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帐中,弘华呆坐在床边,回想着刚才回头时看到的画面,最后长叹一声,心中怅然。
现实和想象是有差距的,这一点她知道。但是,会差成这样吗?没有神将,没有红妃,连红王都没有?天啊!她的偶像!她的梦!莫非老天把她弄到这里来,就是要她认识到这哲理的正确性?这玩笑也未免开得太没营养了。还是不要知道真相更好。
弘华从她的百宝袋里掏出一个本子来。这是她用来记录对“大红三人组”幻想的速写本之一。她翻开,一页页看了一遍前面的速写,翻到一篇白页,把刚才的画面画上去。
孱弱的肩膀
蠢白无辜的脸
因为没了玩伴而空虚无助的表情
清瘦无力的手
弘华看了看,叹口气,在页脚上写下一行字:
真实的红王
然后翻身躺下。
明天,不用再回头了。
弘华忽地弹起来。再把速写本扯出来,翻到那一页。
不对啊。
李图这副模样那是肯定了,但是那伟大的大红帝国却是一定会出现的,那些辉煌的战绩,那饱受尊宠的红妃都不是瞎编出来的,那么就一定会有人来成就这一切。
真相是什么?
李图不是红王,史学家弄错了?
这个可能性基本没有,虽然李图这名字是近代才辛苦考证出来的,但证据却很确凿。
那么是这个小孩子长大了?这种阿斗也扶得起来吗?
答案是:难!这小傻瓜,长大了也就是个大傻瓜。
那么这李图就是新版本的齐桓公,后头有管鲍帮他打理,外头有强将为他征讨。
这个可能性倒是有的,可是他能有这么好运气吗?那时管仲没有越主代庖,也许有人品原因,更关键的是时代限制,那时的君臣间还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可是到了眼下这世道,还有几个强人是吃素的?
虽然以弘华的身份,这军营里的政事军务她一点边也沾不上,但敏锐如她还是勉强看出来,那古八荒绝不是个甘为人下、愚德赤忠的人物。这种感觉早就隐约有了,此时一想就通。
那么就是真命天子另有其人,只是不知是何蹊跷,仍旧顶着李图的名号。甚至更传奇一点,根本就是有人把现在的李图“处理”了,把他的名字、身份全都接手了过去。
……
弘华呆看着画页,心念乱闪,情节越来越玄幻。
不管怎么样,真正的红王一定是存在的!
弘华重又热血沸腾起来。
真正的红王是谁?
会是……古八荒吗?
弘华捉起笔来,辗转咬了一遍,把写在页脚那句话删去两字,重新落笔:
真实的 李图
而红王
又可以从头开始做梦了。
弘华惬意地躺在草坡上,眯缝着眼,体会阳光罩在身上那令人微醺的愉悦,一面懒洋洋地伸出手去,从旁边的窜红花丛中随便地扯下那鲜嫩的花身来,吮吸着顶端上的一点清甜。直到手边的花丛全被摘秃了,才一翻身坐起来,从遮身的花丛间隙里遥望着营帐。
宗唐的军营扎在这山地上时日已经不短,营地也有些样子了。除了营区,方圆一带也都为兵力所辖。弘华在营里混的熟了,偶尔也能找机会跟女眷奴婢们出去逛逛,平日里虽不能乱走,但也可以象现在这样到附近的山地里放放风。
唉,转眼大半个月了,当着这大家闺秀的寄居蟹,每天只能跟那小男孩儿和女眷们消磨时间,实在无趣。古八荒说的是战局定下便拔营前往凤临天,但这战局怎么才叫定下却不清楚,真不知何时才能动身。以古人艰难缓慢的旅行速度和由此产生的时间观念来看,搞不好半年后她到得了凤至都不算慢的。要不是时局所迫,她真是等不下去了。
既然红王红妃神将一个都不给她看,还是佑护她快到彤山找路回家吧。弘华无聊地嚼着吸过的花朵,拍拍衣裙站起来打算去看夕阳。
看夕阳最合适的地方是西坡的静水旁,景色宜人、环境静谧。可是侧面有难逾的石壁,而营地西侧又是军政秘地,旁人禁入,侧面以高崖为墙,也没法儿从那儿下西坡去,所以那里一直无人涉足。但前几天弘华碰巧找到了一个曲折的法子,从北坡的一棵大树横亘的枝桠上可以跳到临树,跳四棵树之后可以跳上崖边的土沿,再七折八扭一番之后就可以绕到西坡去。
这条不是路的路并不在军营视野内,倒不易惹上怀疑。弘华又这么折腾一番后到了西坡。
啊,此时艳阳如血,映射静水,冰火交融,美到惊心。这等美景一人独享,实在幸福。
弘华陶醉着,从乱木丛中跃出,向下面草地落去。
几乎是同一时刻,另有一人也从另一方跳了出来。
也几乎是同时,他们发现了对方的存在,俱是一惊,但都已经身在空中收不住势了。
弘华的落差只有两米多,所以是先落地的,她在站直身的同时呆愕地看着对方从那么高的地方“飞”下来。咦?那好象是从秘营的方向啊。
没来得及想到什么,就在弘华直起了身的同时,那人也着陆了,几乎没有一丝停顿就向她飞跃而来。
好快的身手!眼睛都不管用了。
到现在弘华连对方是圆是扁都还没能看清,但红光一闪令她“感觉”到,那是对方手上的兵器在反射着血阳。天生的危险报警系统引领她灵敏地向外闪躲。
但来不及了,只黑影一晃那人已到眼前。弘华虽看不到却是心头骤凉,但就在这一瞬间,那人却猛然一顿,煞住来势,弘华的眼睛也终于恢复了一点功能。
全身素衣,布巾罩面。哇,标准刺客飞贼的行头嘛。但款式和电视剧有出入,而且不是应该黑衣吗?对了,那是夜行衣,现在是白天。
嗨!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有的没的?!
