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大字不识的雁姬也知道怒大海这次真的犯了大错,原本她对怒大海嘴里说的新月充满了好奇和同情的。
好奇她一个弱女子能在流寇侵袭中活下来,还保存住了王府的唯一血脉,这份胆识确实令人敬佩。同情她刚刚丧亲、弟弟年幼,她以后要撑起一个家,直到弟弟成年。可是现在,她不知道要怎么对新月了,如果不是新月,怒大海还是那个怒大海,将军府也还是那个将军府。
原本雁姬就不赞同怒大海说的接新月姐弟进将军府里住,新月是皇家格格,他们充其量就是一个奴才,哪里有主子放着正经的亲戚家不住,去住在奴才家里的?可是怒大海她说不通,老夫人也觉得这是光耀门楣的事情,还责怪她拖后腿。
她知道额娘不满意怒大海十几年没有纳妾,一直守着她一个人。可额娘怎么不想想,她也是个女人,谁也不希望丈夫除了自己还有别人吧。再说不纳妾也是怒大海坚持的,额娘却怪在她的头上。
雁姬姓完颜,是满洲大族完颜家的分支。她家世也算是不错,阿玛生前做到了都统一职,属于从一品的武官。阿玛和额娘的感情很好,即使只有她一个女儿,也没有纳妾的想法,只是从族里过继了一个孩子过来。
可惜那时候雁姬已经出嫁了,跟他不亲。阿玛额娘在的时候还能说上几句话,等阿玛额娘过世以后,雁姬和完颜家也就淡了关系。要不是每年的年节都有礼物来往于将军府和完颜家,怕是谁也不会记得她还是完颜家的女儿。
也是如此,老夫人才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要不是她有冀远,老夫人早就把她赶下堂了吧。雁姬看着已经醒来的老夫人坐在怒大海的床边只知道哭诉,儿子女儿在一边不忿,他们不忿什么?不是新月带累了他们家,而是说皇上的偏信糊涂。
雁姬都想晕过去算了,皇上是什么身份,他们又是什么身份?就算皇上真的是如此,也是她们能议论的吗,那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够了,骆琳、冀远,妄议圣上,你们还要不要命了?忘了你们阿玛是为什么被撤职的吗?”老夫人是她的额娘,她不能训斥什么,可是她的女儿还是能够管教的。看着女儿和老夫人这个样子,雁姬忽然觉得怒大海对皇上不敬也不是什么不敢相信的事情了。老夫人就算了,但是骆琳和冀远,她是一定不能让他们在这么肆无忌惮下去。
“额娘,你怎么了,皇上他处置不公,难道还不能让我们说吗?这还有没有天理?额娘,你真是太让儿子失望了,你还是儿子心里那个善良的额娘吗?”长这么大冀远还是第一次被训斥,训斥他的人还是他喜欢的额娘,冀远怎么都接受不了。难道额娘不是应该跟着他们一样为阿玛不平吗?
“冀远,你,你”雁姬指着冀远说不出话来了。她到底生了个什么样的儿子,教育他就成了不善良,难不成让她眼睁睁的看着儿子犯错?再看看骆琳也是不赞同的眼神,雁姬觉得很是讽刺。
呵呵,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竟然生出这样一对儿女。这样的是非不分,不通世事。雁姬暗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罢了,罢了,不去看也就不会伤心了吧?
雁姬转身指挥着下人整理将军府,现在已经不是将军府了,他们已经是平民了,一些不合规矩的东西还是收起来的好。对了,还有府门上的牌匾,也应该换下来了,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他他拉府了。
圣旨已下,哪怕是府门上空着,也不能让将军府三个字挂在上面。雁姬找来几个小厮,让他们上去把匾拆下来。
“雁姬,你在干什么?”他他拉老夫人从屋里走出来对着雁姬训斥道。如今他的儿子还在床上躺着,雁姬不说给儿子找太医来治伤,反而要拆下来将军府的匾。这怎么行,那块匾可是他他拉家的荣耀,是他儿子挣回来的,她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额娘,现在怒大海已经不是大将军了,咱们在挂着这个匾于理不合。要是让皇上知道了,额娘您想过后果没有?”不顾老夫人不善的脸色,雁姬只好耐心的解释。这里是京城,一言一行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他们行事能不小心点?
怒大海一辈子是完了,可是还有冀远,冀远还年轻,她不能不为冀远考虑。即使冀远现在不了解她,责怪她,那也是她的儿子,是她身上掉下里的肉,她也会心疼,也会为他打算。雁姬知道老夫人最疼爱冀远,她只希望老夫人能明白她的苦心。
“这只是暂时的,我相信皇上会想明白的,等皇上想清楚了,怒大海还是大将军。不就是一块牌匾,挂着就是了,也就是几天的事。”雁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老夫人想着儿子的本事,也就不以为意了。她想的很简单,等儿子身体好了去跟皇上认个错,服个软,又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了。
“额娘,现在皇上肯定在气头上,咱们不如小心行事,让皇上知道咱们的家教甚好,这样也是为了怒大海好。等怒大海复职了,咱们在挂上就是了,就像额娘说的左右不过几天的事情,咱们何不给皇上留个好印象?”
