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非花by严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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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非花by严公公-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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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已经死了,你不需要假惺惺!” 

我有点失控。透明的夜色穿透山林,所有角落都一览无余。人心里封尘已久的东西也容易向外流。 

他没有理会我的嘲讽,仍然低着头,“第一次见到你们小的时候,你们吵着要回家,可是不知道回哪……后来有了这里,也算是个家吧。不过现在他们走了……到另外一个世界,也应该有个家,大家还是在一起,就不会寂寞……”他拾起地上的一把镐子顺手扔过来,“你也来帮忙,他们很喜欢你,你来送别他们会很高兴的。” 

心里梗得难受,酸酸涩涩,我知道自己又想落泪,但是我不能哭,我要忍着,在他面前我一定不能哭。 

“为什么不阻止我?” 

“我说过,我不会阻止。” 

有什么被压抑的东西突然迸裂,我来不及掩藏已经脱口而出, 

“像工具一样活着一点也不幸福!你利用他们,利用我,你给了我一个梦却亲手把它捏碎……他们会死全是你的错!是你杀了他们。” 

“不是我!是你!” 

我在大喊,很用力地喊,喊声在颤抖,几乎快要声嘶力竭。仿佛那嘶喊可以减轻心里的梗塞。 

主人却冷静得象死寂的沼泽,不论把多少东西投进去,都只会咕咕地下沉。 

但无底的沼泽下往往有隐藏着滚滚的暗流, 

“工具?世界上没有人会是别人的工具,除非他自己愿意。他们是幸福还是不幸,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你没资格评价他们幸福不幸福。他们会死是因为你内心的残缺和固执,是因为我没有回应你的期望和眼神。我知道你在我身上寻求的那种浓烈,但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对别人奢望,奢望越高,就会越痛!我不爱你,我也没有义务回应你的期待!我只是想尽力照顾一个一身是伤的孩子而已。夜刃,从来就没有人把你当工具!是你自己把自己想得楚楚可怜,然后再用这种自怨自艾作为借口来报复我!!” 

…… 

是么?原来我竟是这种人!原来我在湄水阁被人压在身下凌辱,被你冷笑着一掌穿胸,喝下逍遥水和你的敌人做爱,都是我自己在自怨自艾地想获得你的同情? 

好吧, 

就算是又如何呢? 

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我背叛养父,我出卖朋友,我自以为是,我贪恋权力,我不择手段,我凭着一张脸到处不要脸地卖身求荣,我没什么本事只会利用别人的信任,利用了别人还把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子上顾影自怜。象我这样卑鄙无耻的小人,活着就只会祸害生灵而已。 

但是, 

就算我残缺,我固执, 

如果我不这么做,你会看我一眼么…… 

他丢下镐子,向我走来。长满了硬茧的手掌缓缓摩挲我的脸,他的眼睛在叹息,他的声音也在叹息, 

低喃传入耳畔, 

“不要折磨自己了……对别人的报复,其实都在报复自己。想毁灭别人,最先毁灭的是自己 

“他们死了,最难过的人是你……” 

“你没发现么?你已经遍体鳞伤……” 

刚才的梦境回到眼前,在火里挣扎的不是他们,不是主人,是我自己。 

我笑了。 

我是在毁灭自己。 

主人已经走远。 

远远而来的风抚摸着发稍,在皮肤上划动,痒痒的,麻痹的感觉开始在四肢蔓延。意识变得墉懒,让我无法继续集中思考……耳畔回响着主人呓语似的声音, 

“别傻了……那么倔强……” 

“越是倔强,就越容易夭折……” 

“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但是原谅我。我不爱你……” 

“不要再为了我伤害自己……你想当盟主,我可以给你……” 



第 28 章 

全身酸麻无力。 

怎么回事? 

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手脚也重得像被压着石头。 

我死了么? 

