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波正持着铜镜细瞧,却听到下人们唤道:“二小姐来了。”
萧波放下铜镜,雪离走到桌前,放下手中的一个洁白细瓷罐。
“琴师就要走了,雪离真是舍不得琴师。雪离亲手燉了血参燕窝,就请琴师细细品尝之后,再形离别吧。”
雪离又恢复了第一次在花园相识时的小姑娘装扮,卷曲的综红长发辫在脑后,一身粉色衣裙,十分俏皮亮丽。
而此时,可爱的雪离眸中却有着淡淡的优伤,却又挂着清浅的笑容,站在桌边凝视着萧波。
见那洁白细瓷罐实在眼熟,萧波微微皱了皱眉头。又是血参燕窝吗?这一家人真是喜欢这个东西,还动不动就送给别人,也不管人家是不是也喜欢。
萧波实在没什么胃口,但又不忍拒绝雪离的好意,只得坐到桌前喝汤。
滋味倒还不错,不过比起上次冰绡送来的似乎还差了少许火候,而且味道中还有一点点怪异的感觉。
雪离走到窗边桌案之前,伸手撩开了凤琴上所覆的蓝色锦缎。
“听人说阿哥将这凤琴赠予了琴师,雪离原还不信,却原来是真的。”
雪离显见是对凤琴甚为喜爱,取来像抱婴儿般搂在怀中,爱怜万分地抚摸不停,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灿烂起来。
“只可惜琴师就要走了,而这张凤琴也终于可以归我雪离所有,雪离真是高兴啊!”
见雪离的言行举止越来越奇怪,萧波骤然停止了喝汤的动作,起身就想往门边跑。但方一转身,却发现刚刚为他梳妆更衣的几名下人,此时都齐齐聚集在他面前,正阻住他的去路。
萧波只好又回头看向雪离。
雪离笑得甚为得意,“琴师别着急走啊,雪离还想谢谢琴师教会雪离弹琴呢。只是这药性怎么发作的如此之慢,早知道雪离就不去费事的燉什么血参燕窝了。”
雪离那里知道他早已经毒入膏肓,普通的毒药根本对他起不了任何作用。
不过……萧波低首看了看桌上剩下一半的血参燕窝,若是朱崖王在发现他出事之后又看见这罐汤,一定会将怀疑的目标放到曾送过他同样汤品的冰绡身上……
恐怕雪离也是因为如此才会偏偏要送他血参燕窝,而且还使用了与冰绡上次用的一模一样的细白瓷罐。可恨他怎么此时方才想到,真真是被雪离天真无邪的外表所骗,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雪离面色自若地向萧波身后的下人递了个眼色。
萧波只觉颈后被人重重一击,顿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看样子他萧波也只好到黑暗之中去找周公抱怨了
第 26 章
巳时将近,朱崖王派人来请萧波,自然是见不到萧波的人影,侍卫回去禀报朱崖王。
朱崖王又派人在将军府中四下搜寻,仍是不见萧波的影子。
侍卫向朱崖王说道:“琴师该不会是已经逃走了吧?”
朱崖王笃定地说道:“琴师不会这样待朕的。”
朱崖王又下令命人在全城寻找萧波,而朱崖王自己亲到萧波房中察探。
见到萧波房中桌上遗留的半罐人参燕窝汤,朱崖王自然想到了冰绡。
朱崖王心下焦急,也顾不得多想,带领一干侍卫径直闯入了冰绡房中。
冰绡正在房中练琴,见到朱崖王带人气势汹汹地就这么闯了进来,忙放下瑶琴,下跪拜见。
朱崖王心中气闷至极,言辞不善地质问冰绡:“难道你还在为了当年朕对待燕儿之事记恨在心吗?竟连琴师也不肯放过!”
冰绡抬首凝看朱崖王,过了半晌方缓缓言道:“记恨王上的,可不只是冰绡一人而已啊!”
朱崖王烦躁地顿了顿足,“朕知道,朕那时正年少气盛,一心想要建功立业,无心思及儿女私情,对燕儿之事也是有失妥当,所以朕也一直对你们一家心怀愧疚啊!可此事与琴师并无干系,还请你速速交还琴师吧!”