雁姬知道跟老夫人不能逆着来,要是能说道她的心里去,事情就成了。她这才违心的说上几句,其实她心里也是清楚怒大海想要复职别说几天就是几年都是难事。
果然,老夫人一想这样对怒大海好,也就不再阻止,只是吩咐雁姬一定要放好,千万别弄坏了云云。
雁姬在老夫人不再追究心里松了口气,整理完府里,也就专心照顾起怒大海,顺便教育冀远和骆琳。骆琳也十三岁了,本来是今年参加选秀的,现在怒大海没了官职,骆琳也就去不成了。这样也好,骆琳的性子也不适合进宫的,等怒大海的事情平淡下去,她给骆琳找上一个老实本分的,也算完成一桩心事。
倒是冀远比较麻烦些,冀远没有官职,现在父亲又成了平民,他的婚事也是最棘手的。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冀远虽说是在老夫人膝下长大的,可她还是了解的。往日里有着怒大海这个大将军,冀远的眼光想不高都难,平民女子他定是看不上。官家的小姐么?唉,这个节骨眼上谁又愿意嫁进来呢。冀远还是等两年再说吧。
怒大海的伤势看着不重,实际上伤都在肉里的骨头上了,他只能趴在床上,动也不敢动。身体不能动,脑子也没有闲着,现在他满脑子里都是月牙,就是被皇上撤去的职务也不关心了。
他的月牙,也不知道过的好不好,她那么柔弱,不知道有没有被欺负?特别是额尔德克的妹妹还是贵妃,不知道有没有为难她?不行,他要疯了,在见不到新月,不了解她的情形,他真的就要疯了。怎么办?他要怎么办?
就在怒大海满心想着新月的时候,雁姬进来了,她的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怒大海,该喝药了。”
雁姬一直是个好妻子,即使现在怒大海闲置在家,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打理他他拉府,照顾老夫人和怒大海、照看骆琳和冀远。要不是门上的牌匾换了,现在跟那时候没有任何的区别。
“雁姬?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被打断想念新月,怒大海有些不悦,看到雁姬进来,他才想起来雁姬的诰命封号居然还在,也就是说雁姬是可以进宫的。那么,他是不是可以让雁姬代替他去看看新月呢?他的要求不多,只要知道新月过的好不好就行了。
“什么没想到?”雁姬不知道怒大海的心事,她只是在怒大海喊出她名字才接的口。
“雁姬,好雁姬,这件事只有你能够帮我了。你一定要帮我。新月你知道吧,她已经在宫里呆了五天了,整整五天,我没有她的消息,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不,一定是不好的,新月那么柔弱,有刚刚没了双亲,怎么会好呢?雁姬,你帮我进宫看看新月好不好?”
怒大海没有发现,从她开口提起新月,雁姬的脸色就变了。在雁姬的心里新月就是害她们家的罪魁祸首,她怎么会高兴听到她的名字,更何况还是从自己丈夫的嘴里。
“怒大海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觉得格格过的不好?格格怎么说也是皇室的格格,当今圣上是个仁君,对待忠臣遗孤都是极好的。就在昨天还发了皇榜说册封克善为世子,等成年就袭亲王爵没有降级,还有新月格格也被破例封为和硕格格。”
本来雁姬是不想告诉怒大海的,可是看怒大海现在的样子,她还是说了出来。并且她的心里隐隐有个不好的想法,想到那个可能,雁姬的身形不稳险些摔倒。深吸一口气,一切都希望是自己想错了吧。
但是真的是想错了吗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准的吓人,特别是关系到自己丈夫的身上。
怒大海你已经不在年轻了,你是个有儿有女有妻子的人,但愿你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没有多说什么,雁姬放下手中的药碗转身出去了。他他拉府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她打理,现在家里没有了进项,她打理的也更细致了,很多事情都要精打细算才好。
接下来的日子,只要雁姬去看怒大海,怒大海都会重复着那天的话,一定要她进宫看新月才行。好在怒大海不能动,她也只是当没听见而已。
看着跪在她眼前的人,雁姬吓傻了,什么也不说跪在地上直磕头。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不过是按照规矩进宫,怎么就遇见新月了呢?遇见也没什么,良好的家教告诉她对待新月要跟其他皇室格格一样。谁曾想还不等她说什么,新月就上前抓着她的手,一脸激动的问她是不是怒大海的妻子雁姬。
雁姬被这样的新月吓着了,可还是点点头,就是这一点头,新月就碰的跪在地上。天哪,她只是个随时会被撤销诰命的人而已,新月可是皇家格格,哪里有主子给奴才下跪的,这不是想要他们的命么?
雁姬一边躲避着,一边跪在地上磕头赔罪,嘴里直说着不敢,格格恕罪。
“快起来,快起来啊,雁姬。你知道吗,我一直听怒大海说你是多么善良大方美丽,一直一直就想要见你,可是我却只能被困在这个牢笼里。我求太后让我住到怒大海的家里,可是太后不肯,我真的好想看看怒大海说的那个充满温暖的家,而不是冷冰冰的这里。”
新月见拉不起来雁姬,所幸就跪在雁姬身边,不管雁姬怎样自顾自的说着。新月说话没有顾忌,也不分场合,她就在慈宁宫外面说着皇宫是怎样的让人感觉冰冷。
雁姬想死的心都有了,看新月的样子就知道是个不着调的,在皇宫里议论皇室,那不是嫌命长么。你说怎么就让她碰上了呢?看看新月,在想想怒大海如今的样子,是了,两人说的话真是出奇的相似呢。
怒大海以前明明不是这样子的,从什么时候变的呢?是从荆州回来。难道说怒大海如今是被新月传染的不成?如果真是这样,新月还真是害人不浅。她倒是要感谢太后没有让新月住进她的家里,不然她好不容易维护的家就不成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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