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我不语,“怎么,哑巴啦?”说着又切块牛排往嘴里送,然后……脸色巨变。
我们都放下刀叉看着他,烈好心地递过杯白水去,我则竭力维持着面部表情不变,撇清自己与胡椒牛排之间的关系。
很可惜……失败了。
“咳咳咳……你!”他脸憋得通红,剧烈咳嗽着,一边用手指着我,“我要告诉叶妈妈!”一副幼稚园小孩子告状的口吻。
烈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却不能,竟真的有点担心他去告状。
嗳,你不知道我那个老妈……太重男轻女了,绝对会为没有关系的帅哥痛责亲女那种。
惨了……
颜公子审问我,“采访过了?”
“嗯,稿件马上就发。”我记得那个同事兴奋地给我打过电话。
“咦,你不怕我找到你了?”
“不怕,怕是……我们的缘分到了。”我继续恶搞,反正他查到的会是那个男生嘛。
他倒也不笨,“没那么简单……我觉得这里面有故事。”
“哦?”我不答反问。
“我会找到你的。”颜公子出乎意料一副笃定的语气,第一次……赶在我之前下线。
我感觉怪怪的,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姐煮了糖水,喊我去喝。
百合莲子炖银耳,熬夜时我最喜欢的。
怎么今天喝起来……一点味道也没有。
烈揭穿身份后,总感觉有些不同了。
是哪里呢?我苦苦思忖着。
如果说我以前爱上的是严炎,那么现在必须接受的却是他另外一个“烈帅”身份和随之所带来的一切。
第一个不习惯的是他二十四小时如影随形的保镖护卫。
我竟然不知道……过去的约会中,始终有保镖在远处监视。
他很无奈,却早已接受,“从孩提起我有过数次被绑票的经验,近年更有两次被刺杀,所以……”
他不说,我也明白,是商场上的夙敌所为。
“烈帅”的名声,听起来风光,背后也有着不为人知的辛酸。
就烈氏的内部继承来看,尽予嫡而不顾庶,也为他惹来不少麻烦。
大姐的前夫,他的堂哥烈尚伦,不就是个明例?
他揽我靠在他肩头,“连波,我保证我们的孩子……不会再有这般遭遇。”原来他早早将继承权定给了自己的亲弟,我未来的小叔烈向天。
他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神情。
我禁不住用手去触他的眉心,像是要传递给他我的力量。
只有在此刻,我才能把烈与他的实际年龄联系起来。
三十岁,从外貌上看怎么也不像啊。
我不禁打起了小九九,盘算着到多大自己就会显得比他老……
“连波,什么时候随我去见长辈们?”他不知晓我的小心思,认真地问。
“呃……什么?”我刚喝了口鲜榨木瓜汁,差点呛到。见长辈?又还没谈婚论嫁,见长辈做什么?
他微笑,“我想正式介绍你给他们。”
我垂下眼睫,“可不可以……再等等?”
几乎可以想象到他会采取的步骤,与长辈们正式见面,在媒体上发布消息,订婚宴会,结婚典礼……
我……远还未做好准备接受这一切,嫁作新妇,即使……那个人是他。
“也好。”过了一会儿,他平静地说。
我抬起头,捕捉到他来不及掩去的失望,“烈,对不起。”
他轻吻我额头,“说对不起的该是我,连波。原谅我……等不及想把你娶回家。”
我重靠回他怀里,两人一起仰望着天幕中的点点繁星。
乌云散开了,我找到了最亮的那颗……属于我的星星。
我以为自己踏上了摘星之巅,却发现似乎并没有最初(遥望它时)的美好。
Chapter 5 鱼与熊掌
“秋猪头,我的条件也不高。。。。。。比照大司马的《长门赋》付酬即可。”
他被我那声声猪头叫得心头火起,又碍着颜面隐忍不发,漫声应下来,“那有何难?只要你。。。。。。””
项姐脸色骤变,冒天下之大不韪扑过去捂住老板的性感薄唇。
我微笑。
他看着面带悲天悯人色彩的项姐一头雾水,难道。。。。。。
项姐笑了,却比哭还难看,“老板,看来你不知道这个典故。。。。。。”
我则悠闲地端起茶盏,先嗅了嗅茶香,后浅啜一口,唇瓣轻扯,“我的数学不好,且让我算算看。。。。。。司马相如当日的百斤黄金,合到现在的市值是。。。。。。 ”
“叶——连——波!”他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
我也不急着站起,只是好整以暇地笑,“你犯戒了。。。。。。秋——猪——头!”
。。。。。。
项姐悄悄退出战场,嘴边一丝得色。
现代科技神奇,炮灰也能开溜,暂且避过风头再说。
也不知怎么了,近来我常找秋大少撒气。
我与烈相处得并不好。
别问我原因,烦着呢。
晚上照例找颜公子聊天,“在忙什么?”
“给某人查资料呢。”
我很稀奇,“什么人这么神通广大支得动你?”
他呲牙咧嘴,郁闷至极,“某个叫bobo的没天理的家伙!”
我才想起来,哑然失笑,“抱歉,自己都忘记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没听错吧,你也会说‘抱歉’?”
