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金枝- 第16节

这一日，陆府门前车马喧嚣，来来往往皆是璎珞高冠，锦衣华服。欢声笑语一片，绵延几里远……

一辆上好的梨花木马车缓缓而来，一时间，原本还喧嚣至极的街道顿时安静下来，皆齐齐抬头看着那一抹明黄色的帷幔，越驶越近。

“太子殿下，陆府到了。”马车驶到陆府门前，随从首先跳下马车，这一声吆喝过后，原本安静立于街道两侧的行人或是宾客皆齐齐跪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这声音在街道上此起彼伏……

明黄色的帷幕被一只纤长的手挑开，身着便服的太子在众人恭迎声中下了马车。他身材修长，面目俊朗，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以示亲近，但身为上位者，那与生俱来的贵气却无从遮掩，他转动着眼珠扫了一眼跪于地上的众人，略略抬了抬手示意众人起身，便当先一人，朝陆府大门而去。

陆淳正得小厮回禀，从正堂迎了出来，正要请安，却被太子一把扶住，“陆侍郎不必多礼，今日是您寿辰，我特地来为你贺寿，可不要折了我的福！”说罢，扬声一笑，招呼随从送上自己的贺礼，便和陆淳正一道，往正堂而去。

而这时，“沁心居”里，甄姨娘得知太子亲来为陆淳正贺寿，早已笑得脸上开花，“霜儿啊，听到没有？太子亲自来为你爹贺寿了……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甄姨娘径自说着，转眼一见陆茹霜心不在焉，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你还躺着做什么，还不快起来，太子今儿来，定然是为了你！”

“娘，我不舒服，我想再躺一下……”陆茹霜说着就要闭眼。

“霜儿，娘知道你在想什么？可今日是你爹的寿辰，你得给我乖乖的起来，不要闹脾气，”说着就吩咐小翠和黄莺两人，架着陆茹霜起了床，然后穿衣打扮，全由她一手包办！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寿宴（上）

洛歆今日仍旧一身红裙，唯一不同，便是裙摆处有几朵白芍，层层叠叠的花瓣上还偶有几只蝴蝶停驻，栩栩如生！

陆妃舞素日的衣衫都是没有丝毫点缀的，今日这件衣服是李夫人送来的，换上后，小桃还给她绾了个髻，插得满头珠翠，洛歆实在看不下去，把所有钗子头饰都取了下来，只留了一朵白色的珠花点缀在乌黑的发间，恰好与白芍呼应。

耳环，手镯，项链被她一一取下，小桃见后，赶紧制止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呀？今日客人这么多，夫人吩咐了，让小姐好好打扮一番。”

“我这不是打扮过了……”洛歆说着，一手牵着裙摆在小桃面前转了一圈。

小桃则是吸了口气，呆立在原地，似乎没有珠钗与首饰点缀的大小姐更加地……清丽脱俗！小桃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了这么一个适合的词语。

扑闪闪的大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洛歆，她奶白色的肌肤被红色的纱裙衬得如羊脂白玉一般，阳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撒在她身上，细细的绒毛也散发着珠玉一般的莹莹光泽。

洛歆轻轻转了一圈，裙摆飞舞的蝶和发间的珠花令她像一只扑到**的仙子，她看着小桃呆呆的样子，故意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怎么样？你家小姐我美吧？”

小桃回过神来，连连点头。

洛歆嘻嘻一笑，指了指桌上的东西，“快带上它，我们该过去了。”

小桃应了一声，伸手拿起桌上的东西抱在怀里后，便跟在洛歆的身后走出了“香香阁”。

来来往往的小厮丫鬟们格外忙碌，连走路都比平日快了几分。

花园里偶尔也能见到稀稀落落的宾客四下游走，洛歆和小桃绕过花园的长廊，穿过三间角门，便见到庭院里满满的人，丝竹声缭缭飘散。

洛歆走进院子，慢慢朝堂前靠近，周围的人纷纷把目光投向她，她也都一一微笑回应。

正在这时，洛歆听到了甄姨娘的声音，“老爷，今日你寿辰，妾身在这里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甄姨娘盈盈下拜，却被陆淳正一手扶起，“你们的心意，老夫都心领了，快快坐下吧。”

