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让他脱离苦难……
思绪转了一圈,慢慢停滞最迫切需要解决的人的身上。
再见,应该用什么表情呢?
身后传来踩踏枝叶的声音,天涯回头,正想着的那个人踏着阳光,携千军万马之势狂烈的走来。
密安服饰短小精湛,有点贴近现代装扮,但慕容穿上偏偏就有一股狂狷之气,镂金线绣,上好皮毛镶边,华丽而尊贵。
天涯喟叹,这个人,总有办法让自己这么乍眼。
一叹气的顷刻,纠结的心情突然放松,好像担心的种种已然消散,看到他才发现已经不怕了。
他站起身,不愿矮他一等。稳稳的定在原地,等他靠近。
慕容云烈慢慢走近,最后停在他面前,眼睛一顺不瞬的盯着他,沉默良久,突然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指腹轻轻摩挲着肉色的伤痕,眼神宛转几次,泄露微微心疼。
天涯晒然一笑,金色的阳光落到睫毛上,他覆盖住慕容云烈的手,脸颊蹭进他宽厚的掌心。
“不痛了,真的。”
慕容云烈眼神骤然一冷,他狠狠捏他的脸颊,语调冷漠,“活该!自讨苦吃。”
可惜天涯一抽气他立马紧张的松手,逗的天涯促狭的笑,“我自讨苦吃,可是有个人比我还紧张。”
卷翘的羽睫下眼波婉转婉转流淌,淌出含笑的眼睛与霸道的眼神相接,轻轻碰触,仿佛受过伤的小兔子,出洞前总警惕的四下打探,一下一下,探出,缩回去,再探出,再缩回去……如此反复确定,终于肯定了外面毫无危险,然后直直的,不加掩饰的,抬头走出去。
慕容云烈扬了扬飞扬的眉梢,眼底蕴含了略略诧异。司徒天涯突然改变的态度让他不解,之所以这么久不来见他,就是怕一见面两个人彼此伤害,可此刻眼前的他仿佛让时间“刺啦啦”迅速倒退,倒退回更早以前,没有伤害没有猜忌,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
慕容云烈嘴唇轻动,天涯揽下他的勃颈,轻轻吻上薄情的唇。
尽管接过那么多次吻,每每双唇碰触都有电流经过。粉嫩的舌尖调皮的舔舐着唇的褶子,一点一点敲开对方紧闭的门户,探入到更深的境地。
很快有湿润的舌缠绕上来,勾住调皮的舌尖就不松开,一点一点拉近的更深,最后一反被动,狠狠的探入到对方口腔里紧紧纠缠在一起。
眼神纠缠,气息交融,一个吻勾起许久的甜蜜,慕容云烈越吻越深入,一径攻城略地,丝毫不留余地的侵占,好似要吻进天涯最深处,将他牢牢钉到身上,不容许他再逃脱。
可是慕容云烈刚要进一步动作,天涯突然一把推开他轻巧的跳开,笑的一脸狡诈,“我身上的伤‘很重’!不易做‘剧烈’运动。”
慕容云烈眼色一沉,天涯立刻乖乖的赔笑,“好啦好啦,我不该惹火,是我的错,我的错。”
说着他又凑过来吻了吻慕容云烈的唇角,专注的捧着他的脸,“什么都不要问我,以后我会给你个答案。”
慕容云烈不满的咪眼,他没那么好打发。天涯轻轻捂住他的眼睛,一边轻吻他一边喃喃道,“再相信我一次,好么?再相信我一次……”
天涯低声的呢喃竟让慕容心弦抽紧,他似乎看到他哀求的眼神,他不要时间,不要原谅,只求信任——他们之间破碎的信任。
慕容闭了闭眼,一把搂住他,顾不得他的伤狠狠攫获他的唇。死死压着辗转吮吻。耳畔接受到他疼痛的抽气,却故意忽略。
他心口难受,发紧的疼,所以他也要他疼,如此才能将痛分担,才不那么难过。
天涯澄静的眼底染上略微的笑意,他安心的闭上眼。
庭院拱门旁,南宫小随躲在阴影里偷偷瞅着拥吻的两个人,笑眯眯的眼睛慢慢下垂,最后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他的手心攥着汗涔涔的一张线报,被他撕碎了。
天涯觉得南宫小随最近有点奇怪,总拿打量的目光瞅他,他一认真他就迅速溜走,玩捉猫猫般。
不想让他发现就做的隐蔽点啊!天涯恨恨咬一口天香小酥饼,连柔软的馅料都无法平息他的郁闷。以南宫小随的本事,监视个人易如反掌,做那么明显给谁看呢!想让他开口,他偏不!看谁拼过谁!
