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013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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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013夜雨-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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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人跟踪?”蓝穹婧微扬眉,凝神沉思。  

  “嗯,眼力不错,在西街人那么多的地方,居然甩不脱。不过,隐藏自己行迹的功夫倒差得很,或者,他根本不怕我发现。”少年的声音很温柔,柔似水。  

  “……在哪儿发现被跟上?”  

  “春风楼附近。”  

  “嗯……”沉吟片刻,“先去忙你的吧。我再问问看檀梓,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是。”少年轻轻点个头,慢步走了出去。在出房门时,一名少女擦肩而过。安静无声,淡淡一笑为礼。少女亦应以一笑,笑容却略嫌太僵硬了点。  

  蓝穹婧看在眼里,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问道:“庭秀,什么事吗?”  

  “她们回来了,虽然受点轻伤、任务圆满达成。檀梓姐托了口信回来。”望向蓝穹婧的眼神中,倾慕之情难以自抑。  

  “我知道了。”敛下眼帘,似在盘算什么思索了一会儿,睁眼望向庭秀,“辛苦你了,谢谢。我待会儿过去看看她们。”  

  “哪里……”略略暗淡的眼,因为穹婧的生疏有礼。  

  总是这样的,看似近在咫尺实则隔天涯海角之遥,总是待在、身旁的人所无法捉摸的地方……  

***

  年关将至。自有记忆以来,最寂寞的一个年。  

  施平雨七早八早将屋里打扫得一尘不染,要准备做年菜时却坐桌前愣愣发呆。思念是寂寞根源、回忆是让人心痛的东西。那是,谁说过的话?  

  沉溺,浸在忧伤里,直到灭顶。  

  做饭不知道要做给谁吃、一个人吃的饭菜量好难控制,这样的年,真难过。呆愣愣望向遥远彼方,想着那个笨石头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吃得饱吗、穿得暖吗?会不会和自己一样常会觉得好寂寞?  

  扣门声轻响。唤回远游的心神,让平雨险些跳起来。门声未停,伴随着唐娃的声音持续传入。“平雨?平雨你在家吗?”  

  “来了来了!”边应着边匆匆站起身前去开门,开门第一件事是对唐娃抱怨,“叫那么急干什么,有什么急事吗?”  

  “哎、我怕你已经开始生火了嘛……”  

  “怎么?到底是什么事?”  

  “我是想说……过年嘛,总是要热热闹闹才象样;可是我家老头那个闷葫芦,跟他说个十句话都不见得有一句回答,有点气氛都没有。想问看看你要不要到我家去跟咱们一起过年?好歹添点人气。”  

  “嗯?”愣了愣,反射性问出口:“可是你们往年不都这么过吗?”比起唐娃,唐老爹是沉默寡言了点。可也没到那么夸张的地步吧?  

  “……那个、那个今年,我家老头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比往年要安静好多,闷得我快受不了了。就当我拜托你,今年过来我家一道过年好不好?”  

  “啊?”眨眨眼,突然想明白唐娃这么做的理由,看唐娃装得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也有些感动。“快别这么说,我去就是了。”  

  或许是因为愧疚,唐娃自从宝岩离开后便常来找他。唐娃很活泼,有点迷糊而常闹消化,认真说起来当初拿错药给他其实也可以算是个笑话,不过后果惨痛了点而已。  

  多亏有唐娃,让他的生活添加不少趣味。否则,一个人的日子,会更加难捱吧?  

  天空,悄悄飘下了雪。  

***

  相同的雪,亦飘落在遥远的京城。  

  酒酐耳热后的寂静,份外有种净空感受;像繁华落尽后,残存某些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东西。听得见,雪飘落的声音,以及似自远方传来、家家户户的吵嚷热闹。  

  一时兴起,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冰晶人掌很快就被体温融化成水。静静看着雪花飘落于掌心,然后因手掌的温热而融化,渐渐聚得多了、雪水自掌缘悄悄溢出。  

  雪和雨,原是相同的东西。  

  想起,那个以雨为名的人相当怕冷。或许就因为雨怕冷,所以不是雪吧?偏着头想了半晌,忽尔失笑——为自己无稽的想法。  

  水,哪知冷热呢?  

