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我不是想造成刚从教室里出来的假象嘛。”崔晓蕊亢奋过头,拉着他的大衣不能平息,于是不觉对他娇嗔起来。
孙季风脸上的温柔浓郁不散,轻轻捏捏她冻红的小鼻头。“小呆瓜,都不会动动脑子,现在是下课的时候吗。”再一下,让他接近她,再一小下就好。
“哎哟,我不是忙中出乱嘛,真是的,周佾磊也不知道提醒我一下。”突然想起跟着炮弹一样的她冲出超市的男人,她赶忙回头望。呀,人呢?不会是跑散了吧。 “周佾磊周佾磊!” 喊两声尽尽义务,管他是不是赶上来,又不是不认识道。
“别喊了。”似笑非笑,周佾磊拎着超市袋子慢悠悠地出现在几人面前。“这么半天就听见你喊了——又见面了。”他向孙季风点头,算是打招呼。
悄悄松开环抱的手臂,孙季风弯腰提起放在地上的塑料袋递过去。“妈给蕊蕊带的水果,一块儿拿走吧。”
周佾磊摇头,“不了,我们家里有。让她拿寝室去和季雨吃吧——诶,她老季风季雨这么念,我也被潜移默化了,不介意吧。”平静地话家常,他似不经意地在旁人心里掀起阵阵波澜。
“怎么会,说起来咱们也是亲戚呢,都是蕊蕊的哥。”孙季风亦无风波起,与他对视着,轻描淡写。
都是蕊蕊的哥。
仿佛挨了一记闷棍,崔晓蕊瑟缩了下,神色瞬时黯淡下来。不能言说的悲哀,又一次被揭开了,尴尬地在光天化日下赤身露体,自言恬不知耻。
周佾磊凌厉地看着他,双拳紧握。
他的猜测是真的,这久仰的孙季风对他的女人有非分之想。但,如果伤害她是他们都不愿做的,那他为什么又故意提起?用这样的手段使她离开他吗?未免太卑鄙了。
孙季风收起笑,双手插入裤兜,阴沉着脸色。
他只是提醒他,选择蕊蕊,就是选择代替她处理缠绕交错的关系。而这些麻烦不是一直掩盖就能解决的,一味的躲避,终究会撕扯她的良心直至崩溃。这样的他,能给蕊蕊安稳无忧的生活吗?如果不能,还是早早放开她的好。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没人打破沉默,空气中充满了压抑沉重的因子。杨思颖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看看两个同样高大出色的男生,再看看头偏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女生,她明白了什么,却又什么都不明白。
只是,她嗅到了很不安的气息,好像腥风血雨的日子就不远了似的——哎,太奇怪了,腥风血雨,怎么也没那么恐怖啊,她怎么会想到这个词?
第二十三章
“我,决定考研。”
又是一个期末来临,又是一个紧张刺激的新年,不变的佛脚,不变的复印机吞泪,不变的学生抓狂。每次都这样,总是当时间离考试只有一个礼拜的时候,绝大多数学生才开始自虐的自虐暴走的暴走,从来都不知道提前准备一下,总以为自己可以永远快乐似神仙。
真是贱骨头,现在的学生啊,只三个字:唉,唉,唉。
中文系这学期课程多了一些,不过好在都是些公共课,虽然打小抄不太容易,但动些手脚总是做得的——如果老师还算可怜这些没良心的小兔崽子,不严查的话。
大学院系里课程繁重的绝对是理工科,费力费脑的,偶尔碰上死记硬背就能过的课程还要哭天抢地感动一番;而纯文科的学生则是好运得欠抽,全部是要背就过的课他大爷还懒得背哩,宁可翻翻白眼说洒家今日不舒爽,课本就先滚他娘老子蛋吧。
败类,打心眼里想把他们凌迟啊。
理工科的学生都是理智而偏向刻苦的,日日受数字和定理的熏陶,行为规矩思想不出格。文科的学生就不同了,学历史的或许还能籍着千年兴衰荣辱慨然沉思于方寸之间,志向高远的顶多去膜拜下妲己褒姒想象做祸水的快感;而中文系出来的学生,却有不少放着孔融苏轼这样的优质榜样不学,偏偏去靠阮藉嵇康的谱,自诩浪荡不羁,实则在为自己的堕落找理由。
思想的放荡,有时比行为的越轨来得更可怕。明明是个平常样不起眼的人,脑中却总动着奇诡的念头;语不惊人死不休还不算什么,最怕的就是他总想着能一鸣惊人,日日在槐安国里做着指点江山的美梦,碧落黄泉,真格哪里都容不下他老爷铺天盖地的才华。
那种人,就是清高得让人感叹、让人仰视、让人折服的,烂人。
成天介就知道把人家令狐冲YY成自己,到哪哪无往不胜,仰天笑傲到下巴脱臼都有人说他帅呆酷毙。白痴到这种程度,无怪能拿着27分的四级成绩单大言不惭地宣布他要考研了。
考研这话谁都能嚷嚷,惟独用鼻孔看人又没真本事的窝囊废没资格沾染。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为什么还会有人这么不要脸?
“我也不明白。”崔晓蕊摇摇她驽钝的脑袋,昏昏欲睡。呜,班会为什么要在晚上开?内容还变态到胆敢拉出“对未来嘶吼”的横幅,真让人无力,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你就安慰一下我嘛,安慰一下我和猪头同班的不幸吧。”孙季雨叹了整一个小时的气,现在已是入气多出气少,眼看就要挂了。她真不明白,就算是再混,考上A大的学生也不可能四级拿27分啊,难道故意放水?然后冲所有人狂叫他要以此为动力考研,有病吗?
