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公公陪着笑脸一躬身,道:“殿下贵为皇子,奴才们等闲也不敢怠慢了殿下的。”
还没等李琛回话,白月先重重地哼了一声,道:“真有脸说!当我们是傻子么?”
幸好皇帝陛下对他们不闻不问不理睬,四王爷又时时关照,不然就凭这群眼睛长在额角上的势利鬼,哪有他二人的好日子过?
何公公脸色变了变,笑容僵在嘴角上,狠狠瞪着那个出言不逊的小子。
不过是个低贱的小鬼,若不是他何大总管带进宫来,怕是早已冻饿而死了,现下有李琛纵容着,竟敢对他挖苦戏弄起来,真真狗仗人势,若不是怕李琛一状告到四王爷那里,他早就整得那小子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哪由得他嚣张?!
李琛怎会看不出何公公动的什么念头?只是料定他有心无胆,也懒得理他,待到量完了尺寸,一干人都退了,屋内一下清静了不少。
“我讨厌那老东西!”白月嘀嘀咕咕地在李琛旁边坐下,塞了个果子给他,抬头看着天上弯弯的月芽儿,身侧感受着对方的温暖气息,染得他也快多愁善感起来。
李琛不自在地住边上挪了挪,道:“明儿个腊月二十八,四皇叔做寿,又得劳动你出去做戏了。”
白月往李琛那边靠了靠,道:“不见得吧?你那莫太傅不是卧床养伤么,哪有力气去凑那热闹?”
李琛不动声色地再往边上挪了几分,道:“六皇叔的心思谁也猜不透,多少还是准备一下。”
白月皱皱眉,又往那个方向蹭了蹭,道:“准备什么?我长得这么像你,还用得着妆扮么?”
李琛回过脸来,身后微向侧偏,借着廊下微弱的月光打量他,道:“确实是像,六皇叔会由着你留在青松园,应该是想让你多学学我的言谈举止,免得穿帮。”
“哦?”白月兴冲冲地俯过去,道,“那我学得像么?”
李琛摇摇头,道:“不像,我来学你或许还容易些。”
白月一脸坏笑,脸越凑越近,呶起的小嘴眼看着就要贴上李琛粉嫩嫩的脸蛋,李琛突然出声道:“喂!你快把我挤下去了!”
“啊?”良辰美景转头空,白月呆呆地张着嘴——难得刚才那么好的气氛……他都快要亲到了!
李琛跳下栏杆,瞪了他一眼,心口像敲小鼓似地跳得飞快,暗恼这人莫名其妙的亲昵,也不分个场合,这么短短的一段栏杆,生生逼着他挪到尽头,嫌衣服太干净么?偏要在栏杆上擦来蹭去。
掩口打了个呵欠,低头回房,不让他看到自己腮边泛起的淡淡红晕……
“收口了。”李沧澜细细地洒了一层药粉,看着原本血肉模糊的狰狞变为暗红的嫩痂,取过浸了药的棉纱松紧适宜地包扎起来,盯着他喝了药,仍不放心叮嘱道,“这几日不许乱动,仔细伤口裂开。”
莫憬玄眨眨眼,抱了个枕头在身前,对他的过分小心有些难以消受,戏谑道:“趴着不舒服,能不能侧躺着?”
李沧澜本能地想说不,又怕管得太严引起激烈反弹,浅浅一笑,道:“不想背上难受,就老实趴着。”
莫憬玄自认算不上什么老实人,立时应声而动,扯着被子侧了过来,胸口顿时通畅了不少。
李沧澜无奈地叹了一声,道:“憬玄,以后别做这种傻事了。”
莫憬玄一挑眉,道:“一动不动在床上挺尸就不傻了么?”
“我不是说这个。”李沧澜坐在床边,大手抚过他的脸蛋,指尖顺着后颈轻轻揉摩,像是安抚一只倒毛的猫——
“刀剑无眼,你又不会武功,贸然冲出来,不是找死么?”