终于还是南宫小随憋不住心事,挑着某一天天气晴朗,天涯心情喜悦,一边擦着器皿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你……要和领主去战场?”
天涯瞥他一眼心里暗笑,小孩子还跟他斗,哼哼,他一个贴身护卫,用得着擦东西吗?
“是啊。”懒散的声音。
小随一震,半天没了声响。
“怎么?没话说了?舌头被猫叼走了?!”
小随闷闷的憋出一句,“能不能别去。”
“为什么?”
“你的伤还没好。”
“我不打仗,看又不碍事。”
停了半刻,“领主很忙,照顾不到你。”
“正好啊,”调笑的声音,“我可以帮他,顺便磨炼自己。”
“会遭人闲话。”
“哼哼,谁敢说?!”
“你……”
“我?我怎么了?”终于玩够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声音急转直下,冷冰冰的直刺南宫小随,“不是你一心希望我对慕容好么?怎么现在又想着法让我们分开?”
“我没……”南宫小随虚弱的反驳,天涯一瞪眼他就没声了。
天涯看他委屈的表情,终于还是心软的缓下语气,“傻孩子,我有什么好。三心二意,烂人一个,喜欢我做什么。”
南宫小随垂着头不吭声。
“好了好了,又没说你,那么委屈的干吗。”天涯将他拽过来,胡乱揉了揉他的头发,南宫小随别扭的拧开头,又被天涯一把拉过去,“这些话你们领主大人等着我说,我却一直逃避,现在我能正视自己的心意,所以讲给你听,你给我听仔细了。”
他咳了咳,其实也有点不好意思,看小随爱理不理的别开头,他坏心眼的笑了,小子还装,有本事耳朵别竖起来。
“我爱慕容。”
一片静默。
许久之后南宫小随实在受不了静默的气氛,蹦出两个字,“完了?”
“完了。”天涯诚实的点点头。
“你在向我炫耀吗?!”小随一下炸了,蹦起来冲着天涯就是一通指责,“就算我喜欢你你也不能拿我开涮啊!难道除了自己,别人的心情你都无所谓吗?!”
“是啊,”天涯凉凉的瞅着他,“对于我来说,只有自己最重要。”
南宫小随一下怔住了,“……你骗人……”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天涯随手拈一片雪花糕,咬一口,嫌甜,丢到地上,“对一个人好点,他就谄媚的摇尾巴示好,你对我,就是这样的存在。”
“胡说!”小随一掌掀翻圆桌上的茶具,上好的瓷器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天涯看了眼,惋惜的摇摇头,“很多钱呢……”
“司徒天涯,你是骗我的吧……”小随突然软下来,他趴到天涯腿上哀求的仰望他,这是一个乞求怜悯的姿势,“……跳崖时你那么保护我,之后我们不是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吗?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天涯头疼的撑着额角,唇角隐隐挂着一抹嘲讽,他以指勾挑起小随的下颌,以绝对的强势审视他,“如果你再受伤了,即使我能存活也无法自救,还不如赌一赌,至少保证一个人周全。你看,草屋时你不是对我唯唯诺诺好似忠犬么?说白了,再感动的事也不过甜蜜的糖果包裹着的私心。南宫小随,别再沉浸在自我催眠里,司徒天涯究竟是什么人,你真的看的明白么?”
