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心里一惊,道:“竟已这般晚了吗?怎么宋……”本是奇怪宋放为何竟没叫他,想到面前站了个凌天风,下面半句自动自发的咽了回去。
凌天风却是个极其聪明之人,察言观色猜到几分道:“石兄弟可是奇怪你的同行之人没来叫你,来的反而是我这个敌人。”
石青莫名其妙的脸上有几分下不来,总觉得凌天风这话听起来不是滋味,便道:“我是很奇怪,凌庄主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新近又听闻你继承了黄龙庄,日理万机的,怎么就有空数次‘偶遇’我这个江湖浪子。”
凌天风听了也不生气道:“石兄你说笑了。我们与武会友,天风对你佩服得很。说实话,那‘偶遇’的确非偶然,倒叫石兄见笑了。”
这话说得倒叫石青听了有几分不安,半晌,才有点不好意思的开口道:
“凌兄倒是爽快,石青无礼了。昨日得蒙你没有插手我与陶定香、熊大伟之事,我才会全身而退。”
原来昨日一战,凌天风并没有与陶熊两人合攻石青,反与石青定下日后的约斗。否则即使石青武艺超群也难以脱身而出。
凌天风听了哈哈大笑道:“与天下剑客与武会友是我的心愿,败在石兄这等好手里也不冤。正因为如此我想要的是公平的与石兄一决高下。昨日我若加入战局岂不是落井下石。”
石青与凌天风数次交手,对他颇有几分好感,心里暗想这凌天风不愧是江湖人称小君子剑,果然是光明磊落之人。
他不知凌天风的来意为何,只好将凌天风让进房里,嘴里说:“凌兄来得也巧,小弟我也正好有事想请教凌兄。”眼睛却一个劲往宋放的房门望去。
凌天风也不客气,自各走进去捡了张椅子坐下,嘴角含笑的问:“石兄弟可是想找你那位朋友?”
石青走过来奉茶陪坐,问:“我与他约好日出起程,没想到……,所以有点担心,莫非凌兄晓得他的行踪?”
“我本在楼下想拦你吃早餐,日出时候听见他问店小儿这附近可有瀑布,然后就匆匆离开客栈,想是有什么要事,若他与石兄弟约好,想来不久必会回来,所以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石青点点头,瀑布?宋放找瀑布做什么?心里虽然担心也不好再说什么。
凌天风又说:“石兄弟说有事请教,不知有什么用得上愚兄的?”
石青敛敛心神说:“我只是奇怪,为何三位会一起出现在这穷乡僻壤,刚好拦住小弟,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凌天风一听倒面露讶色道:“石兄弟莫非不知道么?”
“什么?”
“‘多情剑’石青人在沧州。这条消息几乎传遍了整个江湖。”凌天风犹豫了一下对石青说:“石兄弟你前些日子连挑两湖三十六高手,其中不乏有像我这样想向你挽回声誉的人;在正教人士围攻魔教时,又救了魔教教主犯了众怒;更重要的是石兄你打败熄心的消息更是吸引了想要一举成名的人,所以这几日我想会有很多江湖人为了你石青到这沧州。”
“我打败了熄心?”石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条消息意味着他石青身在江湖从此再无宁日。
看着石青难以置信的表情,凌天风不由的哑然失笑道:“石兄弟难道不知道在这江湖上你已经是个大大的名人了吗?”
“名人?臭名昭著的那种名人吧。”石青哼了一声,冷冷的加了句:“我输了。”
这次轮到凌天风吃惊了:“不可能,这条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而且熄心荣前辈也没有否认啊。受心观的人还说熄心道长被你重伤,一直在闭观修养。”
“笑话!我难道还会说谎说自己输了吗?”
