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母亲,看似玩的游戏相同,但是心所订的游戏规则却是完全不同的。
“蔚蓝?蔚蓝?妳怎么了?”
被穆叔叔一唤,她才从思绪中回神。“啊,没什么。”
“妳脸色很苍白,是不舒服吗?”经穆叔叔这么一说,果然看到母亲关切的眼光扫过来。
“怎么?最近工作很忙?再忙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赚那么多钱没用的!又带不进棺材。”
许蔚蓝点头,“知道了。”前面那句话还教她挺感动的,后面的……她自动当没有听到。
其实,她一直想问母亲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在她强拉着母亲一起去洗手间时终于找到机会问了。
“离婚?不会,我累了。”
李筠凤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满意地看着自己这张保养得宜的脸,她兴致勃勃地问女儿,“怎么样?妳妈现在看起来还很年轻吧?”
许蔚蓝将头靠到她的肩膀上,微笑看着镜里相似的两张脸,她的年轻而饱满,母亲的脸庞虽然看起来不显老态,但鬓边初生的头发,因为来不及染黑,根部泛着白。
目光变得略带感伤,母亲的青春,在经过长长的岁月之后,悉数转移到她这个女儿的脸上。
“当然,妳是全天下最美的妈妈!走出去,别人一定说妳是我姊姊。”
李筠凤眉开眼笑,得意地说:“我还要当这个世界最美丽的中年新娘!”
许蔚蓝噗哧一笑。“是是是!”点头承认就好,虽然中年新娘这个头衔并不怎么值得争取。
“妈,妳喜欢穆叔叔吗?”她柔声问道。
李筠凤笑了,“喜欢,只是很遗憾,隔了这么多年才发现。”
许蔚蓝垂下眸,握住母亲的手,在手腕凹凸不平的地方小心摩挲着,轻轻说道:“妈,妳一定要幸福。”
李筠凤抽回手,瞪着镜里的女儿,“妳老娘我当然会幸福。”又拍拍女儿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倒是妳,年纪不小了,赶紧定下来吧。”
“要不,也学妳吃回头草?”许蔚蓝取笑她。
李筠凤打她一下,端出长辈的威严,“我是妳妈!”然后又叹气,“回头草也没什么不好,只要妳喜欢。历经了一些事才会知道当时没有看清楚,错过对的那个人。”
许蔚蓝受教地点头,“是是,就怕妳自己都忘记人家是第几任前夫了。”
“第二任!”李筠凤很肯定地回答。
许蔚蓝愣了下,“妳怎么这么肯定?”
李筠凤一脸奇怪地看她一眼,“本来就是啊,我记得很清楚。”
“每一任妳都记得很清楚?”许蔚蓝疑惑地问。
李筠凤继续对着镜子拨弄自己的头发,“怎么可能,因为是第二任才记得比较清楚,原因嘛,我也说不上来,可能是第一次再婚。”
她偏头认真想,结论是——“原来不仅是第一次才会被人记住啊!”好伟大的结论!她又被自己的聪明感动到。
她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妳还记得妳的第二个男朋友是谁吗?”
结果,这个问题整整困扰了许蔚蓝一个晚上。
“无论如何,”她记得自己当时扬起骄傲的眉眼,从镜里看着母亲,道:“我一定会记得我的第二十任男朋友!”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她垮下肩,坐在计程车上还一直不停地回想,没道理聪明美丽都胜过母亲的她在这一点上败下阵来,太不甘心了!
是那个差点把她变成第三者的家伙?还是那个男女通吃?还是那个包养了三个情妇的?或者是那个……
天,这样一回想,她才知道自己过去的五年过得多么混乱和荒谬!还有母女俩相似得可怕的人生轨迹。
如今,母亲开始吃回头草,这是不是意谓着她也会重复同样的路?
如果真是那样,她的未来会很悲哀吧?
许蔚蓝好无力,一遍遍地回想,到底她的第二个男友是谁?
“你真的很逊。”
视讯画面上,是一张俊朗的男人面孔,他唇角挂着淡淡的笑,人畜无害的脸上镶嵌着一对光芒内敛的眼眸。
不会叫的狗才咬人。汪云桓每次看到这张脸,脑中都会浮现这句他常常用来形容自己三弟的评语。
当然,搭档的性格和老三是完全不同的,不过都一样欠扁。
汪云桓放任自己瘫在沙发上,虽然很不想看到搭档,不过如果要他在电话和视讯之间选择,他还是选择后者——他精准的大脑常会为他自动过滤,选择最轻松的模式适应生活。
“我哪里逊了?”汪云桓挑眉,讶异搭档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如果他没记错,三天前对方要的东西他已经在期限内提供出来了。
这是他的原则,如果每件事有时间限制,他会在适当时机完成,不会滞后,但也绝对不超前太多。
不是因为无法完成,只是不想太累。
他很懒,懂他的人都知道。
搭档仍旧微笑,“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请别为难我的天才脑袋,它在放假。”汪云桓长腿在沙发上伸直,交迭放置着,笔记本电脑就安放在左侧,而右侧,是他刚刚洗切好的水果。
“如果我没记错,它已经放假五年,都快生锈了。”搭档提醒他。
汪云桓淡笑,“兄弟,容我友善提醒,那个才给你的保密系统,正是我生锈的脑袋完成的。”就算最高明的黑客要破解,都需要至少一年的时间。而这段时间,够他将这个系统升级一百次不止。
搭档勉强承认,但这并不能说明汪云桓不逊。“对了,最近发生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嗯?”他懒洋洋,兴趣缺缺的样子。
“你好像没兴趣?”搭档试探地笑问。
“你要听实话?”