甄姨娘柔柔一笑，拉过一侧的陆茹霜，“老爷，霜儿为了你的寿辰，特地练了一首新曲子……”

陆淳正年满五旬，脸上风霜遍布，此时此刻却笑得眉开眼弯，“好好好……也让在座宾客见见我这才貌双全的女儿。”

甄姨娘眼中飞速闪过一道精光，眼尾转过，不经意地扫向远处那一抹明黄，然后推了推陆茹霜，“霜儿，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陆茹霜的视线从满座宾客里收回来，她没有搜寻到她想见到的那个身影。慢慢站起身，对着陆淳正拜了一拜，“女儿给爹弹奏一曲，祝爹您福禄无双，日月长明！”话毕，陆淳正含笑点头，她则朝一侧的亭子里走去。

洛歆走进来便看到一身紫色长裙的陆茹霜，裙身裁剪得恰到好处，把陆茹霜的优点全部显露出来，领口开得略低，露出匀称的锁骨，水袖呈淡淡的紫色，而腰身处颜色略深，包裹着不堪一握的腰肢，款款动人，裙摆又略浅几分，轻纱飞扬，把她凌波仙子般的气韵衬托得不差一分！

青黑的发全部高高绾起，只脸颊处垂落几分，沿着后脑右侧贴了一圈紫色珠花，端的是面如桃花，柔情芊姿！

洛歆见到也不由赞叹两声，紧接着，亭子里便流窜出一声声清宁的“琤……琤”

洛歆也曾跟着先生学过几日七弦琴，但自问没有陆茹霜这般娴熟的技巧，只见她手指在七根弦上飞快地移动，十指芊芊，如在琴弦上跳舞一般。

洛歆对音乐有着很好的鉴赏能力，这个能力来自于现代的教育，但也丝毫不影响她品评这时代的琴音。

她一面听，一面收回视线，转到园中众人的身上。

园中不乏青年才俊，此时随着陆茹霜的琴音，不少人啧啧赞叹起来，再一转，洛歆看到了那一抹明黄色。

之所以注意到他，并非是他衣服颜色太过耀眼，而是他所在的位置。这院里到处都是人，唯有他座位附近，空空荡荡。

洛歆轻轻一笑，很明显，这人定然就是那早闻其名的太子殿下！不过他的模样跟她早些时候的猜想倒有些不同。

她原以为太子是纨绔贵公子型，可眼下看来，并非那么回事，他长得很干净，俊朗中带着些许秀雅，眼神也很清澈，此时盯着陆茹霜时，只有欣赏没有那种霸道的占有**……

就他的外貌来说，实在也是不可多得的一个人才，比之琉夙也不差多少。可之前看陆茹霜的表现，似乎并没把他瞧上。

就在此时，那双清澈的眼睛突然转向了洛歆……

洛歆有些尴尬，正**转开视线，却见他扬起嘴角，冲着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如他眼神一般干净。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尴尬，故意让她释怀的。

对上他的笑容，洛歆的尴尬顿时烟消云散，回以他一笑后，便转开了视线，此时陆茹霜已经奏完一曲。

陆淳正很是高兴，大加赞赏一番，陆茹霜脸上的笑容很浅很浅，却很适宜，一瞬间就吸住了场中众多青年公子的心神。

甄姨娘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余光瞥见太子眼中那一抹赞赏时，笑意更深。

“舞儿……你来了。”李夫人坐在陆淳正身边，此时也看到了洛歆。

听到这话，宾客们则把视线纷纷投注在她身上，洛歆绽开笑颜，走上前去，“爹，女儿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说着，眼珠儿一转，嘻笑道：“也祝你和娘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白头到老。”

李夫人一听，首先笑了起来，拉过洛歆的手在一旁坐下，陆淳正也因她这几句话笑得眼尾皱纹更深了几分。

可是这话落到甄姨娘耳中却不见得好听了，她抿了抿唇，压住心中翻滚的怒气，几步上前，“妃舞可真是孝顺！今日你爹生辰，你给你爹准备了什么礼物？让姨娘看看……”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寿宴（中）

