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太妃笑道:“却是不知怎么地,一瞧见这孩子就喜欢。若是我有这么个闺女该有多好。还是林大人有福气,养了两个姑娘,俱是一般的好模样,浑身的气度叫我这见了不知多少闺秀的都看直了眼。”
又有富平伯夫人接口笑道:“既是这么着,太妃也不用着急,我却有个好办法叫太妃欢喜的。”说罢故意顿了顿。
周围夫人哪里不懂她的意思,俱都捂嘴笑道:“那办法确实好的,只怕林大人不舍得。”
南安太妃笑道:“这办法虽好,可我此时却没人。虽也有个合适的人选,却怕耽误了这孩子。”说罢看向贾母。
贾母心下一惊,这南安太妃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她自己有两个儿子,不过却都已是成了家的;而她口中合适的人选,又能说得上话的,不过就是那位娘娘所出的七皇子,如今的楚王了。这,却非是良配啊!
贾母心念急转,面上已是笑着回了南安太妃:“这两个孩子自幼没了母亲,都是在我身边带着。虽是如此,这婚姻大事我也不好多说,自有她们父亲操心去的。”
南安太妃也是聪明人,听得贾母如此说,知是推脱,于是也不再问,干脆的转了话题。
待得所有客人都走了,瑾言这才舒了口气。今天在众位夫人面前,她虽表现的落落大方,可心内却极是不耐烦。那南安太妃拉着她的手一直温言细语的与她说话,瑾言心中便是再不耐也不好不给面子,更何况这是她姐姐的大日子。
后来南安太妃隐晦的提起亲事来,又兼那些夫人打趣着,黛玉又随着边夫人在另一边招呼着,瑾言着实是尴尬。还好史老太君知道分寸,也真心疼她,不着痕迹的推了,才让瑾言松了口气。
第二日是林如海下了朝后,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唤了两个女儿来。瑾言和黛玉都不知所为何事,却又心中有自己的心思,遂惴惴不安的往书房去见林如海。
林如海见了两个女儿,也说为什么,只让坐着,看着两个孩子不住地叹气。
姐妹俩等了许久,还是黛玉先沉不住气,小心翼翼的问道:“爹爹唤我们来可是有事?”
林如海听罢,又重重叹了口气,站起来,背着手在书房里绕了两圈,这才下了决心似的开口:“今日甄大人向我提起了结亲的事。”黛玉与瑾言都是一脸迷茫:父亲这话说得太模糊了,完全听不明白。
林如海也知道自己没说清楚,整了整思绪,说道:“就是江南甄家二老爷,时任市舶提举司的甄士阭。他今日找上我,为他的嫡次子向玉儿求亲。”说到这儿,林如海眉头已是皱得和麻花似的了。
黛玉听得与自己亲事有关,先是呆了一呆,后羞红了脸低下头只管弄衣角。瑾言却直愣愣地听着,心中思绪万千。
林如海说罢,看了看两个女儿迥异的反应,又是好笑又是叹气,说道:“我还诧异这甄士阭如何敢开口就求亲。说来他们甄家虽也是大家,可总是半途兴起的,和你们外祖家比都还差了一些,要配玉儿,那却当真是高攀了。本来我还想着这事情奇怪,可后来想到甄家那位送进宫里当着贵人的大姑娘,就大约明白了。他们约莫是想着如今他们家正盛,虽然渊源没法和咱们家相比,但比上现今的权势却是不输咱们家,遂起了这门心思。”林如海一边说着自己的想法,一边叹气。
瑾言听着父亲的话,皱眉道:“那甄家如今也差不多到头了吧?也没几天好日子可过了,他们却都看不清不成?更何况,从前在外祖母那的时候,我是听说过那位甄家公子的名声的,听说也是和宝玉表哥一样,从小被家中老太太溺爱长大,又惯常混在脂粉堆里的。如今长到快弱冠的年纪,还文不成武不就的。这样一个人,又不是什么世家望族,他也敢向姐姐提亲!”瑾言越想越觉得那甄家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第二十二章
听出瑾言话中甄家已是大厦将倾的意思,林如海极是惊讶。他虽也得了些消息,但俱是不传之秘,从不曾与瑾言提起过。
林如海思索一番,开口问道:“言儿,你道甄家将败,这却是从哪里说起?”