  缩回手掌,抱膝而坐,静细雪飘零。想象着,他现在就在身旁。  

  “我管你是不是因为练武而身体比较健壮,好汉也怕病来磨,你就给我乖乖多穿几件衣裳,别冷着了!万一病了那才多麻烦呢。”  

  平雨不过大自己三岁,论年纪应该算是哥哥。  

  可是平日的相处情形,他不但如父、有时甚至如母,一般的啰嗦、细心呵护。有时候不免会想,那么单薄的肩膀哪来的气力扛起生活的重担?  

  此刻的心情,与其说是乡愁倒不如说是想他。  

  不知道他过得还好吗?相隔遥远,漫长的距离、漫长的思念,像一片片飘落的雪花,慢慢堆积出厚的苍白。  

  冬夜,犹望不见尽头。  

***

  衣煌不太喜欢苍白的颜色,所以也不太喜欢下雪。  

  早早就关上窗户,如墨窗纱让外头光亮透不进半分,没点灯、任房里一片漆黑,像是这么做可以让心情平静一点。  

  “白,”总给他一种哀伤的印象。  

  记得年幼时父亲总是被满目的雪白拥抱,冰冷淡漠的苍白禁止他靠近自己的父亲;到最后,父亲过世时他都无法守在身旁、只能隔着一段距离看着,看着那白掠夺、吞没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然后接着吞没他的所有。  

  然而虽然说是不喜欢,却也还没到讨厌的地步。他的感情一向不够浓烈,那种东西,不值得他浪费自己为数已不多的情感。  

  突然想起不久前那个跟踪过自己的人。坊主不知道怎么探来的消息,得知那个人的名字叫苏宝岩,会跟踪他的原因是:他长得很像苏宝岩家乡里的一个人。  

  相似会是巧合吗?很小、很小的时候听父亲偶然提过,父亲有个双生哥哥。如果伯父有子女,会相貌肖似也是很理所当然的吧?  

  哑然失笑。  

  想这做什么呢?是或不是,都没有意义。蜀中是个很安静的区域,苏宝岩的家乡是个很朴实的地方,在那里生活的人们,离现在的他很遥远。  

  不只是路上的遥远而已,那里的生活和名义上的绣庄里工作,实则为染坊杀手的他,八竿子不着关系。  

  血缘应是斩不断的牵系,但时光与际遇的分隔是比什么都要锋锐的利器。纵然百川汇水而成汪洋,海咸河淡却是不变的定理,流着相同的血又代表什么?  

  窗外雪花仍旧飘飞,春暖花开像遥不可及的虚幻梦影。  

  当然也有人对雪没有什么特殊感觉,一身淡蓝儒衫,伫立绝崖之上,居高眺望远方灯光通明。  

  从数年前开始,每一次年关将至时,蓝穹婧总会换下一身紧复衫裙、暂停手边所有事物,抽空到这绝崖之上远望。虽然外罩一件斗篷、穿著仍嫌太单薄,却不畏风雪。  

  此时如有他人看见,也许会误以为是妖魔精怪、或者仙人降凡,又或者是一缕飘渺无依的孤魂。不似红尘中人,美貌绝然、气质超然,唯眼底那一丝丝的迷惘带了点味。  

  然而会迷惘的不只是人。  

  就算出了那份迷惘,也无法证明这具有人形的存在必然是人。  

  风雪漫天。敏锐听觉却仍察知呼啸的风声中,远远传来衣裙飘动的音息。回身注视,半晌后眼界中出现一个纤弱身影。  

  待吴庭秀走近,淡淡笑道:“你怎么来了?”  