可是为什么连地府也有那么剔透的人儿,就像落入凡间的精灵一样,他的脸那么熟悉,笑起来和矜儿一样绚烂如霞……对,矜儿…… 

……矜儿? 

矜儿?! 

我的意识一下子清醒过来,本能地把头抬起,却……动不了,使尽力气,集中意志,结果满头是汗,还是纹丝不动。我放弃,斜过眼珠,矜儿就站在我的身边,满脸意味地看着我。 

“怎么,看我挣扎很有趣么?这里是哪里?” 

头痛欲裂,我的思维还是一团迷蒙,分不清时空。 

“夜吟居,你以前住的屋子里。” 

矜儿的声音平稳得像一条直线,没有喜怒哀乐, 

但是我没时间,我得回去,他的一席话左右不了我,一定要回去当众揭穿他的面目,就算搭上自己也无所谓……我急对眼前人道, 

“矜儿,扶我起来,我要下山,我……” 

话还没说完,我就被他脸上的凄笑打断了。他的凄笑不是凄凉,而是凄绝。 

“真想不通你这么脆弱的人怎么配成为夜诛?!” 

“他为什么一再的迁就你?容忍你?为你放弃那么多?” 

“你根本不配夜诛的名号!!!” 

他的叫喊却颠覆了方才的平静,尖利得象一根坚硬的钢绳,刮过耳膜,耳朵生痛。 

他扬起手,电光火石, 

一记火辣的耳光抽过脸颊,顿时脑中翁翁作响,半边发麻。 

我不可思议地转过头,他的脸在月光下反射着银晃晃的微光。那是泪水。他泪流满面。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那一巴掌让我头晕目眩,脑子反应不过来。 

他不是镜风的人么? 

一屁股坐下,犹如骨头散架一般,他看着我许久,目光渐渐发散,变得呆滞,却还是泪流不止。 

他的情绪慢慢稳定,我淡淡开口, 

“你……究竟是谁?” 

武林虚虚实实的名目让人防不胜防,真真假假,尔虞我诈。但在他身上,我感受到太多纠结在一起的混乱。就象一团麻线,总以为抽到了它的源头,却还是连绵不断,取之不尽。他的几重身份足以让他在江湖八面玲珑。但是他的目的是什么,我想不到。 

没理会我的问题,他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现在的他突然变得苍老无助,就象是垂垂老者思华年似的,一个人自顾自地呢喃起来: 

“我喜欢他,从很久以前在盟主大会上见到第一面我就喜欢上了他。那时我刚继承清影林主,年纪还小,在大会上许多人故意挑衅我,让我难堪。是他帮我解了围,他的声音和微笑就象有魔力一样,让那些欺负我的人噤若寒蝉。他的轻轻一笑仿佛就可以化去所有的中伤和委屈。从那时起,我就决定要跟随他,为他付出,甚至为他牺牲。可是,你无法了解,当我知道清影林历年来臣服于白龙教,听命于镜风时,我有多厌恶自己的身分。如果我是一个普通人……有多好,我可以一辈子在他身边。但是,清影林的力量抗拒不了镜风。为了家族的生存,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他,偷偷地帮着他……所以,我求他让我加入了夜诛,在双重身份下,为他暗中监视镜风和其他人……那种寂寞和无奈你无法了解……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他对你的关心,也不知道他一直要我保护你,你在湄水阁时他叫我要照顾你,回宫之后他要我去腾云阁陪着你,今晚,他为了让你成为盟主,要主动承担起夜诛的骂名,他为了你又要拱手让出自己经营起来的夜诛和光明教……你凭什么?他爱的不是你,可是却一直关心着你,他没有这种义务啊!!!你……你……根本……不配…… 

他已经泣不成声,原来白皙的脸变得阴郁,在光线暗淡的屋里显得惨白诡异。 

他的话语夹杂着深深的怨气,让我吃惊。 

但更让我吃惊的是从他口中道出的主人。他说,主人一直要他保护我,但是主人不爱我。 

不爱我,又为何保护我? 