凌天风听了也大笑起来:“的确,这江湖只有人硬说自己赢,还真没硬说自己输的。实在是有意思。”
石青只觉得此事实在是蹊跷,怎么在静心谷住了几天出来,这江湖就像天翻地覆了。
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情,石青却清楚他和宋放的道路以后必然是不会再像之前那么安宁了。宋放被他卷入这些江湖是非之中,想来更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了。想到这里,石青的心情再一次沉到了谷底。
直到午膳,宋放才从外面回来,一直等在楼下的石青一见他立即就迎了上去,高大的身躯看起来疲惫不堪。等近了,石青才发现他居然全身湿透,活象掉进了水里洗了个澡。
宋放也没理石青关心的询问,回房里换了身衣服拿了包裹就催促石青赶路,看起来是挂念宋莲身体里的毒药。修补“多情”所需质材的埋藏地离静心谷有将近一个月的路程,旅途中总会发生意想不到的意外,所以尽管时间充裕,宋放还是挺着急的。石青拿自己的热脸贴了冷屁股也只好如往常一样摸摸鼻子回房收拾行囊不敢多话。连石青自己也没发觉,不知不觉的他已经是唯宋放马首是瞻了。
这边宋放提着包袱等在备好的骏马旁边,正奇怪为什么有三匹骏马,却看见石青是出来了,后面却还跟了个人,依稀记得是昨日向石青挑战的三人之一。
石青走到宋放面前有点怯怯的说:“宋放,这位是凌天风,江湖人称‘天蝉剑’……”。
还没等他说完,宋放已经一脸不耐烦的道:“为什么?”
旁边的凌天风听得一头雾水,石青却是明白宋放是问凌天风为何跟他一起?便开口解释道:“凌兄想跟我们同行。”
凌天风有点奇怪的看着石青在宋放面前居然连头都抬不起来的样子,自行说道:“在下凌天风,因为和石兄弟约定好十日后在卧龙岗再次比斗,所以决定同行,也好利用这次的机会切磋切磋。打扰了宋兄真是不好意思。”
石青在一旁简直不敢看宋放的脸色,日间凌天风来见他就是为了向他提议同行。石青心里也想和凌天风在用剑一道上探讨一番,更主要的是,他不想再和宋放两人独处,只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是让他受不了。石青也不明白行走江湖多年,什么事情没遇见过,怎么就那么在意宋放的感觉。充其量他与宋放不过是胁迫人与被胁迫人的关系,虽然他总觉得这个关系似乎颠倒了过来。所以,石青决定即使是再次惹宋放不愉快,他也要坚持与凌天风同行。
没想到的是,宋放听了凌天风的话,脸上虽然仍然是没有表情,口气却是柔和了很多,不亢不卑的说:“凌少侠不必客气,既是同路,同行也无妨。”
即使话还是不多,仍听得石青惊讶不已。凌天风也奇怪的望望石青,仿佛在说,你这个旅伴并不难相处啊,怎么你会把他说得那么不近人情。
三人翻身上马,一抖缰绳出了沧州径直往南方而去。
一剑穿心。收式。入鞘。对手倒地。白的雨掉到地上蜿蜒为鲜红。
石青从雨幕中看到凌天风几乎与他同时放倒对手,心里苦笑一下,这个人始终放不下输赢之心,无时无刻在与他比斗。所以即使有点勉强,他仍然抢在自己前面出了手。
胸口处又多了小小的一道伤痕,输赢之心,天下第什么什么的头衔……只要身在江湖又有谁可以一笑置之呢?习惯性的回头找宋放的身影,等看见对方从大树后面施施然显身,石青很自然的松了口气。
正如他所料,从沧州出来不过短短数天,一行三人已经遇到了数次袭击。有正大光明指名挑战的,也有偷偷摸摸突施暗算的,无论什么手段总之要把他石青打败为最终目的。
宋放的脸色也不出所料的越来越难看,对石青的忽视已经到了凌天风都察觉出来的程度。石青勉强安慰自己宋放虽然勉强会点功夫,但终究不是江湖中人,讨厌一天到晚的呈现在眼前的各种血腥也是再所难免。
在第一次遇袭,有个不长眼的挑战者想向宋放动手,石青第一时间把那人劈于剑下,鲜红的血液溅到宋放的身上,引得宋放立即狂吐不已,此后整整三天没有和石青说一句话。之后,只要一遇见袭击,他立即躲到一边。石青想他对于江湖的事是极度厌恶的。倒是凌天风蛮奇怪的对石青发起了一番感叹。
“这世界果然真人不可貌像啊!”他偷偷瞟了眼在远处安营扎寨准备露宿的宋放对石青说:“实话说,第一次看到宋兄的时候我还真吃了一惊。”
“喔?”
