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劲给曜月夹菜,曜月半天才动了动筷子,淡淡道:“从这里到德云关,速度快的话来回不过十天。”
我没说话,继续扒饭。
曜月道:“就算那里有什么事,三天也足够你处理了。”
我扒饭。
“听说云初那匹烈马千里识途,前几个月就跑回德云关去了。”
真他奶奶的!好你个云初!真是个马精!不就是从我大哥这里送给三皇兄的么?都几年前的事了,竟然还认得出生的老家。害得我把你丢了还心疼了好久!!!(汗,马都比你聪明~~~)
我愤愤然地继续扒饭。
“子星的坐骑也是匹好马,骑它去骑云初回来,加上处理事务的时间,最多不过十一二天。”
我的手顿了顿,扒饭的速度慢了。
“德云关那边的事和明国脱不了关系,你若不去,为难了晋王爷。”
我放下筷子,闷闷地道:“我心里发过誓,再不离开你半步。”
曜月沉默片刻,将碗筷一放。
“十天!我只给你十天时间!不管什么事情十天之后给我赶紧滚回来!一天我也不多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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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没有想到,曜月也有说话不算数的时候!
什么叫天有不测风云?什么叫人有旦夕祸福?只不过短短的几个月,我已经经历过这么多次了。
我果然不应该离开……
我果然不应该……
可是不离开,结果也不会比现在好多少。
“小冬子,慢一点!把车驾慢一点!”我冲车外叫。
“不!”曜月抓紧我的手:“不行!不能慢!”
“可是曜月,你的脸色好难看!”我急得满头大汗,头晕脑涨,直到现在神魂还未归位。
离开时明明一切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
幸好我没有走远!幸好心中强大的不安让我无法忽视,半路掉头回来,不然不知……
我不敢想!
曜月靠在我身上,虽然车内的软塌已经铺了厚厚的垫子,可是飞速的马车仍在剧烈的颠簸。每一次颠簸,都让曜月的脸色更苍白一分。
“耀月… …”
“别担心,没事… …”耀月的声音低低的,紧急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过了峡谷,他们就追不上了,还是快写唔——”
“耀月!”
耀月倒在我怀里,头垂得很低,埋在我胸口处,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只是抓着衣摆的手微微有些痉挛,指节泛出白色。
我惶恐无措地抱着他,心惊胆战,想起刚刚的重逢,简直是场灾难。言子星的十八铁骑死伤大半,他人也不知所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耀月低低的喘息,似乎好过一点,慢慢放开我,向后仰倒。
我抖着手在怀里掏啊掏,不知掏出了什么东西,手一松落在马车上,连忙弯腰去拾,又在抖,不奈烦的攥成一团,胡乱地往耀月额上擦。明明想轻一点,可是马车上下颠簸,手像不受控制似的,也是忽轻忽重。耀月拨开我的手,看了一眼,皱眉到:“什么东西?”
“恩?”
“手里的。”
我茫然地看了一眼,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这个,边茫然地道:“袖子。”
“袖子?”耀月诧异。
我这才反映过来,把帕子似的东西摊开,在他面前展了展。
月牙色的断袖,上面银丝绣着精美的云团,只有小臂长的半截,经过惊心的剪裁,修饰得如锦帕一般。
“有些眼熟… …”耀月喃南地道。
“啊!就是你的啊。”我呆呆的在他手臂处比了比。
云绣白衣,锦缎高华。正是当初初来遥京时,从耀月身上扯下来的。当时我昏迷不醒,衣袖被我紧紧攥在手中,耀月无法,只好扯断下来,才能脱身而去。
“你、你怎么竟留着?”耀月错愕。
“这个… …”
断袖之癖!断袖之癖嘛!好歹也算耀月和我的定情之物啊。(汗,人家当时那是要和你断袖绝交= =| | | |)
耀月抿抿嘴唇,仰头闭上眼睛,没有再说话。
我不敢打搅他,只盼着刚才的药现下生效。可是秋神衣的安胎药再怎样百般灵验,他本来便临盆在即,这翻颠簸,又怎能支撑的住。
外面轰隆隆的传来雷声,我不由脸色一变。真是天公不作美,看来暴雨在即。
耀月悠然睁开眼睛:“子星… …”
我忙道:“他不会有事。他武功尽得岳丈大人真传,厉害得很,你不必担心!”