小随充满希翼的眼神一下熄灭了,闪烁着那么多憧憬的目光被天涯倾盆倒下的冰水浇个透凉,失去神采。他灰败着脸,无力的坐到地上,手指却还紧紧的攥着天涯的衣角,代表着他不肯认输的一线希望。
天涯本来想端茶润润喉,结果一伸手摸了个空,才想起茶桌都让南宫小随给翻了,不由无奈的苦笑。
他伸手拉住小随,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眼看他即将哭泣的脸,冷漠的表情终于发生一丝龟裂。
拽了几下都拽不动小随,他眉头一拧,火气就上来了,喝斥道,“起来!男子汉就被这么点事打击了吗!”
小随咬着嘴唇狠劲抽出手,“……我以为你是唯一真心心疼我的……你却比任何人都残忍……”尾音颤抖,因为倔强的心而没有最终崩溃,却不容质疑的含了哭音,“既然以前都装做视而不见,为什么现在要揭穿?!……我现在阻碍到你了,是吗?!”
小孩不懂心疼自己,死命摧残柔嫩的嘴唇,越咬越深,磨破脆弱的表皮,滴下血来。天涯注视着他,许久,轻轻叹了口气。
“起来吧。”
小随不理。
“起来。”等了半天对方也没动静,天涯一挑眉,青筋隐隐浮现,好啊,跟我较上劲了?!“叫你起来!”他粗鲁的拽着小随的衣领将他往起提,“有什么话对着我说!男子汉要有担当,畏畏缩缩蜷成一团给谁看!等着人可怜你吗?!”
“我才不要别人可怜!”南宫小随被戳到痛处,一把挥开天涯的手跃起来。血红着眼睛瞪着被他推倒的天涯,“我不可怜!!”
天涯猛地摔倒时坚硬的地板撞的全身都抽痛,他一瞬间没厥晕了。脑袋痛的闪白光,他宁咬着牙稳下心神,心里狠狠诅咒着害他二次受伤的元凶。
喘了几口气缓下心口的窒闷,他回头瞪着南宫小随,“扶我起来!”
被天涯一瞪,小随下意识的胆怯,刚才猛的冲顶的怒气也消散了,他看着天涯疼痛的样子,迟疑一下凑上去。扶人的动作还是小心翼翼,天涯得意的挑高眼角。
“干吗不趁机多踩我两脚泄恨,最好杀了我你心里才能平衡吧。”
南宫小随闷了半晌,丢出三个字,“舍不得。”
天涯说不清听到三个字时的感觉,但他确实鼻子酸了一下。
“笨蛋。”
南宫小随低眉顺眼的喃喃了一句。
“什么?”
“没什么。”
天涯怪异的打量打量他,最后放弃了追问,带着他重新坐下。“平静了没?”
小随沉默,盯着天涯伤痕累累的手,盯到掌心狭长的伤口——握刀留下的伤痕,蜿蜒的肉红色盘踞嫩白的手心,怕一生也无法消除。
“你在挡刀时,想着什么?”
天涯顺他的视线看去,然后微笑,“什么都没想。下意识的吧,身体比脑子反应快,只是不愿意那个人受伤。”
“我也是。”小随低低的说。
“什么?”天涯不耐的挑眉。
小随摇摇头,然后抬头,清亮的眼睛直直盯着天涯,一字一句的问,“你刚才是骗我的,你在演戏。”不是疑问,是肯定。
“是,我骗你。”天涯探手握住南宫小随的脸颊,“我承认我用的方法不对,但我希望你能看清自己的心情。”
一听到天涯那句“我骗你”时,小随的眼眶就红了。他憋着气恨恨的说,“我的心情?你比我还清楚吗?!”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天涯细心的擦去他嘴唇的血迹,“我爱上慕容时差不多这么大,为了确定自己的心意我花了两年的时间,不断的否认,再否认,逼的自己痛苦不堪,退无可退。我不希望你也这样。”
“而且,私心的讲,如果你真的喜欢我,我希望你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