“难道王上竟真以为琴师是冰绡掳去的吗?”冰绡委屈万分,不禁落下泪来。
美人一哭万物枯,就连原本义愤填膺跟随朱崖王而来的众侍卫们,此时也心生不忍,齐齐在心中为冰绡抱起屈来,心想说不定这琴师之事是真的与冰绡并无干系。
但朱崖王却并不动容,仍是向冰绡追问琴师的下落。
冰绡自然是说不出来,朱崖王命人在冰绡院中四下搜寻,也是一无所获。
朱崖王这下可是真急得火烧眉毛了,竟就叫侍卫擒下冰绡,押入了杜城大牢。
眼见孙女被囚,杜城老将军当然沉不住气,也带领大队侍卫前去找朱崖王理论。
朱崖王正在萧波房中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杜城将军却又偏在此时闯入,也不下跪见礼,立在朱崖王面前质问:“王上已经害臣痛失了一名孙女,臣从来没有怨恨过什么!却难道连这一名孙女,王上也要加害么?”
朱崖王正心中不爽,闻言也不客气地道:“琴师失踪,你孙女脱不了干系,只要琴师平安归来,朕自会放了她!”
“王上!王上竟为了区区一介琴师,不顾念老臣数十年为朱崖鞠躬尽瘁,老臣这一生又所为何求啊!”杜城将军老泪纵横,慨然而泣。
朱崖王听得心悲,正戚然不已,这时,却听到门外传来了话语。
“阿爷现在才明白么,既然这个皇帝如此不顾情面,阿爷为何不另拥新帝,取而代之,方是明智之举啊!”
随着话音,只见雪离笑盈盈地姗姗而入。
“雪离!你怎么会如此说?难道你已经知道……”杜城将军惊诧万分地失声言道。
“雪离!难道是你?快快将琴师交还朕来!”朱崖王也同时疑惑地说道。
“哈哈哈——”雪离仰首长笑,“阿爷你还不速速擒下孟月华,投奔新帝,更待何时!”
雪离话音刚落,就见杜城将军带来的一大队侍卫们竟都齐齐倒戈相向,举起长矛将朱崖王与那杜城将军围在了当中。
朱崖王身边原本还跟着几名侍卫,冲突一阵,但寡不敌众,不消片刻就已经被绞了兵器,死的死,伤的伤,降的降了。
杜城将军抽出腰间佩剑,呼道:“想不到当年老朽一念之仁,竟养虎为患,此乃老臣之过,老臣今日就算拼得一死,也非护住王上突围不可!”
“真是愚忠!可笑之至!这九五之位,原本就应有能者居之,更何况当年他孟月华之父得这帝位也非光明磊落!阿爷既然如此想不开,雪离就成全你好了!”
雪离骂完后,挥手令侍卫们上前。
杜城将军果如其所言,举剑相阻,完全不去顾及自身只拼死护驾。
而那朱崖王原本未带得有兵刃,狼狈躲闪了一阵后,也空手夺过一支长矛,予以反击。
只可怜萧波曾住过的这间房屋,没过多久就被众人折腾得惨不忍睹,满目疮痍了。
双方正相持不下,打斗得热闹,外头却又传来了火炮之声。
有侍卫来报与雪离,说是那九苍军等到巳时已过还不见朱崖王交出琴师,已经等不及又开始攻城。
“哈哈——”雪离笑道:“就留着这一个老朽一个昏君,让九苍大军来替我们收拾好了!”
雪离说完后,招唤众侍卫,跟随她一同离开。
待朱崖王与杜城将军回过神来,出门唤人迎战九苍大军,却发现雪离、雨晨以及杜城的守军竟然全都不翼而飞。
整个杜城除了被九苍大军所困无法逃走的百姓而外,就只剩下了跟随朱崖王前来杜城的区区五千士兵。
五千士兵又如何能与九苍数十万大军相抗衡,还不消一盏茶的功夫,杜城的城门就已经被九苍大军强行攻破。
杜城将军护着朱崖王想要弃城突围,但这杜城内外全是密密麻麻的九苍兵,又哪里突围得了,要不了多久,二人也是双双被擒,押赴九苍军营去面见九苍小狗子元帅。
小狗子元帅一举攻破杜城,春风得意,在主帐之内面南而坐。
待士兵押来朱崖王与杜城将军,小狗子坐在主位之上,也不起身,只凝眸将朱崖王细细审视了一番。
乖乖,敢情这位朱崖王是生得如此这般,如此这般的花容月貌,还刚巧正是他们萧王爷一心想到朱崖国来寻芳的金发碧眼大美人!