我忽然感到有些内疚,嘴上却不肯服软,“怎么?不习惯我可收回啦。”
“心情不好?”他一向敏锐。
“何以见得?”我不肯承认。
“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比较通情达理,而且不那么活蹦乱跳。”
饶是我满心阴霾,也忍不住笑了,“知我者,颜公子也。”
“可惜爱你的并不只我一个。”他也学会了半真半假的戏谑。
我一颗心沉入谷底,该死的烈,已经三天了,竟一个电话也没有。
我们的关系被曝光是在上个月,自此后少不了被媒体追逐。
简直要烦透了被人追问何时相识,或者拍拖的过程等等。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偏生有那么多人感兴趣。
心理学家说好奇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性,那么……我鄙视将其发扬光大的一群同类。
我想起烈对付媒体一贯高杆的手腕,却被告知“你所见到的报道与他们实际掌握的只是九牛一毛。”
轻描淡写的语气,好像早已与各大媒体达成了什么密不可宣的协议。
我不明白,“你不是烈帅吗?”难道就不能告诉那些记者们离得远点?
他摘下眼镜,疲惫地揉着眉心,“连波,我并不是神……连美国总统也无法完全避免这个问题。”
话是没错,可他所用的语气刺痛了我。
于是拎起皮包冲出他的办公室,中止了这次约会。
对,你没听错,是约会。
他这周的行程安排中,竟然没有一个小时以上的自由时间,我只得来到他的办公室“伴公”。
聂青告诉我因为前段日子积攒的公务过多,所以“稍微”忙了一点。
我的天!是我们开始谈恋爱那短短的时间吗?“稍微” ……那真正忙起来会怎样?
当我百无聊赖地给他办公室里的所有花花草草都浇了遍水后,他才微笑着抬起头看我;“连波,你准备把它们都淹死吗?”
我摊摊手,放下喷壶,走过去拿掉他的公文,终于如愿以偿地坐到他膝上,“这么说有失公允……那完全取决于你什么时候才注意到我来了。”说着挪挪屁股。
他眼神变得幽深,刚要……电话突然大煞风景地响起。
再后来……你们也都知道了,我冲出来,然后一直等他的电话到今天。
“还在吗?”颜公子打出一连串问号。
“连波!”大姐的声音同时传来。
她轻轻推开门,显然是刚回来,外套都没来得及脱,“外面好像是烈的车子。”
我从椅子上跳起来,大腿被键盘架磕的生疼。
“小心点!”大姐说。
我早已顾不上那许多,一阵风似地冲了出去。
是烈的车子,早已熄了火,静静地停在我家门外。
司机小何看见我,忙走过来解释,“先生刚下飞机,吩咐我开过来……在车上坐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点头,走过去悄悄打开车门。
他靠在后座上,熟睡地像个孩子。
我坐进去,将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过来是想看我一眼吧,又不知道我的小姐脾气发完了没有,就那样在我家门外静静的等着……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三天……烈,知道吗?随便一个电话打过来,哪怕一个字不说,也足以消弥我的全部怒火。当然,我也可以打过去……可女孩子毕竟要矜持一点的,何况是我摔门而去,总要有个台阶下,哪怕小小的一阶也好。
出差了吗?不要紧,你已经回来,而且就在我的身侧。
应该幸福呵,不知为何却涌起浓重的悲哀。
我知道我爱他,亦知道他爱我,遗憾的是……我更知道我们并不适合,并都为了使自己适合对方而痛苦着。
终于明白大姐为什么迟迟不肯答应莫言,齐大非偶……许多事不是“磨合”两个字便可解决的。
烈比之莫言……在许多方面又更甚。
我则自问永不会修炼得如大姐般好脾气。
几乎是一种直觉,我觉得我们可能永远也不会走到一起。
荒诞吧?在任何实质问题也未发生的甜蜜热恋期,我便有这种不详的预感。
可这感觉是那么强烈,由不得我忽视。
“连波……”他醒来,一只手抚着我头顶柔发,怜爱地唤着。
我禁不住心软,没有阻挡他的靠近和进一步的索取。
爱人与被爱都不容易,我决定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回到房间,刚好见颜公子发过来一句,“还在吗?”
同样的三个字他已经发送了满满一屏。
我无比愧疚,连忙坐下来回话,“不好意思,刚才出去了一下。”
他松口气,“和好了?”
“嗯。”在这样一个时刻,我不想骗他。
“许多事情错过了便不再来,还是想清楚。”他似乎别有深意。
“你为我担心?”
他假装晕倒,“……傻瓜也看得出来。”故作夸张的言辞,却不掩情意真切。
我感动,“谢谢。”
颜公子笑了,“你说过拿我当‘姐妹’,姐妹间不要轻言‘谢’字,那是开始疏远的表征。”
“你何时变得这般文质彬彬?”
他一点也不懂得谦虚,“我本是翩翩浊世佳公子……别忘了我们相识是因为一阙纳兰词。”
哈,不知为什么,我立刻想到自诩风流的秋大少。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你让我想起了我的顶头上司,秋猪头。”
他略停了几秒,立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般控诉,“‘猪头’?你用我的昵称去叫别人!”
我傻了眼,一时想不到如何来安慰他,勉强道,“你不是不喜欢……”
“……我更不喜欢你去叫别人!”
我惊讶,并试图转移话题,“小颜颜,你反应很快哟,而且打字速度也提高了。”
他不上当,仍端着架子,“解释……并做出澄清,不然的话绝交!”
晕,跟秋猪头那个家伙还真像,都是幼稚园大班小朋友的作风。
“开出你的条件,我考虑一下。”我说,他无非看穿我今天抱了恻隐之心,借机敲竹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