眯着眼擦擦口水,崔晓蕊敷衍地胡噜她的头,“季雨乖,一会儿我们去砍他。”她已经困的不行了,完全语无伦次。
做在教室最后排,孙季雨看着她倒在桌子上用口水画地图。真是的,周佾磊纵欲无度吗,现在才八点就瞌睡成这样,他的女人就要被他搞垮了!不行,她得找时间跟他说搭说搭,想精尽人亡是他的事,别把她们家蕊蕊也累得没了魂。
都半个月了,夜不归宿的蕊蕊老是睡眠不足的样子,顶着熊猫眼让她心疼得不得了。周佾磊这禽兽,要是换作她家季风,决不会让蕊蕊受这份罪。
无比鄙视周佾磊的孙季雨,完全不在状况中,所以一点也不知晓其实她的宝贝妹妹累成这样是因为周佾磊捉着她背邓论和民理。彻夜不眠,是为了那个优秀的疯子要求她至少要拿八十五分以上的成绩!
她苦啊,一向秉持及格就OK的她,竟然沦落到必须达到奖学金标准的地步,真是何苦来哉。
就是这样了,如果说在产生亲密接触的前后,周佾磊对她的态度有什么不同的话,呜呜,那么他在学业上苛刻地要求她绝对是转变最大的一点。
好像是不满她的懒散,他越来越多地要求她努力上进。但她不喜欢学习嘛,早就说过了的,可是,跟本没人听她在讲啦。不提她的男人,就是季雨六级也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常雅天天对着书本发誓维持二等奖学金的水准;而转系的季风,还不是一样在物理系如鱼得水地拿一等,真叉叉的天理何在啊。
现在唯一可以和她站在一条战线上的,除了高月就没别人了。可是天地良心,高月跟本是在用混的,而她可是在老老实实听课念书啊。
只是把学习当成任务,她就是不喜欢。而且大学之前辛苦的那十二年,都不能换回来一个轻松惬意的四年吗?诶,他对她未免太严酷了。
她,不想考研的啦。
“那也得好好念书,就是为了自己也得学习。”狂人如是说。
切,学校里学的东西到社会上能用上多少?难道她工作以后就天天吟诗风花雪月?
“那是态度问题,学习不仅是为工作,我们没有经济压力,所以到大学里是为了念书,学知识来的。”
啊哟,他们是为了念书,那其他人是为啥来上大学的?
“为了改变命运。”周佾磊很严肃地说,让她乖乖住口。她知道,接受大学高等教育,是贫穷家庭改变残酷命运的出路,也是为什么那么多家庭债台高筑也要供孩子来念书的原因。残忍的规律,却令所有人不得不追随遵守。
如果天生不会念书的人,不就等于一辈子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了吗?聪明会学习的人有很多,不会念书又想摆脱穷困的人更多。照他这么说,不会念书的人都没出路了。
面对她的诘问,周佾磊少有地无话可答。
说什么呢,让他说,不是的,你看那么多没有念书念得很好的人也很有作为,不见得只有文凭越高就越有出息?不,这样骗鬼的话他说不出口。什么自学成材,那种人都是凤毛麟角,哪那么容易就自学成才?
于是,崔晓蕊把他问住了,她得意了,开开心心地抛开书本去打游戏了。当然,周佾磊很不给面子地把她逮回来继续背答题那是后话。
总之,不管怎么样吧,在大学二年级,在崔晓蕊和周佾磊正式成为男女朋友之后,崔晓蕊开始正视“学习”这码子事。
吵吵了一晚上,“对未来嘶吼”主题班会总算是在九点半的时候进入高潮。班上同学不管是开朗的还是腼腆的,全部都被或怂恿或强迫地对未来做了一番展望,在那个丢脸的讲台上,无一幸免。
气势万千的孙季雨一上台就攫取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我要做自由职业者,主要业务是做书籍插画。”她有美术功底,这个职业确实很适合她。
知道她家有家底,所以,不管这职业是不是能养活她自己,多数同学还是表示了赞赏和羡慕。
轮到崔晓蕊的时候,她还迷迷朦朦地没醒过闷来。猛地被孙季雨拍了下后脑勺,她惊醒,然后看到全班同学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崔晓蕊同学,你可以与大家分享一下你的未来规划吗?”鸡婆班主任笑眯眯地给她下套,“你对未来的期待值是什么样子的呢?”
“又不是我说了就算。”不着边际地,崔晓蕊小声回答,不以为这个问题有什么讨论性。未来又不是说出来的,而且,关乎隐私呢。
“哎呀老师,这个我知道,”前排突然站起来一个男生,滑稽地给大家挤眼睛,“崔晓蕊的未来掌握在她男朋友手里嘛,那个周什么磊成绩那么酷,她只要当个少奶奶就行了,哪还需要什么未来!”还夸张地挥挥手,仿佛指点江山。
分不清是善意的起哄还是嘲弄的揶揄,男生的话引起哄堂大笑,夹杂着些许女生们的窃窃私语。
成为焦点的崔晓蕊尴尬地坐在位子上,低着头,想不出对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的挤兑有什么应对之策。她就这么让人看不起吗?不需要未来,她就是依附周佾磊的少奶奶?
火气缭绕全身,孙季雨最看不得有人欺负她们家小妹。“张贵丰你到底有没有好好上课?”她也站起来,隔着大半个教室的同学与他针锋相对。“论语里那一章的题目念什么?八什么你知道吗?等你念对人家名字的时候再来说也不迟!”
被她说中了,能歌善舞的张贵丰同学哪点都好,就是不喜欢学习,所以当然不知道那个类似“俏”的字念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