其实不必说,我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在那几个亲卫的尸体旁,零落着的尸身所着衣物和当日掳获我的黑衣人一模一样。
想不到拓跋真如此大胆,刚刚脱离云德关,竟然又回转回来。此人心急深沉,胆大妄为,绝不能留!
耀月再次痛苦的合上眼,双手在腹上不停揉抚。
“疼得厉害吗?”不知为何,我对那比一般孕妇还要沉隆许多的腹部充满敬畏,迟迟不敢安抚上去。
耀月没有说话,只是咬着牙靠在我身上,急促的喘息。过了好半晌,才低低的道:“他们有三十几人,子星却只有七个人… …”
我心下一凉,却仍强自镇定:“哈,哈哈。子星那家伙那么厉害,这下可以大展身手了。哈哈… …”
耀月想说什么,却忽然一个剧烈的颠簸,他猝不及防,身子一震,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小冬子!把车驾稳点!”我惶急
小冬子的声音从车外传来,慌慌张张地道:“王爷,这里是山路,实在不平… …”
“那就慢一点!曜月的身子吃不消!”
“不许慢!”曜月忽然扬声:“我撑的住!”
“你、你都这样了,怎么、怎么… …”
“难道你想他们追上来吗?”曜月突然厉声道:“子星是为了谁冲出去的!?”
“可、可是… …“
曜月狠狠地掐住我的手臂:“闭嘴!快一点啊——”
“曜月——”我惊叫。曜月的脸色忽然惨白如月,微蜷起身子,双唇半张,不能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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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慌慌张张的把他搂住,却感觉他这次痛得很不一样,低低的呻吟从喉咙深处泄了出来,浑身都在微微打战。
这、这个情况可不妙~~~~~
“王爷,后面好像有人追上来了!”
我哪里还听得见小冬子的话,车马颠簸得厉害,曜月面色苍白靠在我身上,额头沁出冷汗,我搭住他的手腕,只觉脉息细弱,胎息散乱躁动。
心下一紧,呼吸都快忘了。
“小冬子,停车!停车!”我冲着车外大吼。
曜月已经昏了过去,身下的软毯俱已湿了。我心中大痛,知怕是已经破了一段时间了,他竟然一直未吭一声。
小冬子吁一声,勒住了马车,探进脸急问:“王爷,怎么了?”
这个时候我反倒冷静下来。找出秋神医留下的包裹负在身上,掏出怀里的瓷瓶给小冬子倒了两粒:“这糖果是腻了些,可是可以保命,你王爷我倾尽所有也不过制了十二颗,如今剩得差不多了,这两粒你留着。”
“王爷!”小冬子脸色一变:“这糖果珍贵非常,是您用来保命的,奴才不能要。”
我取过车内的大裘给曜月罩上,他手按在腹上动了动,却没有醒来。
“小冬子,你不用替本王爷省着,我这还有几粒,尽够用了。我告诉你,给本王快快的跑,不要和他们硬拼,打不过就逃!本王养你这么多年不容易,你可别让本王血本无归!”
“王爷!”
轰隆隆的雷声嗡鸣,大雨顷刻便将到来。
我抱着曜月跳下马车,对小冬子道:“出了峡谷就是德云关,那里都是我们的人,带他们回来接应,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小冬了要哭了:“王爷,奴才誓死也不离开您~~~~~”
我对他微微一笑,平静地道:“你看王妃这样子,就要生了。马车这么颠,会要了他的命。小冬,我和他是不能分开的,你明白吗?”