  “我……”千言万语欲诉,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蓝穹婧以动作打断。  

  解下斗篷披在她身上,“回去吧。”动作温柔、音色温柔、语调也是温柔的,却没候她响应,径自朝下山方向行去。或许是天气太冷,导致沾染在斗篷上的味道嗅起来也是冰冷,缺乏活人应有的温暖。  

  泪水滚落凝并,恰似珠链断线。  

  天寒地冻夜露重,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第二章 




 
  深深浅浅各色紫纱交织成一副绮丽光景,虽然已经很多次在这里醒来,每一次清醒总还是不免让苏宝岩有种仍身在梦境的错觉。  

  檀梓一撩披散的长发,温吞吞拾起昨夜被扯落、弃置于床边的肚兜穿上。  

  一瞥眼见他睁开眼睛,随口低声问道:“吵到你了?”甜甜的嗓音略带沙哑、慵懒,完全不需要刻意便极具诱惑力——或者也可以说,是久经练习成自然。  

  宝岩轻缓摇头,“没有,只是习惯了。”习惯,在身边环境有任何改变时,便会清醒。跟着狄蕴华他们走镖这两三年,经历不少次风险,促使他培养出这种习惯。  

  视线不自觉地落在檀梓雪白肩膀上,顺着线条柔和的背脊向下,浏览纤细柳腰与丰润的臀。  

  丝丝黑发散落,衬得肌肤更显白皙。不用伸手去摸也知道那触感是多么滑腻细致,这些年来他已经拥抱过着副躯体无数次。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碰她的时候脑海里还是会浮现平雨的模样。  

  下意识地总会想呼唤平雨的名字,却也总是被那丰盈柔软的胸脯提醒,他现在怀里抱着的是个女人。  

  默默盯着檀梓着衣,突然坐起身伸手环抱住她的柳腰。

“怎么了?”檀梓登时顿止住桌衣动作,侧过脸问道。  

  “没什么……”脂粉味混着女子馨香沁人呼吸,自问可还记得平雨身上是什么味道?似乎,都已经模糊了,无法精确描述,“只是突然想抱抱你而已。”  

  无涉肉欲,只不过是单纯的想抱一抱。赵三哥警戒过,不能迷恋青楼女子,但他不认为那种感情叫迷恋。然而,不是迷恋又是什么呢?也许,不过是一种寄托吧。虽然无法明确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寄托……  

  檀梓轻轻将手复在宝岩交叠于她腹部的手上,“要再躺会儿吗?”柔情似水。有时候女人对男人来说不只是情人而已,恋慕的也可能是那一份属于母性的温柔。  

  宝岩沉默了许久。静静环抱着,一动也不动。好半晌后才慢慢吐出回答:“不了,我该走了。”沉溺,总是不被允许。  

***

  “庭秀不告而别?”声音温婉,平平淡淡不带一丝火气,一如往常的谦和。  

  “嗯,”戚霜白点了点头,“坊主似乎不太意外?”  

  “可想而知啊,”蓝苍婧轻笑,绝色魅惑。若不是戚霜白打小到大、早就已经看惯了,只怕也要为这一笑而惊心动魄。“接连着目睹衣煌和我杀人的场面,料得到他受不住。”  

  “那……”低下头,翻着自己手上的小册子,“要怎么处理?”  

  “掌握她的行踪,处置就先搁着吧,缓几年再说。”微眯眼望向远方,“做事老在人意料之内就不好玩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望向霜白,“对了,你不是要和衣煌一起上街采买一些染料的药材吗?”  

  “哎,对啊……”  

  “那就快去吧,早去早回,还有不少事儿要忙呢。”唇线弯成一道微微上扬的弧,并不代表就是笑;就算笑了,也不等于就是开心。  

  “是。”依旧是这么一个字。没有任何不甘愿,纯粹的服从。  

  该相逢的,总是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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