瑾言愣了愣,半响才轻声道:“爹爹难道没看出来?”
林如海听出瑾言言外之意,心中当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瑾言竟是如此之慧,将来自己百年之后,无法再给女儿遮风挡雨了,瑾言也有能力过的很好;忧的是人皆道“慧极必伤”,比起聪慧无双,林如海却更希望孩子能够平安顺遂一生。
林如海正沉浸在自己又喜又忧的思绪中不可自拔,半响没有说话,黛玉也正思索着自己的心事,一时房中极是安静,安静的叫瑾言心中忐忑不已。
瑾言其实是有些怕的,按照瑾言自身的阅历及眼界,要看出一个此时正盛的家族即将覆灭,那真的是比贾宝玉爱上薛蟠的可能性还要低。而瑾言之所以敢出断言,不过是穿越开了金手指,看过了原著,知道大致走向,又结合如今了解到的一些情况,也推出甄家覆灭就是这一两年间的事了。所以当林如海问她如何得知时,她是真的心虚了。
所幸林如海爱女心切,将所以不寻常都归功于女儿天资过人、聪慧绝伦,于是这么个小插曲就过去了。
待林如海将思绪转回来,已是一盏茶后了。想起之前谈论的话题,林如海再次叹了口气,说道:“本来婚姻大事,你们女孩子家也不该知晓,可你们母亲不在,我也怕将来寻的不合你们心意,于是便直接与你们说了。”顿了顿,又看了看两个女儿,才继续开口道:“我这一生只得你们两个,林家人口凋零,纵有亲戚,也是隔了许多层的了。我无所求,待得你们两个都嫁得好人家,我也就放心了。只是,断了我们林家嫡系的香火,我心中终是有愧。”说到这里,林如海似是不知该如何往下说,便顿住了,皱起了眉头。
姐妹俩面面相觑,不明白父亲说这些话的真正含义。
林如海想了想,又继续道:“我本意是想让你们姐妹中一个留下,招婿入赘,将来后代第一个便随了我们林姓,别的倒是无所谓。可这么些年,我也看了许多,那些有才华志气的年轻人哪个愿意入赘?高门大户不用说,小门小户又着实委屈你们,如此这般,才拖到如今。”说罢便叹了口气。
瑾言似是明白了什么,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黛玉见父亲如此,忍不住唤一了声:“爹……”
林如海回头看了黛玉,温和的笑道:“玉儿的性子这么些年也没变,当初你们母亲在世时,就常常说起,不知将来该嫁个什么样的人家。招婿什么的,不过是我想想罢了,你们过得好才是紧要的。只是如今世家子弟多纨绔,少有几个上进的,三妻四妾也是常事,我如何肯叫你们受这般委屈!那家世清贫的,虽也甚多不凡的,可终究自小儿起见的东西与咱们这些人不同,将来便是再有出息也难和睦。”
黛玉听得父亲为自己考虑得如此之多,忍不住悄悄抹起了眼泪,瑾言也红了眼圈。
林如海见两个女儿俱是红了眼,笑叹了口气,说道:“可别哭了,明儿边夫人还邀你们去她家耍呢,仔细肿了眼,没法见人。”
姐妹俩都有些不好意思,细细擦了眼泪,端正坐着,继续听父亲说道:“我原本瞧着那甄家的甄瑛倒是不错,面容清秀,目光清正,虽从前混了些,可这几年也知道上进了。我打听了,他在家中尚未有通房妾侍,也不近女色,倒是个好人选。只是他家关系复杂,若是玉儿嫁过去,虽是低嫁,但也少不得日日操心。之前我得了些消息,当今似是打算对甄家惩治一番,我便直接歇了这个心思。现在想来,我们家的女儿,便是王妃也是当得的,待回了扬州,慢慢寻觅就是了,就算拖成了大姑娘,你爹也养得起,总不能叫你受委屈就是了!”最后几句话正是对黛玉说的,倒是说得黛玉又羞又感动又好笑。
见气氛正好,瑾言想起一事,便问父亲道:“爹爹,姐姐刚刚及笄,确实不急。可大姐她……”
林如海一听,顿时皱紧了眉头,不悦道:“不过一个下人所出的庶女,言儿你不该叫她大姐,没的降了身份。”语罢觉得自己话有些重了,缓了语气温温地道:“我知道言儿你心中可怜她。她也是自作孽,当年送她往庵中去,本打算待她及笄便挑户好人家嫁了,谁曾想她这样不安分,竟偷偷跟了师太进京!若不是言儿你将她接入荣国府住着,我早就送她去铜杵庵了!”