“怎么说呢,”凌天风道:“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善男信女,满身的血腥味比我们这两个老江湖还浓。实在是难以想象他居然不是江湖中人。”
石青一笑道:“他是煅铸师,或许是和神兵利器呆久了,身上多少带了点杀气吧。”
“也许,也许。不过看着他心里有点发虚,真是奇怪。”喃喃自语的凌天风突然神秘兮兮的放低声音说:“你知道宋放为什么有时候晚上要独自出去吗?”
石青第一次听到,心里一紧道:“咦?他晚上有发生什么事吗?”
凌天风失望的说:“原来你也不知道啊,我碰上过两次。一次在上一个镇子留宿的时候,晚上看见他偷偷翻窗出去了一晚,早上才回来。前天我们露宿山野的时候他也有离开一夜,早上我醒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回来。”
“我怎么都不知道。”
“你一睡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昨天你还睡到宋兄的身边一直抱着他的胳膊来着。”
“你说什么?”这次石青是真的吃惊了,这比听见他石青打败了天下第一剑客还要来得怪异。
凌天风嘿嘿一笑道:“我也挺奇怪的,我们行走江湖的晚上睡觉多少也会保持点警觉性,象石兄弟睡得这么熟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看来石兄弟对宋兄很信任啊。”
说完,就乐呵呵的抱着酒囊对宋放叫道:“宋兄,辛苦你了,我们来痛饮三杯。”
宋放也没拒绝,两个人席地而坐凑到一块就痛饮起来。凌天风这人有点自来熟,宋放对他态度也比较温和,看得旁边的石青心里一阵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怎么这人这么厚此薄彼,亏得自己还先与他结交。
一想到适才凌天风说的话,石青脸上红了一道又青了一道最后却是一阵发白。
他没有告诉凌天风,从他学剑的第一天,他就绝对不会容忍任何人在他睡觉的时候靠近他身边两米以内。
晚上,尽管疲倦到脑袋一挨着地上就可以呼呼大睡,石青还是强撑着精神保持头脑清醒。三个人露宿野外,为了防止野兽袭击各自都睡在篝火附近,彼此之间靠得很近。宋放就睡在石青的身边。模模糊糊的,鼻端嗅着从宋放身上传来的沉香味道(小莲喜欢焚香,所以宋家的人身上都有这样的味道),静静而轻轻的萦绕在石青的周围。
雨后的空气让这个味道更加的浓烈,石青觉得烦躁起来,紧闭双眼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宋放的样子,回想起那个月夜这个人让自己颤抖的愤怒。全身肌肉僵硬难当,突然很想翻个身,又怕被察觉。正在忍无可忍,勿需再忍的时候,身上的气息一动,石青知道宋放起身了。
笃定宋放今晚会有所动作,石青还是有点根据的,因为凌天风说的那两天都有过打斗,而恰好今天刚结束了一场激烈的交锋。石青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守株待兔,没想到兔子还真的来了。
等再也闻不着宋放气息的时候,石青睁开眼睛,天空一片洗练,圆月当空。
他一跃而起,偷偷的跟上了宋放,临走的时候看了眼凌天风,对方正睡得呼噜连天,惊扰投火飞蛾一个不稳打了个跌才纵身火海。
宋放一直走到三人取水的瀑布前才停下来,夜晚瀑布轰鸣的声音尤为惊人,石青悄悄伏在灌木丛背后,看着宋放脱掉衣服走进了瀑布里。
他是来洗澡吗?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