猫儿的后颈都僵了起来,眼中窜出小火苗,道:“若不是我‘贸然’冲出去,六王爷早被射成刺猬了罢!”
李沧澜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他的爱人什么时候都不肯在口舌上失利于人,明明已经吃了这么大的苦头,遂柔声道:“憬玄,我绝不愿意你来替我挡箭,看见你命在旦夕,你可知我心里多难受么?”
在他的凝视下,莫憬玄眼中火焰渐熄,脸上却燃起浓浓羞色,难得没跟他一路斗嘴下去,只是把发烫的脸颊埋在枕上,腹诽了几句,闭上眼装睡。
嘴角勾起调皮的笑意,天晓得他一开始根本没有以身代盾的觉悟,不过李沧澜既然错认了,就算个顺水人情好了——他背上多了几个洞可是不争的事实。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李沧澜约摸他睡沉了,才轻轻地抽走莫憬玄抱着的枕头,又把他调整成俯卧的姿势。
更可恨的是六王爷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不一会莫憬玄听见纸页翻动的声音,看来李沧澜是决心要在这里耗一夜了。
莫憬玄暗暗叫苦——这人怎么这么固执啊?!
越是不能动的时候越是想动,莫憬玄只觉浑身上下没一处自在,正犹豫着要不要装作大梦初醒,头顶传来那人带笑的低语:“睡不着么?也难怪,都睡了一天了,我真怕你把脑袋睡扁。”
……老虎不发威,老虎病了……
手指轻弹他的后脑,那人笑吟吟道:“憬玄过了年该二十了罢,成年礼时本王取个字给你可好?”
莫憬玄听见自己咬牙的声音,恨不得齿间是李沧澜那只该死的手指,奈何有伤在背身体不济,只得认栽,睫毛动了几下,作出一付半梦半醒状,低喃道:“你吵醒我了……”
那个可恶的家伙立时笑得快要岔过气去,莫憬玄眯起眼睛,威胁道:“我想,加入要刺杀你的那一列会是个不错的主意。”
“好好!”李沧澜捏住他的脸蛋,道,“憬玄来的话,本王甘心把这条命双手奉上。”
嘻笑调侃中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直到月上中天,房里才渐渐没了声响。
见了他,便忘了世间烦恼,在隐藏的危险面前,平静而单纯的幸福显得如此珍贵,可惜当时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无心之语,也许会变成一种预言……
第17章
腊月二十八,四王府。
从一大清早就开始不停地有贺客上门,王府门前一条大街车马辚辚,喧嚣不已,王府里也是处处张灯结彩,布置得热闹非凡,门前廊下胜友如云,堂里楼中高朋满座,四王爷从如织的宾客中穿过去,一路虚应着各方的道贺,心里暗捏着一把冷汗。
在门前拉过忙得团团转的总管,悄声问:“都叮嘱客人们了?”
王府总管行了个礼,道:“是,今日一切规矩随同六王府。”也就是继续陪当今皇帝陛下玩他那欺瞒哄骗的鬼把戏。
李观澜点点头,心里早已把他那六弟骂了个狗血淋头,莫憬玄的伤才见起色,就硬是被他拖了来,只为这一人,满朝文武都得睁眼说瞎话,连累得他这当主人的跟着提心吊胆。
“一直在找你。”一只手搭上他的肩头,李观澜还没顾上回话便已被人连拉带抱地“请”到大门侧边的耳房里,四下无人,脸上被啄了一口,回过神来一看,不是段湘是谁?
