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月紧紧闭上双眼身体开始颤抖起来,他一下想起了在平南王府里那段绝望屈辱的岁月,那是地狱啊!如今平南王把他往里抱,是要再把他送回地狱去受苦受难吗!想到这心月忍不住大叫道:“放我走!。。。我不要回王府。。。那是地狱!放我走!”
平南王赫然明白了心月的心思,心月在王府里受尽凌辱和虐待,如果让他重返王府只会让他更加恐惧和痛苦。眼看着怀中的可怜人已经怕得缩成一团几乎就要崩溃了,平南王不禁暗忖道:此时心月重伤之下已经脆弱敏感至极,任何轻微的刺激都会令他发狂,必须得找个让他安心信任的人才能安抚他一下。可是湘城之中到哪去找这样的人呢?
平南王怔怔的想着,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一人。。。。。。
“你来干什么?!”江吟傲然伫立在隐居的风灵山草屋前,敌意显著的对平南王一行人冷冷问道。
平南王并不答话,转身从马车中抱出紧裹在锦被中的心月缓缓向江吟走去。
被中的苍白少年双目紧闭奄奄一息,但依然清秀俊雅,楚楚可怜。
江吟忍不住惊呼出声:“心月。。。。。。。”
草屋虽然简陋但却比心月呆过的任何地方都要舒适安心。
“公子。。。我总算又见到你了。。。”已被安置在床上的心月眼泪汪汪的望着江吟叫了一声,便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江吟心痛的看着他柔声说道:“心月,什么都别想先好好睡一觉吧!”
温祥慈和的声音犹如一汪暖暖的甘泉徐徐注进心月饱受创伤的心灵,像带有催眠一样,心月含泪点了点头轻轻合上了眼睛。
草屋古朴的厅堂内平南王失魂落魄的坐着发呆,眼神迷离而茫然,浑不似平日冷傲骄狂的王爷样子。
“倒底是怎么回事?是你干的吗?!”自内堂掀帘而出的江吟强压住满腔的怒火忿忿的问道。
怔怔坐着的平南王仿佛仍在神游中,忽然一抬手狠狠的扇了自己一耳光!用力之大,竟把半边脸都打红了。
“你这畜牲!你还有人性吗!”江吟一把抓住平南王胸前衣襟恨恨骂道,冲天的怒火几乎要把平南王整个人烧着。
平南王痛苦的低垂着头,两片薄唇哆哆嗦嗦的上下磕碰着,英气俊朗的脸扭曲得像一块破抹布。
“砰”的一声巨响,江吟凌厉的一记重拳狠狠的打在平南王削瘦的左颊上,平南王闷哼一声踉跄着撞在了草屋单薄的墙板上。
守在草屋外的王府侍卫长一听动静不对慌忙推门闯了进来,正见到江吟一把抓住平南王的领口颤颤的吼道:“他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摧残他!他只不过是个孩子啊!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牲!”
侍卫长一下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赶紧抢上前去拽住江吟的胳膊大声叫道:“江公子,你误会了,不是我家王爷干的啊!”
江吟一愣,惊讶的看了看侍卫长又转过头来疑惑的望着平南王,紧握的双手下意识的慢慢松开了。
侍卫长急切的替平南王澄清道:“江公子,心月是被当今圣上惩罚成这个样子的。我家王爷很是好心一路上把他护送回来的!”
江吟缓缓的放开平南王,冷静的盯着平南王一字一句道:“成康,这倒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平南王颓然低着头软软的靠在墙板上,全没了昔日的骄横霸道,现在的他看上去就像一个穷途没路的丧家之犬!
遣走了侍卫长后,平南王平静的向师兄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心月的身世讲到玄武帝的赏赐,又讲到自己误信星扬的谗言而对心月百般蹂躏,最后讲到此次回京玄武帝对心月的惩罚。
讲完后平南王静静的坐在竹椅上一动不动,默默的等待着江吟愤怒的老拳,此时他反而希望江吟能够痛殴他一顿,哪怕把他打死他也心甘,那也强过现在忍受无边愧疚悔恨的残忍折磨。
谁知江吟并没有对他饱以老拳,甚至都没有朝他瞪上一眼。平南王茫然的抬起头去看师兄,却见江吟呆呆的怔在那里,仿佛已经坐化的老僧一般,整个人都僵住了冻住了。
半晌才听江吟哽涩的叹道:“原来他就是丽妃的儿子啊!”