我警醒。 

突然大彻大悟。 

原先以为我不会恨他是因为自己爱得太决绝。在湄水阁的那夜后我以为,我恨他,要毁了他,是因为他的冷漠和利用。但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那些都不过是搪塞自己的借口而已。一切的纠结只源于一点,我所坚持和认可的东西,根本就不存在。他给不了我,也没有人可以给我。 

他没有错。错的是我。 

我惘然。 

我一直偏执地认为世界上最真切的情感只有爱和恨,只有他们是纯粹的,爱与恨之间没有中间地带。我一直想要的就是这种纯粹绝对的爱。所以,那个时候,对主人无法爱得绝对却又无法恨得彻底的我,拒绝了那个中间地带。如果那浓烈真切的爱我寻而不得的话,我也不需要中间地带的云淡风轻。我就转而追求浓烈的恨吧。也难怪,他会说我残缺。 

世界上本就没有绝对,没有纯粹。有的只是那平庸虚伪半调子的中间地带。我的浓烈得近乎于殉命的追求,原本就是镜花水月,没有人能给我。 

矜儿在湄水阁说过,我追求的东西太过沉重。没有人给得起。 

我真的错了,我活在这个习惯于半调子的平庸世界,却妄图超越它的平庸。是我自不量力。 

原来这整个世界与我早就势不两立。 

那么, 

是我残缺了?还是这世界残缺了? 

我后知后觉。 

从回忆里缓了过来,他涣散的眼神开始清晰,瞳孔慢慢缩小集中到我的身上,转移到我身上的那把利剑上。 

伸出手缓慢而坚定地把他解了下来,握在手中。剑身离鞘,一道寒光映在他的脸上。 

不妙啊……现在的我就象砧板上的鱼肉,毫无反抗之力。 

“没想到吧……我也是夜诛的一员呢……”他纤细的手指轻轻挑开了我胸口的衣领,在锁骨附近来回滑动。“这标记,我身上也有哦……呵呵呵……你看……” 

果然,在他的锁骨下方一寸,也有一个鲜红的印记。代表夜诛的印记。 

他的表情很是怪异,失常一样提着剑低声轻笑,却还是流着泪,瘦削的双肩在似哭似笑声中抖动,格外单薄。 

“我杀了你好么……然后把你的尸体带下山去,说这就是夜诛的首领……呵呵,看到那印记,没有人会不相信吧……?这样,我的潮大哥就得救了,他也会成为盟主……看……多好的主意啊……” 

我的寒毛开始倒立,他不是在说笑,眼神里已经有了明显的凶残和疯狂。 

剑刃渐渐逼近, 

冰冷的剑尖挑开了我上身的衣襟,前胸暴露在空气中,一片发凉。 

剑锋分毫不差地对着我的心脏。剑尖浅浅插入皮肤的刺痛隐隐传来,剑身发出的寒光亮得我睁不开眼。 

一剑刺入心脏的话,血会象洪水一样被心脏压出,因为大量失血窒息死去。应该很快就会过去了。 

如果身体不挣扎的话,会更快结束吧。 

所以我闭上眼。让自己放松身体。放平呼吸。 

等待解脱。 



第 29 章 

万籁无声。 

我能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跳动,一下,一下,分明有力。血液也在身体里面热闹地穿梭流淌。他们很忠诚地陪了我十九年,直到我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时,他们才会离我而去……此刻,它们的使命也快要结束了…… 

我在地上闭着眼,却也不觉得不甘和难过,反倒出奇地安稳。 

残缺的人亦没有存在的必要…… 

身体放松之后连意识都开始摇逸出去,悠远模糊。 

在模糊中传来一声幽幽的悲戚。 

然后是一个钝闷的响声,和一声重物跌落的撞击声。 

不对,我睁开眼。 

矜儿跪在地上,一手握着剑柄,另一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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