“大白天的发什么情?!”李观澜轻斥道,抓起袖口象征性地在脸上擦了几下,却不知这个举动惹恼了那人,冷哼一声,一把抱住他,张口咬上了他的颈项。
“啊!”四王爷疼得叫出声来,生怕那人凶性大发咬下一块肉来,也不敢动,乖乖地窝在他怀里。
“寿礼……”段湘舌尖滑出,轻舔着平滑肌肤上渗出血丝的牙齿印,满意地感觉到怀中的躯体一阵轻颤,不由得低声笑了。
“胡闹……胡闹什么?”李观澜脸部开始充血,结巴道,“昨晚不是……昨晚不是已经……”
是他老得落伍了还是面前这人太无耻了?昨夜里打着送寿礼幌子在他身上“贡献”了半宿的精力,现下某些地方还疼得紧,这浑帐难道就没一点愧疚感?!
段湘的确没有,一手拨弄着他的领口,回了一句让他吐血的:“礼多人不怪。”
李观澜拍开他的手,没好气道:“受之有愧,消受不起。”
段湘面无表情地扳过他的脸,正色道:“陛下调我带重兵把守六王府,出入随身,行刺陛下的主谋落网之前,你我在一起的机会怕是不多了。”
李观澜一惊,想也没想便冒出一句:“要多久?”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段湘眼中顿悟的笑意让他恨不得吞了自己的舌头,根据以往的经验这小子八成又要把话题扯到舍得舍不得上去,没想到这回段湘很厚道地放了他一马,从怀里摸出样东西塞给他。
“这是什么?”李观澜掂起那东西凑到面前,只见是一道巴掌大小的铜牌,上刻日月山河,中间一个篆体“镇”字。
“将军令,持此物者可号令三军,如我亲临。”段湘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柔情,道,“我若有万一,二十万大军随你调遣,总能保住你一条性命。”
李观澜皱起眉,脸上阴云密布,半信半疑道:“我的性命,也有人算计么?”
段湘沉默不语,李沧澜绝不是良善之人,纵使对莫憬玄的深情令人动容,他阴狠冷绝的一面却万万不可忽视,何况,那晚行刺的人在严刑拷打之下供出主使者竟是四王爷李观澜,明显的离间之计,但毕竟三人成市虎,陛下纵然是一笑了之,有心人却绝不会放过,是以李观澜现下的情形,实在令人忧心不已。
手指抚过令牌上细密的纹路,上面还带着主人的体温,李观澜后背一阵发冷,一想起他那句“我若有万一”心里便堵得难受,虽说那人一向霸道又无赖,自己也不只一次动过想将他乱刀砍死的念头,但是想归想,如果眼前活生生的年青人变成一具僵硬冰冷的尸体,那种场面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
四王爷李观澜在感情上向来迟钝,完全没考虑过自己对段湘的感觉是否已发生了什么变化,只是想当然是把这种没来由的心悸归结为对熟稔之人的挂牵,毕竟他是琛儿的娘舅,他们也算是有实无名的姻亲。
“你……万事小心,不用担心我。”李观澜难得有这么一次真心实意地希望他平安无事,至少在口头表现上,以他那蚌壳般坚硬的嘴巴,已经是体贴到极致了。
段湘点点头,伸手拥他入怀,道:“观澜,还有件事我放心不下。”
“什么事?”李沧澜半靠在他身上,顺从地把脸贴在那人肩上,心里漫上丝丝缕缕的离愁别绪。
这种难得一见的暧昧情愫很快被段湘破坏得半点不剩——只听那人在他耳边饱含威胁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给我安份一点,王丞相送来的那些个清倌头牌一个也不许碰!听到了么?!”
李沧澜一行人被安排在沉香阁里,是四王府最高的建筑,从窗口看下去,整个王府尽收眼底,层层叠叠的屋宇,宽广而幽深。
“六王爷,莫公子,请用膳。”总管亲自过来侍候,丫环们鱼贯而入,摆了一桌山珍海味,李沧澜挥手驱退下人,只留下双儿,浅笑着揽住莫憬玄的腰,道:“还是四哥人缘好,宾客如云,把我们都挤到这沉香阁里来了。”
莫憬玄没有接话,心知是体谅自己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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