平南王惊诧的睁亮了眼睛,讶然望着江吟脸上浮满了疑惑不解之色。
江吟长叹一声黯然道:“冤孽啊!真是冤孽啊!”
平南王心头一震,脑中疑团越聚越多,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刚要开口询问时却见江吟忽然转过头来直视着他郁郁道:“成康,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会对你有反感吗?”
忆起旧事平南王很是不快,低头漠然道:“师兄你清高孤傲,自不愿和我们这些庸俗的王公贵胄交往了。”
江吟面色微变随既又叹道:“唉!我唯一的亲姐姐自尽身亡就是因为你的姨母当今统率六宫的陈皇后!”
平南王愕然抬头直直的瞪视着他,好像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江吟转头向窗外看去,眼神仿佛飘到了很远的地方,整个人似也陷入了很久很久以前的回忆之中。。。。。。
“十六年前我姐姐在宫中当职,是专门替皇上选秀的女侍官,说白了也就是负责检查秀女们是否身骨清白。”怔然望着窗外犹如身陷梦中的江吟缓缓的叙述着事情的原委。
“姐姐一向随和淡泊尽忠职守,默默在危机四伏的皇宫里艰难的生存着。直到丽妃的进宫。。。打乱了姐姐的平淡生活。。。”
江吟说到这里表情忽然痛苦起来,停了停方才继续说道:“来自民间的丽妃生得倾城倾国,深得圣上宠爱,自然招来了后宫众嫔妃的妒忌和憎恨。后来丽妃不足十月诞下皇子,皇后和一帮妃子们便趁机诬陷她不贞。圣上本不确信,但这时又有人检举丽妃进宫前曾与同乡一个书生来往密切,关系颇为不清不白。圣上终于无法沉默了,于是下令内务府仔细调查此事。”
“内务府首先就传讯了我姐姐和另一名女官,因为当初丽妃被选入宫就是她二人做的检查。丽妃实际上是清白无辜的,但陈皇后为了能铲除掉丽妃,竟然强迫姐姐和另一名女官作伪证!姐姐不从,陈皇后便威胁她说要是不答应就杀光我们全家!姐姐为了一家大小只得违心的同意了。到了庭审那天,姐姐只好推脱说检查那天丽妃正好有恙在身,因此便省略了。做了这样的伪证姐姐难受死了,回去后哭了整整一夜。”
“由于姐姐和另一名女官的证词,丽妃失去了证实自己清白的最后一个凭证,就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圣上龙颜大怒对丽妃严厉逼问,丽妃备受委屈百口莫辩,甩下尚在襁褓中的九皇子当夜就上吊自杀了!”
说到这里江吟脸上神色一片黯然。平南王感慨万千的叹了一口气,原来心月真是玄武帝的儿子啊!可是由于自己的姨母陈皇后的捣鬼,造成了今天心月悲惨至极的境遇!
江吟深吸一口气缓缓续道:“丽妃的自杀令姐姐深深自责不已,她没想到因为自己的谎言竟害死了那么一个善良的人!实际上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陈皇后一手造成的,但姐姐却无法释怀,在饱受内疚悔恨的深深折磨后姐姐终于痛苦的服毒自尽了!成了后宫争宠夺利的一件牺牲品!此后双亲因为悲痛相继逝去,只剩下我一个人孤苦零丁伤心无奈的四海飘泊。。。。。。”
平南王听到这里一颗心已难受得抽成一团,皇宫里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实在是太可怖了,连自己一向尊敬慈爱温柔的姨母竟也会做出如此冷血无情的狠事,这个世界实在是太残酷了!
