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来世。”莫憬玄摇摇头,痴望着空中不断升腾起的焰火,道,“愿下一世,下下世,生生世世不再相见!”
“为什么?”李沧澜拧起眉,扳过他的脸,盯着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逼问道,“你不爱我么?”
莫憬玄挣开他的手,退后一步,道:“是不愿再爱,这一生已注定无解,唯愿来生,不必受此折磨。”
这男人是他心里的毒,点滴分毫,在不经意之间悄悄渗入,浸透四股百骸,欲挣脱,为时太晚。
李沧澜莞尔一笑,抚上他的面颊,道:“无妨,只让朕爱你便好。”
莫憬玄静静地看着他,默然不语。
还怎么敢承诺来世?这一生,已是罪孽深重,何况,若再相逢,爱上他,也不过是顷刻之间,却要用一生的光阴来承受。
心里阵阵抽痛,俯视门下攘攘人流,江山,帝位,天子之尊,这份爱,又怎能不痛彻心肺?可以为他铲尽奸臣,可以为他粉身碎骨,却绝不能,为他,改变这二十年来坚定不移的信义。
若说是命盘上一段不应有的错乱纠缠,也该,到了结束的时候了罢……
“憬玄——”李沧澜面带忧色,拥住他,道,“你在想什么?”
莫憬玄对上他的眼,道:“祸患已除,我……该走了。”
“不准!”李沧澜收紧了怀抱,狂乱的吻落在他脸上,怒道,“朕绝不会放开你!”
莫憬玄闭上眼,疲惫地靠在他肩上。
……李沧澜,有些东西,不是紧抓不放,就能留住的……
接下来的几天,问斩的问斩,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以燕王为首的叛党被一网打尽,朝堂之上再没人敢小看新上任的御使中丞,然而,自从丹霄殿夜宴之后,莫憬玄便再没出现在百官面前。
一国之君的脸色一天差似一天,朝堂上的气氛越来越凝重,众臣眼观鼻鼻观心,生怕一个不慎被拎出来开刀。
傍晚时分,李沧澜在御书房踱来踱去,奏折也无心批阅,窗外春雨潺潺,犹带寒意的春风穿窗而入,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烦躁焦虑。
一拂袖,不理身后侍从的大呼小叫,冒雨赶回寝宫。
莫憬玄持伞立在一株桃花树下,见他过来,手腕偏了偏,把多半伞遮到他头上,浅笑道:“怎么淋着雨过来了?”
李沧澜皱眉,一把将他抱起,匆匆步入室内,检查了他身上未湿,才唤宫女进来为自己更衣。
莫憬玄起身关窗,怕春风料峭,伤了龙体。
“你……”换了干爽的衣服,李沧澜一把拉过他,道,“你究竟想怎样?!三日来粒米未进,绝食自尽么?!”
莫憬玄一阵眩晕,扶住他的肩膀,轻声道:“想离开。”
“你休想!”李沧澜伸手抱住他,道,“朕说过,绝不会放你走!”
莫憬玄微微一笑,有气无力道:“离开,未必一定要走。”
“你!”李沧澜又气又恼,捏住他的下巴,道,“你宁死也不肯留在朕的身边?!”
“我说过……”莫憬玄声音轻得仿佛叹息,道,“我不能原谅……”
“好一个不能原谅!”李沧澜似已动了真怒,将他按倒在床上,一手探入他的衣襟,咬牙道,“那你就恨得再深些好了!”
“嗤啦”一声外袍已被撕裂,李沧澜正要解开中衣,突然停了动作,讶异而又愤怒地瞪着他。
身下那人双眸平静清朗,右手将一把匕首抵在自己颈上,稍一用力便会魂断命绝。
李沧澜怔了半晌,反而笑了,道:“莫嗔啊莫嗔,你可真是断了尘念,连碰都不让朕碰你一下么?”
莫憬玄身体一震,目光里添了一丝无奈,持匕的手微微颤抖着。
李沧澜眉头微蹙,神情若有所思,食指轻划过刀刃,割开一道血口,顺着莫憬玄的颈项滑至胸口,在素白的中衣上留了一路腥红,喃喃道:“怪了,都说十指连心,这痛,却远远解不了朕的心中的痛……”
莫憬玄闭上眼,心乱如麻,甜腥味已凑到唇边,淌血的食指探入他口中,想躲,身体的本能却已作出反应,柔软的舌缠了上去,不由自主地吸吮吞咽着,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李沧澜从他无力的指间取出匕首,丢到床下,单手褪去层层阻碍,低头啃咬他的耳垂,哑声道:“憬玄、憬玄,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呢?”
眼泪滑落在枕上,莫憬玄睁开眼,身体已经无法遏止地随着他迎合摆动,眼泪却始终也不能断绝。
他拒绝不了他。拒绝不了他给予的所有,无论是爱,还是伤害。他只能承受,身体享受着狂热的抚爱交合,心灵却早已不堪负荷。
不能原谅的……是自己。
李沧澜轻吻上他的脸颊,将那个冷傲倔强的人拥在怀里,而后者,努力压抑着不哭泣出声,泪水,湿透了他的胸膛。
入夜了,昏暗的内室弥漫着阵阵喘息低吟,窗外绵绵的雨已成帘幕,冲刷着白玉台阶,却带不走两颗心里,无尽的苦涩。
夜半惊醒,枕上仍有湿意,怀中那人却不知去了何方。
李沧澜心中一紧,披了件衣服便冲出去,迈出门槛时猛地顿住脚步,惊愕地望着桃花树下的身影。
莫憬玄只着中衣,背靠着树干,任大雨凌虐着苍白冰冷的肌肤,黑发已然透湿,凌乱地贴在肩背上。
“憬玄!”似有一只手攥住心脏狠狠拧搅,李沧澜冲过去抱住那已眼神涣散的人,瘫软在自己怀里时,莫憬玄气若游丝地送出一句——
“……沧澜……我不恨你……”
早朝归来,见跪了一地的御医宫女,李沧澜叹了一声,道:“他还是没醒么?”