我已经很久没有叫过小冬的本名了,自从服过七日忘尘之后,我就发誓再不想起除曜月之外的任何事,可是今日,还是要失言了。
狠狠一掌拍在马上,厉声喝道:“快走!把他们引开,不许回头!”
马匹嘶鸣,小冬子策马直抽,哑着嗓子喊道:“王爷王妃保重!小冬子很快就回来!驾——”
马车狂奔消失在前方,我抱着曜月向腹地深避之处寻去。
马车狂奔消失在前方,我顿了顿,抱著曜月向腹地深避之处寻去。
这条峡谷我走过三回。
第一回,和言子星坐著马车将拓跋真诱骗到德云关。
第二回,带著几名亲兵潜回灵州战场寻找曜月的踪迹。
第三回,就是现在,抱著临产在即的曜月躲避拓跋真的狼族铁骑追杀。
雨点突然毫无预兆的倾盆而下,瞬间砸湿全身,也冲掉了身後的痕迹。
曜月一手搭在我肩上,一手落在腹前,忽然手指一紧,抓紧我的肩膀。
长长的睫毛颤抖不停,吃力的睁开眼,白贝般的牙齿咬紧了下唇,血渍溢染。
“曜月,别担心,很快就没事了。”耳边雷声轰轰,我提高声音,很想对他笑一笑,可实在笑不出来。
记得这腹地深处有一处洞穴,曾和几名亲兵在那里落脚过,也许运气好,还有我们当时留下的草铺。
“车、你、你……”曜月想说什麽,断断续续的,却无力为继,忽然低低叫了一声,猛地攀起身子,指尖抓进我的肩肉。
我心里一慌,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抱著他摔倒。
大雨落湿了全身,终於寻到那个洞穴。山洞里有些阴湿,不过因为地势较高,不会有进水之虑。
“嗯、啊……”曜月已经抑制不住的提高声音,呻吟越来越痛楚。
将他小心地放在草铺上,顾不得去擦脸上的雨水,急忙去搭他的脉,却被他一把握住。
“昊晔……”曜月的双眸迷湿,在草铺上痛楚辗转。
“没事,没事,没事的……”我不停地安抚他,脸色却苍白著,努力镇定地解开湿透了的裘衣。
……
外面暴雨轰隆隆的下著,明明是正午时分,天色却昏暗的好似傍晚暮色。
我试了无数次,终於将返潮的树枝点燃了起来,火苗微弱的跳跃。
曜月脸色苍白如雪,扶他喂下一粒糖果,气色却仍不见好转。羊水早已破了,小家伙急着出来。我深吸口气,颤手挽上袖子,准备为爱妃接生。
从没有一刻,我这般懊恼当初竟在那个金花生产的‘关键’时刻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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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声痛楚的呻吟在洞穴里回荡。若不是痛到极处,曜月断不会放任自己如此软弱呻吟。
“曜月……”
我看著他死咬著唇,显然在忍受著一股巨大的疼痛,手指深深抠进岩壁,指节都发白了。冷汗不断从他的额上冒出,顺著脖颈流下,黑墨一般的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却没有人能帮他擦上一擦。
“快了!很快了……”我抖著手,声音发颤,动作却还算镇静。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曜月双腿大张,穴口早已打开,想必因为一路颠簸的缘故,胎儿也下来的很快,羊水混著血迹汩汩流出,可是胎儿在出口处徘徊,却出不来。
我不知道怎麽回事!虽然学了几年医,却不过是为了治疗自己的伤势,根本没想到会有这麽一天。早知如此,真该好好和皇嫂学上几手接生之道。(汗,她也不会知道的~~~~)
我手足无措,只是不断地对曜月道:“用力!很快就好了……曜月,用力……”
曜月的手指一次次抠进石缝中,又一次次松开了,汗水迷蒙了他的双眼,呼吸都变得分外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