此时的江吟也沉浸在无限的伤感悲戚中,他姐姐虽是迫于无奈才做了伤害丽妃的事,但丽妃的死,心月一生的苦难却都是由他姐姐而起,他的心里实也不比平南王好受多少!
“心月啊心月!你那么柔弱那么无辜,为什么命运偏要这么残忍的作弄你呢!”望着尚在昏睡中的心月那素白雅致的俊脸,平南王忍不住悲哀的叹息:“你本应该成为最受宠的皇子,如今却沦落到饱受欺凌任人践踏的凄惨境界。世事无常,实在是可悲可叹啊!”不自觉间,呆立出神的平南王脸上已是清泪横流。。。。。。
心月在江吟的精心护理下伤势很快就好转起来,十几天后就能勉强下地行走了。只是他双臂已废,元气大伤,身子骨很难再调节过来。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是郁郁寡欢萎靡不振。
江吟绞尽脑汁总是想法安抚劝慰于他,但心月只是温顺的默默听着,心中却始终不能舒解渲畅。江吟不禁惋惜的在心中感叹:好好的一个孩子却被毁成这样,这人世间还有没有公道存在啊!”
平南王虽然住在王府里,但闲来无事时总往草屋跑,还时不时的带来些珍贵药材稀有补品等等。经此一事后江吟和他的师兄弟关系居然改善不少。二人都曾有负于心月,都一心一意想让心月幸福,因此心中再无芥蒂,相反倒变得和睦起来。
只是心月仍是深恨平南王,对于一个曾经给过他那么大伤害的人他无论如何也无法释怀。因此总是把平南王送来的东西弃之屋外,相待态度上也是冷若冰霜不发一语。平南王也自知理亏,毫不生气,每每到来时也只是坐在厅堂或是屋外远远的注视着心月的一举一动,深怕凑得近了心月又该气血攻心了。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这一天天气甚好,平南王独自一人又带了一堆东西来到了山中草屋,伸手叩门却无人答应。平南王疑惑着推门而入,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却没见到江吟和心月的影子。
“都上哪儿去了呢?”平南王沉吟着放下东西便向屋外找去。刚转到草屋后便远远看见心月独自一人抱膝坐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只见山木葱郁芳草青青,衬得一身白衣清丽脱俗的心月宛如画中人一般。
平南王不禁看得呆了,心中情丝缠动忍不住浮想道:“如此俊雅高洁的人儿我以前怎么就没品察出来呢!”
平南王着魔似的往前踱去,脚步声响惊动了犹在静坐的心月。心月转头看是他,猛的将头转了过去,两道秀眉紧紧的蹙在了一起。
平南王不敢往前走了,止步停了下来,犹豫着轻声问道:“心月,江公子呢?”
心月并不答话,眉心皱得更厉害了。上牙也把淡淡的粉唇咬出一道红线来。
平南王深吸一口气好像壮了壮胆,喃喃道:“心月,我。。。。。。”
“别说了!”心月猛然把头埋进双膝里厉喝着打断他。
平南王浑身一抖,整个人竟被这声清喝震得晃了一下。
天地间忽然肃静起来,只有徐徐的清风静飘飘的在山谷间轻轻吹过,仿佛要吹走这尘世间所有的阴霰和不快。
心月缓缓抬起头来怔怔的望着天上变幻多端的白云,“如果世上一切恩恩怨怨都可以像浮云一样飘然无踪,说去就去那该多好啊!”心月悲哀的想着,眼眶湿润渐渐模糊起来。
“可惜那是不可能的!若是没有这千丝万缕的恩怨情仇,万丈红尘里又怎会有那么多悲欢离合喜怒哀乐了!”心月痛苦的闭上眼睛,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潺潺流出。
平南王失神的看着他,一身的魂魄仿佛都叫人抽走了,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沮丧颓废。
心月轻叹了一口气淡淡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心月微微停顿了一下突然急促的说道:“但是你若换成是我,会轻易的对那么痛苦的往事不在意吗!会轻易的对曾经残忍欺辱过自己的人忘怀吗!”
这几句话的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把重锤一样,一下一下狠狠的敲在平南王痛悔不已的心口上。实际上平南王此时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