他就奇怪他们的主子什么时候办事情也变得这么不俐索,在敌营潜伏了这么些日子还迟迟不见动静,却原来这朱崖王是个这等人物,也就难奇他们那位好色成性的主子会下不去手了。
小狗子跟在萧波身边时日太久,竟也沾染了些痞样,站将起来痞头痞脑地围着朱崖王绕了好几圈。然后又口中“咋咋咋”地摇头晃脑叹道:“好一个大美人啊,只可惜却是个男的!要不然的话我们萧王爷府中就又可以多一名爱妾了。”
“小子无理!王上是何等尊贵,又岂是你这等黄口小儿可以随意侮蔑信口雌黄的!”听到小狗子的一番言语,朱崖王还未曾着恼,杜城将军却已是气不打一处来。
杜城将军骂完后又面向朱崖王跪于地上,大声嚎哭一阵后言道:“是老臣的错,是老臣误了王上!事到如今老臣也只有以死向王上谢罪了!”
杜城将军说完后,竟就真地猛然以头击地,这一撞十分用力,碰得是当场血脑四溢。
可叹堂堂一位守城将军,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一命归西了。
小狗子元帅与朱崖王双双愣在当场,过了好半晌,朱崖王别过头去不忍目视。
小狗子叹道:“倒也是个忠臣!”命人收拾了杜城将军的遗体,抬出去厚葬。
小狗子怕那朱崖王万一也是个火爆性子,学那杜城将军样,也不敢再多言,只吩咐士兵用铁镣锁了朱崖王,与之前擒获的不定城将军关到了一处。
小狗子元帅带军进驻杜城,寻到了花玲香、苏红袖、林思音、薛寻梅等一干人,却遍寻不着萧波的下落。
问花玲香等人也是不知,虽然心中焦灼,但众人皆以为凭萧波之能,总能逢凶化吉脱困归来。所以小狗子元帅下令九苍大军逗留杜城,静候萧波的消息。
却说萧波醒来,自觉浑身酸痛,动动身子才知道自己是被绳索捆扎得紧紧实实,不过手脚似乎倒还完好无缺,只是无法动弹。
看看上方的马车顶盖,还有马车颠簸的状况,应该是行驰在山道之上。
萧波心中诧异万分,那杜城不是正被九苍大军围困吗?雪离却又是如何将他偷偷送出了城外?
萧波目光移向坐在他身旁的雪离身上,雪离似乎是察觉到了他心中的困惑,露齿一笑,说道:“阿爹当年因燕儿之事心中悲伤,主动请辞京师,迁往杜城驻守。而我等为了成就日后的大业,早已暗中在杜城之内挖好了通往城外的遂道。否则琴师以为凭雪离一人之力,又岂敢如此放肆。”
雪离轻笑盈盈,神情甜美至极。
萧波却是听得心头寒栗直冒,这么说来,是因为有人记恨当年燕儿之事,早已对朱崖王起了异心,那么独自留于杜城的朱崖王岂非是身陷虎狼群中,腹背受敌!
但这背后主谋之人,又会是谁呢?
“你等身为人臣却攥位弑君,逆天而行!迟早是要遭受报应!”萧波心中焦灼却又无法可施,只能借天道的名义,随口吼吼,以发泄心中忿恨。
“哈哈——”雪离忽然大笑出声,轻蔑地说道:“朱崖又并非只有孟月华一人有资格做皇帝,琴师何必多虑!琴师马上就会见到朱崖国真正的皇帝了,琴师还是多为自己的安危考虑考虑吧!”
“真正的皇帝?是谁?”萧波问道。
“琴师何必多问,不久之后一切自见分晓。”
雪离说完后不再理睬萧波,取过凤琴置于双膝之上自顾自地抚弄起来。
那琴声在琴艺超绝的萧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