离间,可以停止了,西琉皇朝的君主不是蠢人,他将会一如既往的尊崇神仙……流花大陆,永远不会是你们和羽族可以染指的!」
「呵呵,想不到你们俩居然成了一对……你大概,连一直爱慕的黄泉之主重华也抛在脑后了!之前,你甚至愿意为他去死呢!」
青宓居然毫不愤怒,清冷的,他笑了。
「宣灵少主……你知道,你究竟是输在什么地方吗?」
看着对方疑惑的眼神,青宓正色,缓缓道:「你一直尽信传言,以为我的弱点,就是重华陛下……」
「难道不是吗?」
「那日我夺取摄魂珠,居然拼上了性命,你不觉得奇怪吗?——没有人会对自己的情敌如此尽心的。所以那日你错估了我的决心。」
「难道……你并非——」
「我的心,不在重华陛下身上……」
石破惊天的一句。
宣灵少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情报系统会有谬误,而在宫门外伺听的某人,也肃然动容。
「那天决战,你明明心萌死志!」
青宓神色未变,淡淡的,叹息:「你错了,我并非是为了重华陛下,只是……」他双眼悠远,眺向远处:「我只是厌了,厌了一个人孤零零的被留下,在这世上,千万年,就这样……」
我所真爱的,已然不在……
「什么?……呵呵……」手持折扇的紫衣青年,位高权重的宣灵少主,终于苦笑道:「原来……你最爱的,还是修道未成时,那死去的红发小鬼……」
「的确……你永远找不到我的弱点的……因为我唯一的弱点,已经死去!」青宓手中符咒连动,已是对宣灵少主的元神打上了封印。
「你……不过是在嘴硬……我能肯定你对宸帝动心了——唔!」
光芒散去,青宓顺手拾起地上那封印着元神的结晶体,面如冰霜,扔到了天外——
「多嘴之人必定短命!」
他没有杀死宣灵少主的能力,这样的封印,也足够让他的力量衰弱许多了,要恢复正常,非用个几百年。要再兴风作浪,实在不太容易。
这样的粗暴举动,很有些心事被说中的懊恼愤怒。
焦躁烦闷的感觉,燃着他那素来冷漠睿智的心。
从一开始,他就算无遗策,冷眼看着妖族那群野心家,如何一步步布下陷阱,让神仙一族穷于解释应付。旁观者清的他,在最关键一刻,拯救了整个局势。
可他仍在烦闷。
他的心在烦闷。
已经好久未有这种感觉了。
未得道时,他以为自己倾慕着黄泉之主,于是努力修行,希望能陪在重华左右,却忽略了身边那永远温暖的红发少年!
直到,那缕火红,为了挽救走火入魔的自己,而永远的长眠……
才蓦然发觉,自己的心,已经永远遗失在红发少年——闰的身上。
那时候,他的心,就永远的坠入了冰窟。
再也没有爱人的能力,再也没有弱点。
可是那颗心,居然又在跃动。
为了那个人吗?
可恶!
睿智冷漠的秦广王殿下,烦躁得几乎要大开杀戒。
「在想什么?」清雅醇厚的男性嗓音从身后传来,心中明白来人是谁,青宓头也未回的问道:「你来做什么?」
不知是否是错觉,身后的那人,不复往常的轻松调笑,隐隐竟有冷冽肃杀的怒意,在听到自己的问话后,气息更加沉滞。
「怎么,我来不得吗?」声音带上冷冷的讥诮:「我一直不知道,你的心里,竟然还有这么两个人!」
青宓不耐的皱眉,回身,看向那人眉宇间的淡薄怒意,以及,那淡薄深处的暗黑血光——
不太对劲!如此想着,他不着痕迹的退后:「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正欲离开,却被那人一把扼住手腕,下死劲的握住:「你喜欢自己的主君?还有,红头发的小鬼又是谁?」
「放开!」青宓也不挣脱,低声喝道。
宸帝眯着眼,危险,而又充满魔魅:「你的心……只能给我……」
言毕,他一把拉倒青宓,两人重重的滚在那床榻之上。
灼热的吻如雨点般落在少年脸上,时而粗暴,时而体贴温存,狡猾的舌头不老实的撬开贝齿,如灵蛇一般搅动,占领着,唇齿交合处,因着这份激烈,拉出一条银丝,让人脸红心跳。
青宓挣扎着起身,愠怒的瞪视:「放开……唔……」诱人的潋滟红唇被完全封住,实在比不过他的恐怖腕力,青宓无声的叹气,索性随他发疯去了。
灵活的手在少年周身游走,不安好心的挑动发掘着青涩身体的奥妙。
眯了眯眼,青宓无法忽略那让人血脉贲张的身体触觉,素来清冷的眼神染上了一层娇慵的氤氲。
宸帝怒气稍歇,邪气的笑着,终于放开了他,凑到正在喘息的少年耳边,蛊惑的低语:「刚才……你也很快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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