弘华恨不得咬自己一口,可是全身僵硬得不能动弹。
那兵器是一柄雪亮长剑,此刻正在她眼跟前儿,在血阳下流动着妖异的光彩。
对方的脸包到只能剩两个黑眼球了,在看清楚她的一瞬间似乎是愣了一下,那两颗黑眼球里闪着莫测的光,好象在考虑什么。
那双象静水一样清冷的眼睛,即使在血色残阳的映照下依然难掩彻骨冰寒。弘华立刻就明白了他在考虑什么。不及多想,趁他凝神的刹那侧身一闪,竟让她闪开了那剑。但只是又一晃眼,那人错到了她身后,再无声响了。
没有声音才是最可怕的声音。
弘华维持那个飞身欲逃的动作,凝固住了。
那柄剑无声无息地点在她背脊上,轻得几乎无法察觉,但弘华却感到那一点寒意贯穿了身体。
身后的人一时没有动静,弘华不敢稍动,冷汗悄无声息地滑落。
怎么办?再躲,再逃?
瞧瞧这仁兄刚刚那身手,想想她那点身手,看看身边这没遮没掩无依无靠的环境,有活命的机会么?
可是……
背上的剑似乎难以察觉地动了一下,弘华的神经绷到快断。
当时那把剑离她的脊背只有0。00公分,虽然还没动作,但她肯定顶多四分之一炷香之后,那把剑的主人将会给她添个窟窿,因此她决定赌一下。
她刚刚跳出来这人就生了杀意,应该是担心暴露了行迹,而且蒙面蒙成这样,必定是怕人认出。既然逃跑没门也只有试试装傻了。
弘华想到就做,抖着声音开腔:
“小…小女只是看看风景,随意乱走,不想闯进好汉的地方,确…确不是有意冒犯。”
一面说一面就势委顿下来,后面的人没有什么举动,剑尖也没有贴跟过来。弘华绷紧的神经稍稍松了一点,借着身体剧烈颤抖作为掩护,小心翼翼地再尽可能离剑远一点点,嘴里还在不住求饶。
弘华七手八脚解下衣带上的玉扣,拔下头上的银簪,也不敢回头,就把东西举过头顶往后送:“小女没…没什么好东西,这点小物好汉…要是…要是看得上眼,尽管笑纳。只求…只求好汉饶了小的…小女性命。”想了想连忙又补上一句:“小女一定感激不尽,绝不敢通报官府。求求好汉饶过小的…啊,小女。”
废话说了一堆,手也举累了,可那人不动也不出声,弘华渐渐挨不住,很想回头看一眼,思量了一下又强忍住。想来再僵持下去不会有好事发生,于是她怯生生把东西小心放在一边地上,一面说着过场话,一面进行轻微的平行移动。
一厘米。
好,又一厘米。
再来个五厘米。
再十厘米。
咦?那人还没举动哪,是不是默许的意思呢?弘华微微把身体拔起来一点,想方便行动来一个大规模一点的移动,这时那人却突然有动作了。
弘华只瞟到身影一动,还没弄清状况已经骇得惊叫一声,来不及多想就地向旁边滚出去。
居然成功滚出了两米远。弘华凭借她纯熟的滚动功夫,一个灵活的鲤跃,翻身站起。慌乱间瞄见那人扑了个空,显然是没有料到她这样的举动,愣了一下,眼神变得奇怪起来,可是隔着面巾看不出他的表情。趁他愣神这四分之一秒的时间,弘华又飞扑出半米。不管怎么样,就算垂死挣扎,挣扎还是有必要的。
可惜这人的动作实在不够慢,她拼了老命才逃出的一点距离他在一秒内就赶上了。
看那蒙面人鬼一般眨眼又到了跟前,挥舞着的长剑也不晓得是不是马上就要落下来,弘华又大叫一声。反正躲是躲不赢了,把心一横,不退反进,一头向那蒙面人怀里撞去。
哎呀!好硬的肋骨!却不晓得自己的头够不够硬,有没有给他造成一点点冲击。
那蒙面人显然又是大为意外,人在怀里,伸出去的剑和手一下收不回来,居然手足无措了一下,让她得手在身上乱打乱扯了几把。只可惜她的攻击力不够强,得手和没得手区别不大。
蒙面人缓过神,也不挥剑,用手向她抓过来,差一点要落在肩膀上。
呃?这体位好象有点熟悉?弘华终于本能爆发,想也不想,截手,袭腋,抓腕,滑身下沉,拉扯,肩顶,辅以膝腿之力,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啊,要不是此人动作和教练如此相象,差点忘了她也是学过一点点角力和柔道什么的,只是一到正经交手就全然失灵。
显然蒙面人又被摔蒙了,这一次居然被她逃出三四米远方才反应过来,再次飞身而上。
弘华闻听风声又近,慌不择路抱头鼠窜,还没被他抓住居然自己绊倒在地,脑袋在地上一撞即刻晕了过去。
不过,完全休克其实也就一两秒钟的事,之后逐渐恢复意识。到十秒钟左右时,头脑大致清醒过来。
倒地时是脸朝下的,原本下意识想爬起来,却自己压制住了。
上方没有动静,一点动静都没有。但她可以感觉到,那蒙面人正站在旁边低头看她。
在一片寂静中,她努力竖起耳朵,把任何一点声响都放大数倍。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甚至听到类似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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