洛歆转头朝甄姨娘一笑，“妃舞可没有妹妹的才艺，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姨娘若是想看，那便看看吧……”说着朝她身边的小桃招了招手，“小桃，把礼物拿过来。”

小桃“诶”了一声，笑着上前，双手捧着一块红色的布包，倒叫人无法看透里面究竟是什么。

甄姨娘一看这不显眼的布包，眼里多了几分不屑，但嘴上却说道：“老爷五十大寿，妃舞孝顺，这礼物也肯定别致，定然不必霜儿差……”

李夫人抬了抬眼皮，目光似有似无地从甄姨娘身上划过，然后才对着洛歆说道：“这礼物啊……不分好坏，只要你们心意到了就成，老爷，你说是不是？”

陆淳正点了点头，醇厚的笑声从他胸腔里发出来，“爹看看，你给爹准备的什么礼物。”

洛歆点了点头，转头朝着小桃眨眼一笑，伸手接过红布包。她双手捏着布包的两角，然后轻轻一抖，一个金色的“寿”字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甄姨娘先是一呆，还是李夫人开了口，她才回过神来。

“舞儿，这……是你绣的？”李夫人笑得一脸慈祥。

洛歆点了点头，这绣鸳鸯啊，她不会。但这么个寿字，经过她几天的时间反复练习，绣出来也并非难事，虽然还不是那么完美，但陆淳正要的便是女儿的这点心意，她不过投其所好。

李夫人的话刚说话，就听陆淳正连说了几声“好”，脸上的笑纹也跟着颤抖起来。

甄姨娘一旁看见，神情微变，似没想到陆妃舞会送上这么件礼物来，霜儿献的是才艺，虽然博得了老爷的欢心，但更重要的是吸引了那人的注意，但陆妃舞这副寿字，却是笼络了老爷的心。想到这里，甄姨娘狠狠地扯了扯衣袖里的手巾，片刻后又笑了起来，老爷这一局，霜儿虽然输了半筹，但赢得了太子的欢心，这半筹却也值了！

李夫人笑着接过洛歆绣的“寿”字捧到陆淳正面前，“老爷，你看……舞儿才学女红，就能绣得这么好，肯定是下了一番功夫的，舞儿……快过来，娘看看你的手……”

洛歆下意识地收了收手，为了绣这副“寿”，她的拇指上扎了几个洞，“娘，你看还这么多宾客，老是我们一家子在这里闲话，岂不让人笑话！”

李夫人扫了一眼堂中，庭外的人，笑着拉过洛歆的手，“舞儿现在是越来越懂事了！”

由始至终，陆茹霜都坐在最边缘的位置，她似乎根本不在乎洛歆送的什么礼，也不在乎周围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眼光一直在人群里穿梭！

猛然间，她双目一亮，趁着宾客越来越多时，从侧门跑了出去，朝那个身影靠近。

转过角门，那个身影突然不见，四下寻找，也无踪影。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清越的声音，“茹霜小姐，好久不见。”

陆茹霜回过头来，看向身后那一抹明黄，他缓缓朝她走来，似闲庭赏花般，悠然而闲适，对于这样的男人，女人没有不心动的，但她陆茹霜却不幸把心遗落在十年前第一次见面的那个人身上，再见他，不管他有多优秀，她也无法心起微澜。

她微屈了膝，颔首道：“茹霜给殿下请安。”

“起吧，这里无人！茹霜小姐不必多礼。”

“殿下怎么不在前面欣赏歌舞？”陆茹霜心里有些着急了，她必须要在今日亲口问一问琉夙，不然……她不甘心！

“歌舞随时都能赏的，眼下，我却有更重要的事。”

陆茹霜抬起头对上他明澈的眼睛，心不由一跳，“什么事？”

“我决定禀明父皇纳你为妃，你可愿与我相携一生？”他清越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后花园里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