黛玉见父亲脸色不渝,柔声劝道:“虽她犯了错,可是她毕竟也是我们林家的女孩儿。待我们回扬州时,便带上她一道回去吧。她也十八岁了,年纪确实不小了,爹爹也该为她寻一门亲事,总不能真就让她在庵堂里呆一辈子。”
瑾言对妙玉是没什么好感的,可姐姐确实真的可怜她,想来妙玉一个花一般年纪的女孩子却困于庵堂中这许多年,也确实于心不忍,便也同黛玉一道劝起了林父。
林如海哪里挡得住两个女儿的求情,因想起妙玉而板起的脸也绷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点了点瑾言的头,笑道:“你当你爹爹是好糊弄的,你那些小动作我哪里不知道。早就吩咐收拾好了,才来问我的意思,这先斩后奏却是学得比什么都好。”瑾言见自己的小动作败露,也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扯着林如海的衣袖不依的撒娇。
原来瑾言在搬出贾府时,便已吩咐栊翠庵中的林家下人将妙玉的行装的悄悄收拾好,不论林如海答应不答应,只待林家回扬州,便带上妙玉一道上船。
☆、第二十三章
近来瑾言的日子甚是好过,每日练练武,看看书,偶尔有与父亲相熟的人家来下帖子,就和黛玉一道赴宴去。
说起赴宴,这还是瑾言回了京中自己家后才有的娱乐活动。虽然宫中太妃的孝在那里,有官职在身的人家都不敢如何铺张,但私下里的游园赏花诗会却仍是不少的。京中贵女多,加之大家子里女儿珍贵,所以仍在闺中的女孩子们活动从来不少。但黛玉瑾言姐妹俩自进京后却极少参加,瑾言也是这段时间才想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贾府中,史老太君当年身为保龄侯府嫡长女,是当之无愧的名门闺秀,可毕竟上了年纪,就不大爱出门了;贾母之下,当家的主母就只剩贾赦、贾政之妻了。贾赦的原配倒也是个世家小姐,可惜死得早,后来的邢夫人,家世不过普通富户,近几年也家道中落,只靠着往各家亲戚处打秋风过活罢了。而王夫人是如今贾家真正的当家主母,偏偏未出阁前是王家庶女,虽手段了得,吃穿也同嫡女一般,甚至还掌管过一段时间的王家家事,但庶女的身份不是受宠就可以改变的,加上一个王家在京中也不算什么,自然无法进入京都上流圈子。最后剩下一个王熙凤,一样的,父亲为王家庶子,且无官职在身,现下只是蜗居于金陵,靠些当初分得的祖产过日子,即便后来嫁入贾家当了嫡妻,也无贵妇愿意与之结交。宁国府就不必说了,两个媳妇都是填房,身份自然高不到哪里去的。
而在贾府的夫人们已是很难进入贵妇圈子的情况下,贾府中姑娘们的身份也是很大的问题。迎春、探春皆为庶出,身份不够;惜春虽是嫡出,但却终究是宁国府的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