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钱萃玉一眼,更觉她的眉眼她的脸颊她的长发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美,完了完了,他心想,这下可完蛋了。难怪他初见这个女人就觉得她浑身滋延着不祥,根本就是大祸水嘛!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钱萃玉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呻吟,整个人都剧烈地哆嗦了起来。顾宇成看得脸色发白,连声道:“快,快!快去请树大夫,你们都是死人啊,杵这干吗?”
钱萃玉的手伸出来,像是想要抓住些什么东西,他想也没想,就把自己的手给了她,安慰道:“别怕,你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殷桑……殷桑……”他听见她在模糊地叫着这个名字,当即皱起了眉,心中不太高兴。都什么时候了,她心里记挂着的还是那个人。
“救我!殷桑你在哪里?救我!”她猛地抓紧他的手,紧得连指甲都嵌入他的肉中。顾宇成吃痛,忙不迭地把手抽回来。
“树大夫呢?还没到吗?”
她的脑袋“轰” 的一下炸开,身体意识到危险,本能地开始瑟缩。
天已黑透,小巷四下一片寂静,惟有面前的那个乞丐猥琐地冲她笑着走了过来。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转身便跑,但没跑几步,腰就被人紧紧箍住,接着一只污秽不堪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非常粗鲁地把她拖进巷子深处。
救命!救命!
喊不出来,她只有拼命挣扎,反抗的结果就是狠狠地几巴掌,腰上被端了一脚,顿时痛得她倒地不起。舌尖尝到腥甜的味道,鲜血自唇角溢了出去,顺着脖子往下流淌。
那人抓起她的下巴,把一团烂布塞进她的嘴巴里,不让她有咬舌自尽的机会。
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她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乞丐淫秽地笑着,扯开她的衣服……接下去的画面凌乱不堪,除了痛,还有绝望,一种天崩地裂万物都不复存在的碎裂。
救我,殷桑,你在哪里?救救我,救救我!
身上的男人发出兴奋的呻吟,她忽然全身软了下去,不再抵抗。
乞丐在她脸上摸了一把,淫笑着道:“知道销魂的滋味了吧?这才乖,如果你把我伺候好了,也许我就舍不得杀你了……”
她的手四下摸索着,终于碰到墙角的一块砖头,当即悄悄拿在手中。
风声幽幽,这个长巷不但没有半个人影,连灯光都没有。只有空中一弯冷月,无动于衷地看着她。
冷漠,冷漠,从来都是这样,从不曾有人怜惜过她,今天更要遭遇这样非人的侮辱,她做错了什么?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乞丐仰头大声呻吟,在他最最极乐的这一刻,她抓起砖头一把砸在他头上。乞丐万万没料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反抗,这一下倾尽了她平生最大的力气,顿时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她一把推开他,挖出嘴里的布团,手上不停,顾不得自己衣衫破碎身体裸露,继续用砖狠狠地朝他砸下去,一下又一下,有鲜血和碎砖溅到脸上,疯狂中带着肆意的剽悍,大脑一片空白,只是红着眼睛不停地重复这个动作,直到有人飞速靠近一把抱住她。
她习惯性地挣扎,那人紧紧抱住她道:“是我,萃玉,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她停了下来,手指一松,被砸得只剩半块的砖头“啪”地落到地上。
来人低哑的声音中有极度的痛苦:“萃玉……萃玉……”
他的声音在这样静谧的空间里,听起来虚无飘渺,仿佛不是真实的。
月光雪白,照得他的脸也一片空白,很长一段时间后,五官才慢慢地浮现出来——飞扬的双眉、尖锐的眼睛、不羁的唇角,锋芒毕露的一个他。
殷桑,是殷桑啊,是他。
可是,又不是记忆中的模样了。
他眉眼深邃嘴唇轻颤,抱着她的两只胳膊也在微微发抖,显得很害怕,也很痛苦,反而比她这个受害者还要激动。
真奇怪,她刚才一直在哀求老天让他出现,可他真的赶来时,她反而整个人都麻木了,只有怔怔地看着他,表情呆滞。
他的手臂一紧,嘶哑着声音道:“萃玉,说话!求你……”
自认识他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地跟她说话……她勾起唇,忽然笑着问:“你在害怕?”
殷桑整个人一震,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惶恐。
“你怕什么?你怕我会寻死?”她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腿,笑得越发诡异,“是啊,失了贞节,如果不是被人抓去浸猪宠,就只有一死了之。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那样?”
“萃玉——”他的声音像受伤的野兽在呻吟,听在耳里,竟奇异地消减了她的疼痛。原来当你痛苦时,惟一不痛苦的方法就是让另一个人比你还痛苦。
于是她又道:“你放心,我不会求死的。贞节算什么?哪比得上性命重要。离开钱家时奶奶说我必定会后悔,我偏不!我烤焦了的鱼,我自己吃下去;我选择的路,我自己走下去;我盲目地抬举自己,以为蒙我垂青对方必定受宠若惊,所以活该被人抛弃;我这么晚还在这里等人,傻到无药可救,所以遇到这个乞丐是我的报应……但是,这一切都休想要我后悔,我不会后悔的!我钱萃玉绝对不会后悔!哈!哈哈……”说着她疯狂地大笑起来。
殷桑的眼中渐渐有了泪光。
她在那样悲伤的凝视下收住笑容,呆呆地看了他好久,忽然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我不能……”
她抬起手,抚上殷桑的脸,无限凄凉地说:“我怎么能伤害你?我怎么能以伤害自己来伤害你?你为什么要来?你既然已经走了为什么又要回来?我不要你看见我这样,我不要你看见……”
殷桑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滴在她脸上,两人的眼泪混在一起,谁比谁更痛苦?谁比谁更受煎熬?这一段孽缘,究竟是谁犯了错误,才走到这样的地步?