“启禀陛下,莫大人身体极虚,再如此下去,怕是撑不过明日了。”老太医颤巍巍地叩下头去,风寒本不是大病,只是那人一心求死,丹药补剂半滴也灌不下去,便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束手无策。
李沧澜挥手撤下仆从们,带着四王爷进了内寝。
“怎么又弄成这个样子?”李观澜皱眉道,虽然对莫憬玄仍有吊起来剥皮的冲动,可那前提也得是他活着。
李沧澜坐在床边,抚着他的头发,苦笑道:“朕的爱,就这么不堪么?”
李观澜望着枕上憔悴凋露的容颜,摇头道:“有些东西,是不能用爱来替代的。”
可怜他这胞弟聪明一世,竟看不透心上人所谨守的信则,当局者迷么?也罢,今日就批一回逆鳞罢。
“他在自毁。”李观澜道,“所作所为不容于心,便惩罚自己,你若放他走了,一辈子相思刻骨是长痛,你不放,便留在你身边,自残而死,是短痛。”
莫憬玄的矛盾挣扎他看得懂,说他忠烈也好,笑他迂腐也罢,自有他的风骨他的坚持,若说有错,也是错在不该爱上了李沧澜,但他既已选了这条路,心里必然痛苦万分,若想解脱,除了自毁,别无他法。
“为什么?”李沧澜痴望着那苍白无生气的面容,喃喃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李观澜咬了一下唇,一字一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你清楚为什么!”
这江山,本该是谁的?这皇位,本该是谁的?莫憬玄宁死不肯背信弃义,苦撑至此,已是极限。
李沧澜浑身一震,默了良久,摇头叹道:“他这是何苦……”
“皇弟,你是宁愿看着他死,也不肯放手么?”李观澜有些于心不忍,可重病须下猛药,两个人一样固执骄傲,偏偏相识相爱,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李沧澜怔了一下,低喃道:“朕明白了……”
三月初六,宜出行。
御使中丞莫憬玄摘冠归隐,轰动了民间,朝廷却十分平静,圣上二话没说便准了下来,金银财宝钱粮布匹赏赐丰厚,莫憬玄无奈之下,全捐了护国寺的香油钱,所以临行之际,见浩浩荡荡十几车的行李,很是不解。
“怎么回事?”他问来送行的四王爷,后者笑笑,答道:“陛下听说你要在江南置产,赐了些衣裳被褥。”
莫憬玄冷哼一声,表示不信,单看车轮陷入土里的深度,就知道这一路上绝对省不了镖银了。
“莫先生,后会有期。”段湘一拱手,道,“一别之后,还请珍重。”
“段将军珍重。”莫憬玄回了一礼,双眼游移在送行的人群中,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深铭于心的身影,神情不禁有些黯然,心知这一别之后,怕是此生难见了。
“找他么?”李观澜打趣道,“放不下,又何必走?”
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止不住心中疼痛,莫憬玄强笑道:“憬玄只是……有些内疚,毕竟还是负了他……”
不来送也好,免得相顾无言,徒增伤感。
“这话你去跟他说罢!”李观澜眯起眼睛,招呼马车过来,作了个请的手势,道,“时候不早了,上路罢。”
莫憬玄点点头,最后环视了一下四周的景致,对众人揖了一揖,道了再会,踏上车阶,在众人目送中缓缓起行。
拐上官道,看不见送行的人了,莫憬玄交待了车夫几句,挑帘进入车厢,还未站稳,突然惊呼一声,身体已被一把拉过,紧紧抱住,熟悉的气息漫过耳际——
“不是答应过,要带我一起走的么?”
——完——
CHAT——十分感谢大家看到这里,这是桔桔的第一篇耽美原创,感谢每一位留下脚印的大人,先送上桔汁四溢的香吻一锅~~
完坑了,真激动,后面的有点赶,小沧最后赖上小莫了,算是结局圆满,唉,几天前桔桔还在为悲剧还是喜剧进行激烈交战,终于是,舍不得下狠手呀~~
关于设定,并不是真实的历史,但是小沧一家子都姓李,比较可以往唐朝上靠,就算是伪唐朝好了,实话说,我是史盲^^
写到最后;突然发现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严重地文不对题!!我开始在反省为什么会取这个题目,得出的结论是取名白痴一枚,滚来~~滚去~~ING,不过现在再改题目也来不及了,叹。
废话说了一堆,呵呵,再次感谢大人们的支持,桔会继续努力地~~
祝平安
桔桔
海蓝蓝番外——何处春江无月明
船只在江面上缓缓而行,切出道道波纹,银白的月光洒在身上脸上,清冷柔和,江面上氤氲着脉脉水气,一轮圆月映在粼粼波光中,若即若离地飘荡在指间。
莫憬玄俯卧在甲板上,一手垂下来,指尖划过水面,时不时撩起点点碎浪。
有人在他身侧坐了下来,温暖的手掌贴上他的面颊,耳边传来带笑的低语:“明日便到金陵了,想家了么,憬玄?”
莫憬玄翻过身来,头枕上那人的大腿,湿漉漉的手老实不客气地擦上李沧澜的下摆,嘴角勾起顽皮的笑意,引得那人低头一阵厮磨,直吻得他气喘吁吁,才一脸得意地放开。
莫憬玄躺平身体,仰望着天空玉盘高挂,低喃道:“我没有家。”
旁边的人僵了一下,安抚地摩挲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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