“算了,实话都比较伤人,我当你没有兴趣好了。”所以呢,他也就不必鸡婆地告诉云桓,有人在调查他,而调查出来的结果,很有趣。
另外调查他的人,也很有趣!
“你的脸上写着阴谋两个字。”汪云桓陈述事实。
搭档耸耸肩,“反正你也不想知道,何况,你这么天才,还怕别人算计你吗?”
嗯哼,听这意思,搭档的确在算计他?“赞美要真心。”他顿了顿,“我充其量只是长得帅一点,身材好一点,头脑聪明一点,你实在没必要太嫉妒。”
还真敢说!“我想,你应该加一条,性格也比别人变态一点。”
“那叫懒,不叫变态。”他对自己认识得很透彻。
“懒得连女人不愿意自己动手追?”搭档微笑道。
“这世界上有好看过我的女人吗?”大言不惭回呛。
视讯那边的人笑容加深,但很快又收起,眼光变得深思,“老实说,我很好奇你会为家人牺牲到什么地步。”
“没牺牲过,不知道。”汪云桓淡淡地说。
“是吗?”搭档再度展颜,“好吧,但是那位小姐的事怎么说?”
“哪位?”
“据说叫做青梅竹马,但是现在看来,某人暗恋她好些年……”
“门铃声响了,再见。”汪云桓毫不迟疑地结束通讯,不再听这些废话。
门铃声自然没响,但是门已经打开,许蔚蓝苍白着脸站在门外。
“妳又喝酒了?”汪云桓起身朝她移动。
“没有!”她只是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所以脸色比较差而已。她换上拖鞋,包包丢到沙发上,自己整个人也扑上去。“太恐怖了!”
“遇到变态了?”汪云桓替她倒了杯水。
她握着杯子,两眼无神,看起来被吓得不轻。“你记得昨天我们遇到的那个叔叔吗?”
“妳妈的某任前夫?他骚扰妳吗?”他眸中饶有趣味。那个人看起来一本正经得很吶。
“是第二任。”许蔚蓝瞪他一眼,为他后面那句话。接着又说:“我妈决定和他再婚。天,嫁了十七、八次后决定要和第二任前夫再婚!”
他诚实地给出结论,“这是好事。”
是好事,但那是对我妈而言。许蔚蓝在心里说,垮下脸,她无奈地开口,“你知道的,我和我妈的命运很诡异地重迭在一起,她现在决定和第二任前夫再婚,而我,是不是也会嫁给我的第二任男友?”
噢,天!这太悲惨了。
“嗯,”汪云桓微笑,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晦涩的脸色。“有什么问题?”
“我……刚才终于想起我的第二任男友是谁。”她握着水杯,手还在发抖。
“怎么?他是个色情狂?虐待狂?还是杀人犯?”直接往最差劲的方向推测。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都不是,他是个好人,而且我们到现在还是朋友,是除了汪小四以外,唯一和我做成朋友的前男友。”
“那不是很好?”他背光而立,表情隐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是很好,以她过往的情史而言,难得听到她曾经交了这样一个正常的男朋友。
“是很好,”她吸吸鼻子,“但那是五年前。”
“那他现在?”他在心里推断,破产?残废?得不治之症?还是干脆死亡?
“他……”许蔚蓝很配合气氛地流出两滴泪,“他去做了变性手术。”
沉默。
十分钟后,许蔚蓝瞪着那个已经笑瘫在地板上的男人,“娱乐效果很好是吧?”从认识他到现在从没见他笑得这么开怀过,混蛋,他甚至笑到飙泪。
“你好过分!”她的指责软趴趴的显得好无力。不理那具已经瘫倒在地的“尸体”,她准备起身去洗澡。
要彻底抹掉这个阴影啊!
“吓!”冷不防被人从后面拖住,许蔚蓝站立不稳,撞入他胸膛。
爬起身的速度还真快。她回头,“干嘛?”眉眼无精打采,十分沮丧的样子。
“蔚蓝,妳在害怕吗?”他柔声问。
她瞪着他,“当然害怕,如果老天真这么耍我,你说我到底是嫁给了男人还是女人?”
情绪调整得很快嘛,刚才笑到直不起腰,现在就这么一本正经。
“你干嘛?想落井下石啊?”
“我有个提议。”他露出笑容,笑得许蔚蓝蹙起眉,那种笑容好像响尾蛇锁定猎物。
“什么?”她不自觉退一步。
汪云桓跟着上前一步,几乎将她整个纳入自己的怀里,“为了不让那种悲剧发生,妳第二十任男友的位置,给我吧。”
讨厌,呼吸不过来了,鼻腔里灌入的都是他的味道,他刚才洗澡了?不然为什么香味那么浓?噢,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她退后一步将距离拉开,低眉敛目,“可是,我第二十任男友的位置是要给我老公的。”
“那就以结婚为前提。”他不给她退后的机会,一双大掌暧昧地扶到她的腰上。
“以结婚为前提?”她诧异地抬头,神色仓皇,“你别开玩笑,我长得没有你好看。”这很吃亏。而且也不符合他的择偶条件。
她的眼恰好对上他的。他来不及躲避,被她看到藏了很多年的心意。“汪云桓,你……”
他深吸口气,转开头,再转回来时,又藏好不小心流露的情绪,“到底同不同意?”有些不耐烦了。
“好。”她露出甜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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