他脱下外衣,裹住她遍是伤痕的身体,抱着她走出深巷。
风声呼啸,天地一片冰寒,惟有他的身躯是温暖的,有她一直以来渴望的温暖。便是天荒地老也不过如此了,她一遍又一遍地想,也不过如此了……
“殷桑……”她低唤。
“我在。”他回答,“我在这里。”
“不要再丢下我好吗?”
他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才道:“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再离开你。”
她和他,问和答,都那么小心翼翼。
于是她开始哭,哭着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喃喃地道:“我没有退路了,我只剩下你,殷桑,我不是包袱……”
“你不是包袱。”他垂下头,亲吻她的额头,虔诚而哀伤。
她幽幽地问:“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们?为什么要让我们受这么多苦?”
殷桑一字一字地回答:“因为它要我们更相爱。”
相爱……是啊,所有磨难只会令他们更加相爱,他原先的抗衡和挣扎在她这样的遭遇下分崩离析。以悲剧为代价,换取他们珍爱彼此……只有这样,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再排斥她拒绝她……
她把头埋入他的怀中,再不说话。
长长的深巷走到尽头,出口处,殷桑忽然停了下来。
她扭过头,看见外面一圈弓箭手正蓄势待发,弓箭手身后,是阴魂不散的六扇门捕快。越四爷骑在马上,冷冷地道:“殷桑,这次你别想再逃脱!”
殷桑沉下脸,“不要逼我。”
“逼你?”越四爷嚣张地大笑起来,“黄金眼的领头大哥,江湖传闻你是天下武功最高的三个人中的一个,依我看也不过如此,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本事,敢和朝廷对着干!”说着做了个手势,弓箭手立刻拉弓,将箭头齐齐地对准二人。
殷桑垂下头,温柔地看着她道:“闭上眼睛。”
她犹豫了一下,顺从地闭起眼睛。几乎是她一闭眼,那边风声便起,天族地转间几乎不知身在何处,只有耳旁凄厉的尖叫声、骚乱声、马嘶声……汇集成了一片。
没多久工夫,一切又恢复寂然,她偷偷将眼睛睁开一线,看见一滴鲜血顺着明晃晃的剑尖滑落,剑锋如一泓清水,不留丝毫血迹。
再看过去,四下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风冷长街顿时变成了人间炼狱,凭添了多少亡魂?
感受到怀中人儿的瑟缩,殷桑低下头,“害不害怕?”
她摇了摇头。
“我不能给他们逃生的机会,他们见过我的样子,如果放了他们,我们今后将不得安宁。如果是以前,我会把这种追逐当做消遣和游戏,但是现在……”他看着她,柔声地道,“我不能冒险。”
她的眼睛一亮,内心却又挣扎,“其实……其实你不必如此的……”
殷桑凝视着她,缓缓地道:“我不要你再受苦。萃玉,不会再受苦了。”
她情不自禁地又开始掉眼泪,“为了我而放弃,值得吗?”
他纠正她:“不是你,是你和我,我们。”
千言万语都抵不过这句话,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绝望都在他这句话中烟消云散。幸福就此在她面前款款降临,她抱紧他,重复道:“是的,我们,我和你,我们。”
就这样,她成了他的妻,隐居于眉山之上。
“桑为木,你就叫木先生。”她笑吟吟地将一个木雕面具戴上他的脸,道,“而我,就是玉夫人。木先生和玉夫人,我们永远不分离,好不好?”
木先生和玉夫人,我们永远不分离。
殷桑,我们说好永远相依不离不弃的,说好永不分离的我们,为什么后来会变成那个样子?你说老天之所以给我们磨难,让我们受这么多苦,是为了我们更加相爱。可是,再怎么的相爱,也经受不了那样的摧残折磨啊!
神爱世人,可神为什么不爱我们?与天相争,不肯服输又如何?还是争不过它……
老天爷,我争不过你!
我认输……
树大夫为钱萃玉把完脉后,皱眉不语,看他的样子,估计又没戏,顾宇成已经对他的医术不抱什么希望。谁知这次他沉思了许久后,竟然道:“有了!”
叶慕枫扬起眉毛道:“怎么说?”
“神医薛胜若还在世,必定能救这位姑娘……”树大夫的话还未说完,顾宇成已翻起了白眼,这不是废话吗?还用他说?
“薛神医虽已仙逝,但他有一位师叔,据说医术不在他之下,不过那位师叔不以行医济世为生,所以知道他的人并不多。”
叶慕枫惊道:“你说的可是七迷岛的前岛主欧飞?”
“正是。”
顾宇成皱起眉头道:“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向来行踪成谜,谁能找得到他?”
叶慕枫露出一丝微笑道:“别人或者找不到,但有一个人,肯定知道他的下落。”
“谁?”
“钱宝儿。”
顾宇成好奇地道:“你说的是那个玉屏辩婿,最后却嫁给了天下第一败家子迦洛郎君的钱三小姐钱宝儿?”
“正是她,她不但是钱萃玉的妹妹,还是欧前辈的关门小弟子,也是个名噪一时的风流人物。”
“那么,怎么找到她?”
叶慕枫道:“这倒不难,我这就派人送信给他们,不过就怕……”说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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